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寄羽果然没有叫我们失望!”
“大家听好了,这次解元是我们陈桥县的士子——陈寄羽!”
听到他们的声音,榜下的人都忍不住朝这个方向看来,目中透着羡慕嫉妒。
那可是七千多人中取中的第一人!
陈松意先前关注的姜致跟林詹也在人群当中,知道自己跟第一失之交臂,两人都有些失望。
听到第一名出现,也都忍不住想看一看这个力压他们的人到底是谁。
“姜大哥,你看到了吗?”林詹年纪小,身形还不高,踮起脚尖也越不过面前的人墙,着急地问姜致,“那个陈寄羽是高是矮?是个怎样的人物?”
姜致的目光落在陈寄羽的侧脸上,见他接受着同窗的恭贺,哪怕在这样堪称人生得意之时的时候也依旧恭谦,不见半点张扬,心中先服了几分,抬手拍了拍林詹的肩膀:“是个君子。”
远离人群的茶棚下,副山长跟教习在这里远远地站着,等他们年轻人去看榜。
虽然现在是秋季,但日头还是猛烈的,他们上了年纪了,还是待在有阴凉的地方好。
那几人带去的书童得了公子的吩咐,已经机灵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们鞋都差点被挤掉,连忙穿好就往茶棚跑。
茶棚这里站着许多同样在等晚辈的士人,当中不乏举人老爷,见这两个机灵书童还没奔到近前,在半路上就开始大叫:“山长!先生!我们中了!我们书院中了!”
他们这样大呼大喊,在这个日子却不算丢脸,毕竟那些专业报喜讨彩头的人动静更大。
副山长此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激动,淡然地问:“中了几个?”
这样的淡然气度,叫茶棚里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这边看来。
都等着那两个书童回话。
两个书童停下脚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齐声并报道:“寄羽公子拔得头筹,高中解元!”
“我们公子得十七名!还有周公子王公子,李公子,全都榜上有名!”
站在副山长身旁的教习“哎呀”一声,却是激动之下不小心扯断了几根胡子。
他放下手,问道:“二十七号院的这几个全中了?”
两个书童疯狂点头:“中了中了,一个都没走空!全是举人老爷啦!”
“哈哈哈哈——”一直作淡然之色的副山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跟教习对视一眼,两人笑得无比畅快。
先前五经魁首被那两个书院各夺去一个,他们好生得意。
回去的时候,又认出了坐在茶棚里的副山长,还过来说了些怪里怪气的酸话。
副山长脸上不显,但心中还是不爽的,可现在——好家伙,原以为夺下一个解元就够扬眉吐气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一整个院子全不走空的添头。
就光凭这一点,他们住过的那个院子就要成为风水宝地,租金要涨了。
茶棚中的许多人先前也看到了那两个书院的人对副山长的轻慢,当时还觉得这位不知出自哪个书院的副山长遭了无妄之灾,可现在,他们看副山长的神情都变成了羡慕。
这时,陆续又有两个院子的人来报。
虽然不像二十七号院子那样全中,但也有六进三、七进四的佳绩。
众人心里一算,然后惊了惊——等于说这次乡试除了魁首之外,他们还狂揽十个举人名额,中举率超过了二分之一!
茶棚里当即便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还未请教,解元郎是出自哪个书院?”
不必副山长跟教习说话,最先来报喜的书童昂首挺胸,与有荣焉地道:“正是沧麓书院!”
另一人则往副山长跟教习身边一站,对着众人介绍道:“书院这次正是由赵山长跟龚教习带队,指导我们公子应考!”
沧麓书院这四个字在江南也是如雷贯耳,能够有实力教出解元跟这么多个举人也不奇怪了。
一时间茶棚里人人都起了身,向着带出了这么多佳徒的副山长跟教习说着“久仰久仰,这次真是恭喜恭喜”。
副山长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得意,同教习一起向他们拱手回礼,然后对着自己带出来的随从道:“回去,派人立刻快马加鞭回去报喜!”
官府自然有人会去报喜,但哪里有他们自己人跑得快?
按照顺序,副山长派出的人先跑了一趟陈桥县。
原本因为先前的事而坐蜡的郭县令骤闻喜讯,高兴地大叫了一声好。
然后命人立刻去陈家村报喜,自己则亲自去向风珉道贺。
好叫他知道,书院一行取得佳绩。
而你的至交陈寄羽更是拔得头筹,没有受到邪术的影响。
去报喜的官差快马加鞭,连夜跑到了陈家村,直奔陈家,哐哐地敲响了门。
正是不忙的时候,官差进村,所有端着碗在吃新粮、闲聊的村民都跟着凑了上来。
今年是个丰收年,跟随着老胡那一套打理耕地作物,所有地的亩产都比往年高出许多。
除去赋税都还能剩许多,今年人人都能过个扎实的好年。
“来了来了。”陈父听见敲门声连忙放下碗出来。
老胡也跟着一抹嘴,对还在桌前的陈母、小莲跟元六道:“我跟着出去看看。”
他来到外头,就见到外面聚过来了许多人,陈父则像是被什么震撼得傻了。
那个官差见老胡出来,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陈家公子高中解元,我家县太爷特命我来报喜!以后陈家公子就是举人老爷,从此改门换庭、光耀门楣了,恭喜恭喜!”
老胡“哎呀”一声,猛地一拍大腿:“好事!大好事啊!”
陈家不知道,那日在登辉楼他们的长子中了术,险些没命,意姑娘这才会跟在他身边,跟着兄长去江南贡院。
可是现在他高中解元,显然那事对他没有影响,老胡可以说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了。
他立刻上前,在腰间摸了摸,摸出一锭碎银子来,塞到那报喜的官差手里。
官差要推辞,他却说:“莫要推辞,辛苦你跑一趟,沾沾喜气。”
这话官差爱听,而且塞到手里的银子分量不小,于是眉开眼笑地收下,然后告了辞。
“老哥!”老胡见陈父还是呆呆地站着,像是没反应过来,于是搭上他的肩膀晃了晃他,“回神了!你家公子考了解元,以后你就是举人老爷的爹了!家里的田地不用赋税——咦,今年正好免了!”
“免、免了?”听到田地相关,陈父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了笑容,“好,好。”
人群中,张娘子那大嗓门格外突出:“我就说寄羽这孩子是有出息的,不过陈三哥,我只听过状元,解元是什么?”
村头张屠户家又搬回来了,这事在陈家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们只知道张家的女儿去了镇上以后生了一场怪病,张家夫妇听了高人的话,把先前赢回来的钱财都散出去了大半,一家人又回来过日子。
虽然在镇上生活风光得意,但张娘子现在还是觉得住在陈家村踏实。
尤其现在又出了个解元,说明陈家村水土养人,回来是对的!
陈家村祖辈都没有出过读书苗子,陈寄羽还是他们村的第一个秀才。
因此,来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问:“对啊,解元是什么?比状元大还是比状元小?”
“解元是……”陈父倒是听儿子说过,只是有心解释,奈何口拙,被乡里乡亲围着问,脸都胀红了也说不出来。
陈母他们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屋里出来了,正好听老胡在外面吹得天花乱坠:“……连中三元听说过吗?听说过吧。
“这乡试第一,就是解元。等来年春天大公子再去京城考一次会试,再夺了第一就叫会元。再上金銮殿,在皇帝面前考殿试,如果被点中第一,那就是状元了!
“天下多少读书人,要力压他们夺下第一,连中三元,整个大齐建朝到现在才有几个?”
老胡觉得是不大可能,现在这样高兴就好了。
第140章
听完老胡这一番解释,大家纷纷表示懂了:“嘿,这是我们陈家村第一个秀才,现在又是第一个举人,说不定很快就要成为我们这儿的第一个状元!”
喜讯在村里传得很快。
不多时,陈家的几位族老也过来了。
他们被晚辈扶着,一张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一过来,就说明了来意。
“听到消息之后,族里商量了一番,决定要为村里的第一个举人打一块匾,挂在宗祠里。”
陈父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
族老们却笑眯眯地道:“使得,自然使得!”
陈家村祖祖辈辈都是在田里刨食,现在出了一个读书人,那是光宗耀祖的事。
为首那个由孙子扶着、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老人拉着陈父的手,两眼放光地道:“现在只是打个匾,等羽哥儿中了进士,再立坊!”
几位族老都附和地点头。
这要是祖坟冒青烟,考上了状元,那就是立状元坊了!
别说是他们陈家村,就是整个陈桥县都是独一份。
看重政绩的郭县令说不定会在镇上给他们羽哥儿立个状元坊。
想想过往的人一来镇上,看到的就是他们陈家的荣光,几个黄土已经埋到脖子的族老就觉得来日去了地下见了先祖,自己脸上也有光了。
此刻再看陈三郎,想着当年饥荒的时候他小小的一个,抱着父母的骨灰坛来投奔他们这一支。
当年他们只是动了恻隐之心才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口饭吃,哪里想到今日会有这样的造化?
不过,在提起是否要把他父母的坟从那个水潭边移出来,移到陈家村的祖坟里来的时候,陈父还是摇了摇头。
当年父母的骨灰被他失手落进潭里,应当早就四散而开,融化在那潭水里了。
便是潜下去找,也只能找到那个骨灰坛罢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必去打扰他们安眠。
见丈夫眼眶发红,本就不善于言辞的人现在更是憋不出一句话来,陈母接过了话茬。
她对着在场众人含笑道:“我家寄羽能有今天,全多亏了宗族跟乡里乡亲帮衬。今日时辰晚了,来不及设宴——明日,明日我家开宴!我掌勺,大家都来热闹热闹!”
陈娘子掌勺?
一听到这话,这段时间没少因为他家飘出来的香气而被勾起馋虫,馋得挠心挠肺的众人可就不困了,甚至觉得那官差怎么不早点来,早来了今晚他们就能蹭上这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