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开了扇子,反客为主向副山长跟郭县令道,“我们过去吧。”
两人自无不允。
于是,沧麓书院的学子并同宏威镖局的镖师,跟郭县令一行会合,浩浩荡荡的往登辉楼去。
师爷落在后头算着人数,见到这位小侯爷出行竟然这样大张旗鼓,请了十几二十个镖师。
顿时觉得幸好今日是把登辉楼整个包了下来,否则哪里安排得了这么多人。
风珉跟副山长、郭县令走在最前面,陈寄羽等陈桥县学子落后几步。
贺老三跟姚四走在他们身旁。
在经过客栈的时候,贺老三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
队伍里有人看到,还想叫住他:“走错了,那边——”
姚四一把按住他的手:“嘘,他要去茅厕,憋了一路了,你快当没看见。”
就这么一阻一挡,贺老三的影子就不见了。
他离开队伍,本来是想去客栈找元六的。
然而在进客栈之前,他却在墙根下看到了元六留下的暗号。
贺三不动声色,脚下一转,就从客栈门外绕开,顺着暗号标记去了旁边那家废弃的民宅。
一进去,他就看到院子的地上有口破铁锅,里面有燃烧过的痕迹。
贺三收回目光,看向各个紧闭的房门,然后选择了西厢房。
一推门进去,就看到躺在床上、腿上打着夹板,看起来正在发烧的元六。
贺三神色一变,立刻走了过来:“老六!”
元六躺在床上,睁开眼睛见到是他,神情还有些恍惚。
贺三见他状态差得连最基本的警觉都保持不住,连忙把他扶起来:“你怎么伤成这样?”
靠在他身上,元六这才回神:“老贺……真是你,我还以为是在做梦……你回来了,那公子爷——”
说到这里,元六的神色猛地恢复了清明。
要不是烧得没力气,他简直要一下子跳起来。
“你们!”他抓着贺老三的衣襟,咬牙道,“你们怎么回来了?!不该回来的,这里很危险!”
“慢慢来,说清楚。”贺三安抚住他,“怎么回事?”
理论上风珉把他留在这里,是让他保护陈松意。
本来这个镇上能伤到他们的人就少,加上元六又机灵,还会伪装,风珉才能放心离开。
等问清他怎么会伤成这样以后,贺三也再难以平静。
县令之子跟邪门外道勾结了。
今夜去登辉楼的可不止公子爷、陈公子,还有沧麓书院的那么多学子,他们可都去了。
要是郭威有异心,他们谁都可能成为目标。
“意姑娘呢?”他想起自己进来的时候没见到陈松意,忙握着元六的肩膀问。
元六脸烧得通红,无力地道:“她拿了我的一套伪装……出去了。”
第123章 二合一
月光照亮客栈顶层,上面已经空无一人。
一炷香之前,陈松意见到码头有船过来,就将望远镜塞回怀里,迅速地起了一卦。
“六四,往蹇来连……”*
结果一出,她就没有丝毫迟疑地松开了手,从顶上翻身落了下来。
回到废弃的民宅里,元六已经陷入沉睡,发着低烧。
陈松意看了看他的状况,便去翻他藏好的装备,准备换一身装扮出去。
她潜入刘氏的院子用过的伪装已经被元六烧掉了。
眼下只能就地取材,从他的行头里翻出一身合适的。
元六藏在这里配件齐全,先前陈松意只是粗略地翻过。
现在仔细一看,发现里头不仅有伪装乞儿的全套武装,也有伪装农户的东西。
翻到最底下压着的道袍时,陈松意眉头一跳。
又往下翻,结果翻出了一把装模作样的桃木剑。
她拿着桃木剑思忖了一下,回身就把自己买的黄纸跟朱砂也带上了。
她动作极快,从开始到伪装完毕也不过花了不到一盏茶功夫。
先前站在这里的青衫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邋遢道士。
看起来跟游天在漕帮总舵使用的形象总体相似。
陈松意活动了一下。
虽然身上的道袍大了些,不过正符合邋遢气质,也不影响行动。
于是一换好衣服,她就再次从院子里翻了出去。
从另一个巷口出来,正好见到从码头过来的人群在面前走过。
陈松意立刻避到了暗处,目光追随着从面前走过去的一行人。
在其中,她看到了郭县令,看到了风珉,也看到了自己的兄长。
晚风中,风珉的声音传来:“……郭县令将治下治理得不错,这么晚了还挺热闹。”
郭县令干笑:“小侯爷过奖了,这都是本县应该做的。”
陈寄羽走在沧麓书院的学子当中,默然不言。
陈松意抿紧了唇。
风珉重要,他是厉王之后的边关守将。
她的兄长重要,他牵系着大齐未来四百年的气数。
原本她将风珉支到书院去,就是想让他远离这个漩涡,同时也希望他能把兄长带走。
可偏偏事与愿违,他们一起回来了。
她藏身之处垂落着一面酒旆,被巷子里吹来的风轻轻吹动。
陈松意扫过街上的官差,他们不光挡住了行人,还若有若无地把守着各个巷口。
她调转目光,又再次看向与风珉同行的那二十几个气质不同的镖师。
还好,他没有独自回来,看来也知道陈桥县的县官不可靠,直接雇佣了镖局的人同行。
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既然不知敌人在哪里,那就让水变得浑浊起来,让情况更加复杂。
陈松意抬起了眼眸,遥遥看向他们的目的地——那座灯火辉煌的酒楼。
她原本打算先去隔壁街查看情况,现在看来是要先放一放,先去登辉楼一探了。
……
桥头镇的主街上,百姓被暂时隔在长街两侧,看着面前走过的一行人。
前往登辉楼的人群丝毫没有察觉,在一街之隔,有感染怪疾的人正被堵住了嘴,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郭县令的师爷提着一颗心,见平安过关,才松了口气。
他从队伍中退了出来,悄悄落后了几步,准备退进巷子,去看看召集的大夫来了没有。
他不知道角落的阴影里有双眼睛在静静地看着他们。
等到他们走远,她才走了出来。
重新变得宽阔起来的主街上,百姓恢复了自由走动。
他们看着跟县太爷一起离开的人,低声议论着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当中多了一个道士。
这个道士身量不高,道袍上还打着补丁,背着一把桃木剑,头发蓬乱。
桥头镇往来的人多,出现一个两个道士不奇怪,只有被父母牵着的小孩多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引来多少关注。
陈松意举步,朝已经走远的人群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那些把守在巷口的官差也没有在意她。
然而,当走到巷口的时候,被巷子里的风一吹,她的脚步就顿了顿。
从对面飘来了跟先前元六身上相似的气息。
凌乱如草的头发下,她的耳朵动了动,又捕捉到了一些闷哼跟痛呼。
元六缩在墙角的样子犹在眼前,前往登辉楼的人还没有抵达酒楼门口。
陈松意看着前方,沉吟许久,终究调转了方向,往跟登辉楼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春堂。
张屠户夫妇眼眶通红,穿戴富贵的张娘子钗环都乱了也顾不上整理,脸上泪痕交错。
随着里间又响起一阵尖叫,张娘子六神无主,一下子抓住了丈夫的衣襟。
“当家的!”她慌乱地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把女儿送到这里来找大夫也没有用,从进去以后已经不知这样叫了多久了,他们还看不到她。
她真的会没事吗?
张屠户抱着她,一手支撑着妻子,下意识拍着她的肩膀:“没事的。”
他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李大夫可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大夫,有他看诊,秋娘肯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