第59节

那些躺在地上,还未断气的姑娘们看着砍向自己的刀,只恨没有力气再拼杀。

然而随着“铛铛铛”数声响,那些砍向她们的刀却全都被弹开,随之是无数声惨叫。

被弹飞的刀插在柱子上摇晃不已,冲在最前面的甲士手掌齐根而断,掉落在地上的断手还在动。

再一抬头,映入眼中的又是那张饕餮面具。

那狰狞的纹路,还有面具后那双如同恶鬼的眼睛,以及断手处传来的痛楚,都叫他们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见他们竟然被震退,夏侯岐顿时怒吼起来:“谁敢临阵脱逃?杀无赦!”

他说着,转头看到睚眦解决掉了最后一个对手,握着刀的手在不住地颤抖,顿时一喜!

“他力尽了!”

那些被饕餮再次震慑住的甲士就听他叫道,“台上这个力尽了!给我杀了他!”

门口的甲士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台上。

只见睚眦的手背上正有血流下来,流向刀把,流向指缝。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两个人武力不是对等的,戴着睚眦面具的那个更弱,可以被杀死。

只要制服了睚眦,饕餮就只能任他们摆布!

一时间,他们心中再次生出了血气,眼中露出了凶光。

陈松意站在原地,跟满脸绝望的颜清目光相接。

然后,她又越过了她,看向夏侯岐,开口说了两个字:“扎我。”

游天霍地看向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陈松意冷冷地盯着夏侯岐,充满了必杀的狠厉跟决心,又说了一遍,“扎我。”

除了游天,谁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的真气量不足是她的短板,但是有小师叔的金针刺激,就可以短时间提升境界。

但游天创造出这个方法,不是让她在扎上金针之后,去生死之间搏杀的。

哪怕在他最疯狂最莽撞的设想里,也没有这一项。

金针刺体的巨大痛苦,可以让人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可是没人会这样去做!

陈松意不在意这些,夏侯岐今日必须死。

在生死之间去突破自己的极限,反而成了次要目标。

当她从颜清口中听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们没有存着活下来的心。

这朵从黑暗里长出的复仇之花,得不到养分,唯有用她们的血来浇灌。

既然如此,她们就不该独自上路。

奈河带走她们的生命时,也需要有人奉上祭品。

这祭品,唯有夏侯岐的头颅才够分量。

唯有他死了,这场黑暗的棋局才会被真正掀翻。

夏侯岐眼角抽搐。

他不知道睚眦打算做什么,可他感觉到了死亡的迫近。

——要阻止他,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一定要阻止他!

“杀了他!”

他一边厉声道,一边跌跌撞撞地朝颜清冲去。

“杀啊啊啊——!!!”

冲进来的甲士不再后退,他们举起了刀,发起了冲锋。

他们没有再管地上那些挣扎着要伸手,用最后的力气拦住他们的红袖招姑娘,也没有管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祭品少女们,一部分扑向了饕餮,一部分扑向了睚眦。

然而,游天的出手比他们更快。

一旦做出决断,他手中的十数枚金针就脱手而出,刺向了陈松意的手臂、腿跟丹田。

这些金针带着他精纯磅礴的真气,深深地打入她的穴位。

入体的真气化作洪流,冲开了她的经脉,强行开了前三门。

陈松意被这十数枚金针打得退了一步,整个人顿时被如焚如灼的痛苦所淹没。

她在面具后额角跟脖颈都青筋暴起。

在第二世,她的爹就曾经说过,如果有一支军队,全部由修行到第三层的将士组成,他能带着他们所向披靡。

这意味着修习《八门真气》修到第三层,就会跟普通人拉开差距。

无论力量也好,身体素质也好,都有质的蜕变。

在被外力强行带入蜕变的巨大痛苦中,少女的身体颤抖,流出的汗转瞬间就湿透了衣背。

越是痛,就意味着提升越多;越是痛,她体内的真气运转就越是快。

旁人获得力量,还需要在痛苦中来适应。

可是她曾经到过第八层,现在这些力量,不过是重新回到了她身体里!

夏侯岐只看到在睚眦的身体停止颤抖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化作了一道残影。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那些突破了游天的封锁来到台下的甲士,只感到眼前再次亮起了一道摧枯拉朽的刀光。

然后,他们眼前的视野就急剧变化,从睚眦变成了天花板,又再变成了自己的后背跟地面。

七八颗头颅高高地抛起,顺着抛洒的血线落在地上,滚动着撞在一起。

“啊啊啊——!”

看着滚到脚边的人头,躲在角落里的少女发出尖叫。

而这一切声音,陈松意都听不到了。

在她眼中只剩下与自己距离急剧拉近的夏侯岐,看到那张阴险的脸上凝聚出孤注一掷的狠意。

夏侯岐放弃了去抓颜清。

在气息极速提升、仿佛瞬间翻了几个境界的睚眦一刀朝自己砍来的时候,他抬手接了对方一招。

出自军中的制式长刀跟他方才悄无声息地戴上的鹰爪相接,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声音跟火花。

只是这一招,夏侯岐就雪上加霜地吐了一口血,急剧后退,眼中闪过惊惧——

这个状态的睚眦太强了!

他就犹如一头凶兽,仿佛张口要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哪怕是自己没有受伤,对上现在这个状态的他也没有胜算。

何况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更加不像人的饕餮。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夏侯岐一路退到墙边,一脚抵住了后墙才终于停下,又是一口血吐出。

陈松意抵着他,两人僵持的手臂都在颤抖。

看着把自己逼到这里的睚眦,夏侯岐也察觉到了这样极速提升实力,对他不是没有影响的。

相同频率的颤抖,说明他也在忍受着极端的痛楚。

这痛楚激发了他的力量,也影响了他出招变招。

在不断传来的厮杀声中,夏侯岐眼神一凌厉,怒吼一声,把面前压住自己的刀一把挥开,然后就地一滚,再次袭向了颜清!

陈松意瞳孔一收缩,被充盈全身的痛楚影响,动作慢了一分,没能追上他。

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鹰爪要抓住颜清的肩,再次刺破她刺青掩盖下伤过的位置,陆天衡想也不想就扑了过来。

夏侯岐怒道:“滚开!”

只听“嗤”的一声,尖锐的鹰爪穿透了陆天衡的胸膛,也阻住了去势。

陆天衡两眼圆睁,嘴角迅速地涌出鲜血。

颜清一回头,就看到那曾经钉在自己肩上的鹰爪从陆天衡的后心穿透而出。

而在她的视野里,睚眦面具极速放大,从后方追来的陈松意一掌打在了夏侯岐背上。

“噗——”

她控制不住的力道打得他整个背脊凹陷下去,“噗”的喷出一口血。

这血染红了陆天衡的脸,也溅到了颜清身上。

随后包厢里刀光一闪,陈松意的右手手起刀落,一刀割下了夏侯岐的头。

这颗头颅飞了起来,滚落到地上,两只眼睛仍旧像毒蛇一样,死不瞑目地瞪着他们。

一切似乎在瞬间归于沉寂。

陆天衡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维持着挡在颜清身前、被夏侯岐的手穿透胸膛的姿势,目光开始涣散。

陈松意手中的刀也抵在了地上。

她半跪于地,在金针刺体又强行爆发的痛苦中喘息着,被束住的胸口如风箱起伏。

过了许久,她才抬头看向颜清。

看到仇人跟爱人同时死在眼前,颜清的目光像是凝住了。

她既像是在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看。

直到陈松意的声音响起,才让她回神。

“对不起……”

她听见戴着面具的少女用发颤的声音对自己说,“我没能来得更早……没能救下你。”

在那副睚眦面具后,少女的痛苦是如此的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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