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樊骞这次带出定州城的兵都是骑兵,机动性很强。

那两千匹战马也是他辛苦攒下的家底,奔跑的速度极快。

书房中,樊骞将自己的战力清晰地告知了付鼎臣:“我的人都十分擅长隐藏行踪,每次出来都会自带几天干粮在身上。眼下他们就在城外,只要定下章程,就可以即刻出发剿匪!”

第18章 第一更

袁明在云山县虽然诸多掣肘,不能放手剿匪,但却一直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他来这里两年,早已经将云山县周围的流匪据点跟实力都摸排清楚,在风珉前去定州的时候,他跟恩师一起确定了这些寨子里哪个是要点,制定了三条进攻路线。

桌面上铺开了云山县的地图,山脉、河流地形都描绘得十分精致。

袁明一指点在三处,眼中燃烧着战意:“从这三处进攻,拿下了这三个要处,剩下的就不足为惧!”

——这一下,绝对能断掉马元清这根触手!

风珉抱着手臂,看着这张描绘精细的地图。

云山县的匪窝并不是全都由马元清掌控的,他暗中蓄养的势力掌控了一个连云寨,再有另外两个强盛的寨子依附于它。

这三个寨子分别散落在各处,又彼此联通。

他们这次要同时进攻,不让对方有时间反应,就需要兵分三路,同时动手。

“不骑马,晚上进攻。”樊骞很快定下了作战的大致方略,“夜晚是这些山匪最松懈的时候,找熟悉地形的人带领,我们先过去,等时间一到就突击。”

他的人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精力。

而定州军正好又擅长隐藏,适合山林,可以等到了地方再原地修整。

风珉想起那两个守备军的潜伏能力,点了点头:“我跟樊叔各领一路人马,到时候付大人坐镇后方——”

袁明很快地道:“还有一路就请交给我。”这位年轻的大人神色坚定,“云山县是我所管辖的地方,不能让小侯爷跟樊大人带着定州军在前面冒险,我却躲在后方。”

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他作为县令的职责,也是为了给恩师受袭报仇。

身为恩师的弟子,此事绝不能假手于人。

袁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年少时也是个仗剑游侠,在父亲亡故之后才收了心,专心读书考取功名,于是三路进攻就此定下。

东侧厢房里,袁明换了一身布衣打扮。

他外面穿着一件软甲,手边桌子上放着许久未曾出鞘的剑,袁夫人亲自为他整理衣衫,他的长子辉也在激动地看着他。

这几日听过了陈松意所描绘的大漠边关,听她说起兵书上记载的一场场战役,袁辉幼小的心中也扎下了驰骋边疆、列土封侯的种子。

战争离他很远,但父亲出发剿匪却近在眼前。

此刻在他眼中,父亲就像要准备出征的将军。

袁辉知道自己年幼,不能跟去,于是在父亲整理好护腕、低头看向自己时,小小的男孩儿上前一步,说道:“祝父亲此去旗开得胜!”

听见儿子的话,袁明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沉沉地应道:“好。”

此去成功,云山就此太平,哪怕是为了一方百姓,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有失。

另一边,老胡等几个护卫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他们是要跟着公子爷一起去的。

几人一边擦拭兵器,一边心不在焉地让目光往房中溜去——

眼下公子爷在里面,意姑娘也在里面。

老胡正想着,就感到自己的手被撞了撞,差点手一滑,被刀子划出一道口子。

他嘶了一声,恼火地转头瞪去,就见老四在朝自己挤眉弄眼。

看着这张丑脸,老胡没好气地道:“干嘛?!”

老四立刻说道:“你说公子爷这次去剿匪,意姑娘会不会又给公子爷泄露点什么天机?比如那些匪徒抢到的财宝都藏在哪里?”

老胡:“……那又怎么样?找到了能不成还能归你?”

不过话虽如此,他也被引起了好奇,忍不住跟着往屋里看了一眼。

厢房中,换了一身衣服的风珉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只锦囊。

目光停在锦囊素雅的花纹跟少女搭在上面的纤细指尖上,陈松意听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是什么?”

她收回了手,将这只锦囊留在了桌上:“等攻下连云寨,捉拿了贼首,三少就可以把它打开。”

这一次风珉负责剿灭的据点,正是在路上袭击了付鼎臣的连云寨。

他跟他的六个护卫在众人当中战斗力是最强的,为了万无一失,樊骞把他们放在了这条最重要的中路上。

听见她的话,风珉伸手将这只锦囊拿了起来。

阳光下,他握惯了兵器的修长手指握着这只小小的锦囊,衬得锦囊都像个玩具了。

陈松意看着这个出自小莲之手的成品,小莲还是第一次做,尺寸没有拿捏好。

幸好自己要装进去的信息也不多。

上辈子,马元清的侄子被杀,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哪怕彼时陈松意还在程府深居简出,也听到了风声。

这个有着权倾朝野的叔叔、在京中也肆无忌惮、无人敢惹的衙内,居然被人杀了。

杀死他的据说是个江湖卖艺人,刺杀的剑术平常,但却架不住他悍勇不畏死,又用了两年来缜密计划。

马元清的侄子是个恶徒,喜欢淫人妻女,不知犯下过多少恶事,手上沾过多少鲜血。

当中流传最广的,就是他曾在京中看上过一名禁军教头的妻子。

他当街想要强夺未果,这名禁军教头也干脆借着去探访朋友的机会,带着妻子离开了京城。

只是一去不返,后来便再杳无音讯。

一名禁军教头在京城不算什么,跟妻子一起失踪就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涟漪。

只有受过他救命之恩、可以跟他性命相托的朋友在家中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他,最终确认了他们夫妇的遇害。

在这之后,他的这个朋友就散尽家财,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卖艺人。

他花了两年时间,制定了一个直接粗暴又缜密的复仇计划,终于等到机会,来到了害死好友夫妻的凶手面前,一剑割了对方的喉。

这个刺杀者当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死在乱刀之下,又被马元清挫骨扬灰。

而他好友夫妇的尸体,最终也不知被弃在了哪里。

但陈松意却很佩服他,也很羡慕他,他到底是为好友报仇了。

而因为上辈子尸骨被程家送给了马元清,跟这个恶徒结了阴亲,所以陈松意对这些记得清楚。

重回到这一世,当在山谷里见到那些马匪劫杀付家车队时,陈松意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她回到的这个时间点,跟带着夫人离开京城,前去拜访好友的教头失踪差不多。

如果说马元清的侄子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一个武力出众的禁军教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上,事后谁也查不出真相,那就是在群山深处,让他死在马匪的“意外”劫杀下。

他跟马元清这对叔侄,行事风格实在过于一致,她甚至不用过多推算。

这个锦囊里装着的纸条,上面所写的就是她推演出来的那位禁军教头的尸体所在。

风珉没有攻上去之前,打开了也不知其中深意。

不过等他擒住了贼首、掌控了连云寨之后再打开,自然就会去那里挖出这具尸体。

一次袭击朝廷命官可以说是意外,可是两次袭击——甚至还把朝廷命官的尸首埋在寨子里,就不是一句“意外”可以洗脱的了。

通过这一步,就可以抓住马家的把柄。

比起只是将云山县周围的匪患清除,不痛不痒地断掉他一根触手,从他的侄子下手,才能叫他元气大伤。

——

云山县周边多山地丘陵,良田不多。

连年大旱之后,又值阉党专政、宦官霸权,打着为帝王采买的名义,四处搜刮民脂民膏。

这些天使每到一处,当地要奉承他们的官员跟豪族就会压榨底下的百姓,苛捐杂税,提升佃租,搞得民不聊生。

短短十数年时间里,云山一带就多了很多没有田地的农民。

他们在云山县周边落草为寇,借着地势,这些流民在深山中建立起了很多个寨子,形成了多股匪患,几任云山县令都为此头疼。

这一次,有了两千定州守备军精锐相助,是云山县离解决匪患最近的一次。

这些陆续齐聚在云山县外的精兵被分成了四股,其中八百人跟随风珉,樊骞、袁明各领五百人,剩下两百人依旧留在云山县外,看守他们的战马,并防止山匪反扑。

太阳还未开始西沉的时候,这些精锐的军队就从三个方向散入了群山之中。

他们的动作极快,隐藏得又好,哪怕是在山间砍柴的樵夫,偶尔见到林中有晃动,也只以为是山中的动物。

跟风珉这队一起出行、在山林间给他们带路的是今日当值的那个黑瘦衙役。

他祖辈都生活在云山,以打猎为生,对这一带很是熟悉。

白天的时候,风珉看他还有些木讷。

可一回到山林里,他就变得灵活起来,带着众人走了一条极其安全隐蔽的路线。

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山林间的时候,他们也抵达了目的地。

八百多人分散开来,藏在茂密的林中,自下而上地望着山间那个灯火通明的寨子。

夜风中传来各种乐曲声、笑声,闹哄哄的。

那个名叫林黑的衙役像只在山间攀援的猿猴,轻盈地攀上去,观察了片刻,复又落回来。

他这一手也叫同行的将士另眼相看。

“公子爷。”

他回到风珉身边,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寨子里的情况。

“在这些寨子里,连云寨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最有钱的一个。他们抢来的女人多,又有钱财供他们挥霍,只要不出去劫掠,日日都在饮酒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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