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手上还有兵权,不杀掉他、断了桓瑾的这条臂膀,今日这里的人就算全死了也没用。
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坐在夏侯岐另一侧的四娘已经端起了酒杯,向着他依偎过去,娇声问道:“大人怎么回回来都不喝酒?”
夏侯岐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那端着酒的纤指僵住了。
她还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被无视得这样彻底过。
就在她不知是该贴上去还是把酒放下的时候,从旁伸过来一只手,把杯子从她手中接走了。
“夏侯大人。”
夏侯岐终于有了反应。
他的视线顺着颜清端酒的那只手移到了她脸上,见到那张艳若桃李却比冰雪更冷艳的面孔,见她眼中映出杯中摇晃的光影。
角落里的陆天衡看到颜清的动作,眼中顿时翻涌起了激烈的情绪。
他想上前按住她的手,却死死地克制住了自己,一步也没有动。
颜清慢条斯理地道:“来红袖招不就是为了饮酒作乐?大人回回都不饮不食,也不要姑娘们相陪,是不喜我们吗?”
身穿黄衣的四娘收回了手,松了一口气。
幸好二姐接腔了,不然她怕自己在夏侯岐的威压之下会承受不住,露出什么破绽来。
夏侯岐垂下目光,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杯,用容易让人想起毒蛇吐信的阴冷粘腻的声音说道:“想毒死我?”
颜清拿着酒杯的手颤都没有颤,冷淡地道:“怎么会呢?”
红袖招里所有的酒水跟饮食都是他让人去办的,呈上来之前还验过毒,又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倒入杯中,她们怎么有机会下毒?
夏侯岐也知道这一点。
但此人的心思缜密,城府如此深沉,哪怕这都是他让人亲自办的,他也不会就这样放松。
颜清于是收回了手,对着他说道:“那我先饮为敬。”
说完,她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在夏侯岐的注视下再连饮两杯,将空了的杯子展示给他看,最后再同杯同壶地斟了酒,递到他面前。
周围靡乱的声响中,两人的目光静静对峙。
过了片刻,夏侯岐终于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人拖了过来。
角落里站着的陆天衡忍不住脚步一动,换来夏侯岐回头随意地看了他一眼。
陆天衡立刻定住了身形,感到一阵畏惧跟屈辱交织的感觉降临在身上。
颜清跌坐过来,发间簪着的珠花摇晃不止。
夏侯岐的手如同钢铁一样禁锢着她,让她手中的酒都洒了半杯出去。
夏侯岐收回目光,再看向怀中的美人。
这一次,他脸上那种轻蔑的清醒褪去了,低头就着她的手,饮下了这半杯酒。
在他饮下这杯酒的时候,空气中飘荡的舞乐已经停了。
小楼中二三层的灯火全部暗下,只剩下一楼的台前还有着光芒。
空气里响起了哭声,那群被劫掠来的少女不知从何处被推了上来,一个个都害怕地看着楼中淫靡的一幕,瑟缩在一起。
场中的朝廷要员跟高级将领饮下去的酒药性已经全部上来了,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台上这些未经人事的、一个个如同受惊的小动物的少女,眼中露出了光芒。
夏侯岐放开了颜清的手,一把把人甩到一旁。
颜清手里的酒杯被甩了出去,落在陆天衡的脚边,砸成了碎片。
肤色古铜、因为缺乏了毛发而面容略显诡异的夏侯岐起了身,走到包厢边缘,拍了拍手。
啪啪几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有甲士端着托盘,上面放着面具,送到各个包厢里,放在这些放浪形骸的官员面前。
“诸位。”
夏侯岐指着台上这些少女,对着众人道,“今日城中祭典,祭祀水上神明,我们这里也该举办一场祭典,台上这些就是献给水神的祭品,而在这条运河之上,诸位就是神。”
他的话落在一众官员的耳中,令他们原本就被药性催动得厉害的气血越发地翻涌起来。
他们看向桌上的面具,呼吸急促。水神凶兽,只要戴上这层面具,他们就可以彻底脱下文明的外衣,冲上去享受这群纯洁的祭品。
“纯洁的处子是最神圣的祭品,不是红袖招里这群残花败柳可以比得上的。”
夏侯岐说着,目光在台上跟这些红袖招的女子身上扫过。
看到那群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命运的少女颤抖痛哭,看到这群从原本的纯洁祭品变成残花败柳的高级妓女脸色煞白,他发出了笑声,“今夜,享受吧!”
说完,他转身向着包厢里面走,身后瞬间惊叫声四起。
那些戴上了面具、抛下了身边的女子、成群结队朝着台上扑来的高官将领发出狞笑,原本守卫在他们身旁的甲士也全都戴上了面具变成了帮凶,帮着他们抓住目标,等待紧随其后也加入这场盛宴。
打翻的灯火、狰狞的笑声、晃动的面具……
红袖招里每一个姑娘的噩梦都再一次浮现在她们眼前。
也是在这里,也是这些面具、这些恶鬼把她们撕碎,哪怕她们再想令自己坚强镇定,也依旧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颜清也不例外。
她深陷在痛苦的回忆里不能自拔,就看到一双军靴出现在视野里,然后被人从地上一扯,扯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落在了来人的脸上,看到把自己拉起来的人是夏侯岐。
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他看颜清不再像是看一件死物,而像是一个男人在看女人、一个猎手在看猎物。
颜清在背后一寒之时,也感到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面前这个男人不受引诱,最是难杀,却不知为何今日他会转性。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夏侯岐拿出了一副面具,戴在了脸上。
“还记得这个吗?”
一看到这张面具,颜清的脑海中就像炸开了一声惊雷。
自己被糟蹋、被拉下地狱的那一天,第一个撕碎她的就是戴着这张面具的人。
“是你……”
她的眼中瞬间被仇恨盈满,双目殷红如血。
夏侯岐将面具拿下,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
他将想要反抗的颜清禁锢在怀中,又看向了站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的陆天衡。
“这小子为了让你活下来,愿意跪在我面前像一条狗一样舔我的鞋,很有意思,而我看着你在这里挣扎,想要杀我又不敢,也很有意思。”
他说完狰狞地笑着,捏住颜清的下巴就亲。
“大人!”陆天衡瞠目欲裂,“大人不要!你答应过我的——”
噩梦重现,颜清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被夏侯岐的气势所笼罩,她完全想不起其他,慌不择路拔下了金钗就要往他心口刺,然而却被制住。
夏侯岐只是随手一捏她的手腕,颜清就悲鸣一声,手中的金钗落下。
然后她面前这个恶鬼满意地看了她片刻,又嚣张地亲了下来。
整个红袖招顷刻沦为炼狱,鬼神乱舞,本来只是守在一旁的甲士也开始上手了。
台上的祭品不是人人能动,可是这些瘫在地上的红袖招头牌花魁,平日里他们接触不到,现在都落到了他们手里,可以随意逞凶。
——什么头牌、什么只陪高官,到了现在不过也就是残破的祭品罢了。
“大人!夏侯大人!”
在包厢里的几个甲士狞笑着按住四娘,开始撕扯她的衣服时,陆天衡冲到了夏侯岐面前。
他跪下抱住他的腿,恳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师妹!求求你,你答应过我的!”
为了向上爬,他叛逃了漕帮,他做了那么多事,牺牲了亲人朋友,但他没有想过要牺牲自己心爱的女人!
“滚开!”
可是夏侯岐却没有听他的话,一脚踹过来,就把他整个人踢飞了出去。
陆天衡砸在墙上又落下来,吐出一口鲜血,胸口一阵剧痛。
他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燃起了充满凶性的火焰。
这一刻,他不再想什么荣华富贵,他只想杀了这个男人!
夏侯岐触到了他的目光,只觉得越发的兴奋。
他就喜欢这样的眼神,就喜欢当着这样的人的面占有他的女人。
“很好,恨我,继续恨我。”
他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低头向颜清亲去,下一瞬却闷哼一声,直起了身,唇上鲜血直流。
颜清喘着气,死死盯着他,嘴角同样沾着血。
“贱人……”夏侯岐瞪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更加兴奋了,他一把将颜清掼到地上,“就是这样的眼神,看我,继续看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宽腰解带,那样邪狞的表情令颜清作呕,又颤抖不停。
就在他要扑上来的时候,那些下场追逐的朝廷要员跟高级将领都突然僵住了。
在被他们撕碎了衣服、准备逞凶的“祭品”面前,这些人一个个捂住了脖子,直挺挺地往前扑倒。
看着朝自己扑下来的恶鬼,少女们发出了尖叫,而那些原本按住她们的甲士也松了手,去扶住这些突然倒下来的高官跟将领。
“大人!”
“大人怎么了?!”
他们掌下的躯体不停地抽搐。
因为戴着面具,所以这些甲士看不到他们的脸。
等到把面具摘下之后,他们才看到这些官员跟将领正在口吐黑血,气息迅速衰弱,很快就不行了。
这一惊变让下场来陪他们追逐的甲士都拔出了刀:“有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