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诊的大夫已经来了几拨,可是一个都没有办法把她唤醒。
他们查不出病状,对她的吐血昏迷束手无策。
又送走一个大夫,程三元家的绞紧了手帕:“怎么会这样……”
夫人明明都已经好转了没事了,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这样?
作为主母的心腹,又是后宅的管事娘子,刘氏一倒下,坐镇院子的就变成了她。
面对这混乱一片的局势,她还算能沉得住气,但却不能替刘氏拿主意。
因为刘氏只是表面柔弱,性情其实很强硬,很有主见。
从她被买回刘家当丫鬟开始,跟在刘氏身边,就习惯了服从。
程三元家的在屋里踱着步,想来想去都觉得问题出在昨夜那个潜进院子的黑影。
可惜,他们却不能叫郭县令下追捕令,把人逮回来……
“曾姨。”
就在她不知是该向夫人的娘家求援,还是带夫人回京求医的时候,程明珠从屋外走了进来。
“大小姐。”
程三元家的看着她,见到相比起自己的焦急跟混乱,大小姐身上倒是表现出不一样的镇定来。
“我娘的情况还好,先不要慌。”
果然,程明珠一开口就像是已经有了章程,“左右那些养料已经准备好了,把术完成就行。”
只要她还活着,就没什么可着急的。
不管是前面的换命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不是还有许多备用的吗?
程三元家的经她一提醒,豁然开朗。
也是,就算药石无用,这不是还准备了几家“养料”吗?
——像张家的那个暴发户,现在就是她该起作用的时候了。
可随即她又想起一个问题。
她看着程明珠,试探地问:“大小姐,那术由谁来完成?你吗?”
虽然她跟随刘氏多年,也见过那卷羊皮,可夫人能在上面看到的符箓跟术法,她是一点也看不到的。对于如何夺运换命,她知道得有限,知道最后一步需要那些人的生辰八字,却不知道其他还需要什么。
“自然是我来了。”程明珠不耐烦地道,“不然你还能指望我娘自己醒过来吗?”
程三元家的忙道:“那我就去——”准备东西,把朱砂跟那卷羊皮都拿出来。
程明珠才要点头,程四喜就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
一见她们,他便又急又快地道:“小姐,嫂子,松意小姐从沧麓书院回来了!听说夫人吐血昏迷,她来登门,说要给夫人侍疾!”
“什么?”
程三元家的吃了一惊,陈松意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她怕陈松意一来会影响到换命的事,正想着要怎么把她打发走,程明珠却是一拍手:“来得好啊!”
“大小姐?”
程明珠上前一步:“她来得正好,我还怕她不来呢!”
第112章
她说完,立刻提着裙摆出了门,要到前院去见人。
跟她母亲的这个心腹不一样,程明珠头脑冷静,更看得清楚。
一来他们留在这里没回京城,就是在等陈松意。
她现在自投罗网,还不用他们想办法来把人留下,这难道还不好吗?
二是,看到她娘亲这个样子,程明珠便想到自己跟陈松意之间也是有同样的术法牵连的。
如果不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会不会自己也变成母亲那样?
她打了个寒颤,顿时加快了脚步。
回廊上有丫鬟撞到了她,吓得跪在地上口称“奴婢该死”,程明珠也没有停留。
再者,她还记得她娘说过,在她没有回来的时候,她祖母曾经犯过一次重病。
那时正在她爹升迁的紧要关头,全是靠着陈松意放血做药引,才救回了程老夫人,保住了她爹的仕途。
陈松意作为气运的容器,不光运气好,这血也有很大的用处。
这一次她娘无缘无故吐血昏迷,有她这个有福气的养女放血,说不定能更早醒过来。
程明珠打定了主意,一路小跑到了前院。
程三元家的跟在她后面,因为缺乏运动,不如生长在乡野的大小姐,所以跑得有些气喘吁吁。
她一跟上来,就见到小姐停在门外,抬手狠心地掐了自己一把,把眼睛都痛得红了,这才迈过了门槛进去,对着里面的人喊了一声:“意姐姐!”
里面坐着的人立刻抬起了头,看向了门边。
陈松意没有等多长时间。
在同风珉他们离开客栈后,她就在马车上换好了衣服,不过上了船转了一圈,就又回到了岸上,马上就来了这里。
她一登门,还未自报姓名,程家的下人就认出了她。
他们叫着“大小姐”,然后把她迎了进来。
程明珠来之前,她正坐在厅堂里,做出坐立不安的焦急神色。
连奉上来的茶水,她都只是沾了沾唇就放下了,眼睛不时地看向门外。
那两道脚步声一响起,她就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而程明珠在门外用来酝酿情绪的短暂停顿,她也没错过。
在她这么多个身份,这么多重伪装里,陈松意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程家孝女。
这会让她有种陷回第一世牢笼中的错觉。
但这样做是必须的,所以她能耐着性子陪她虚情假意。
“明珠妹妹……”她装作现在才知道程明珠来了,起身想要上前,又似乎介于身份停住了脚步。
要这样在陈松意面前做小伏低、曲意逢迎,程明珠心里其实很不爽。
但是,当看到在这里等待的陈松意跟当初刚进京城的自己身份完全对调,她就又平衡了。
陈松意身上穿的只是很普通的成衣,首饰也很朴素,完全不成套,肩上背着个寒酸的包袱。
她一张脸苍白没有气色,一副生病倒霉的样子,跟当初的程家嫡女完全是天上地下。
程明珠越看她,心里便越松快。
都这样了,还要死撑着不回程家,为了一点钱出去帮人找店开店。
她这么拼死拼活,才把陈家撑得有了那么点起色。
真是可笑又可悲。
她想着,快步上前握住了陈松意的手,噙着眼泪,满脸惊慌:“你来了,你可算来了!娘她突然倒下,珠儿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母亲她怎么样了?”陈松意似乎眼下全副心神都在养母身上,对程明珠完全是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握紧了她的手,紧迫地望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程三元家的在旁看着,见她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似乎说完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了程家,这样叫僭越了,才又神色灰暗地改了口,“不,我说错了,是夫人她怎么样了?”
见她对自己的身份认知如此清晰,程明珠心中又舒爽了几分。
表面上,她哽咽着摇头,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
程三元家的连忙走上前来,一边作势擦泪,一边配合地道:“松意小姐何必叫得这么见外?虽然你从程家出去了,但程家的族谱上还是留着你的名字的。夫人这回来江南,遭了这些罪,不就是因为放不下你,怕你受苦,想着接你回去吗?”
她说着,像是扯动了愁肠,又侧过身去垂泪。
陈松意也跟着红了眼,面露懊恼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跑回来……”
程三元家的在手帕后面觑着她,见她还是一副这样至纯至孝、很好拿捏的样子,便觉得夫人真是深谋远虑,把她养成这种性子,就算跑再远也还是在她们的掌控中。
她能跑回江南,那都是得了忠勇侯府那个纨绔子的帮忙,还有几分好运才回来了,脱离了那个纨绔子,她还能做成什么事?
陈松意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只当没看到,继续向程明珠焦急地问:“我一回来,听到外面的人都在传母亲吐血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娘她还没醒,大夫看了都说不大好。”程明珠摇着头,演着演着也确实透出了几分焦急,“我是没有法子了……姐姐你快随我去看看娘吧。”
“走!”
陈松意拉起她,一副比她还急的样子。
程明珠立刻配合地指路:“这边!”
然后便带着陈松意去了后院。
白日的后院人来人往,因为主母倒下,人人脸上都添了几分焦急神色。
走在回廊上,陈松意看到自己昨夜来过的房间外多了好几个家丁护院。
听程明珠说“快一点,就在前面了”,她于是收回目光,追随着她加快了脚步。
一来到刘氏的房中,陈松意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昨夜乱掉的摆设已经恢复了原样,她朝着箱笼的方向看了一眼。
感应没错的话,东西还在那里。
再往里间走去,看到的就是床上昏迷不醒的刘氏。
她额头上戴着抹额,整个人烧得发红发烫,还在不安地发出呓语,症状跟小丫十分相似。
看到这一幕,陈松意心中就确定了,奚家那边应当是等到了自己看到的那辆马车。
术法破了,刘氏遭到反噬,才吐血昏迷。
确定这一点之后,她就松开了程明珠的手,也没管落在地上的包袱,直接扑到了刘氏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