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风珉收回目光,微微一哂。

也是,放眼整个陈桥县,从沧麓书院的这些学子算得上是最显眼的目标了。

那想用邪术夺运换命的人如果聪明,就不会舍近求远,放着他们不用。

再加上讲到气运,还有谁能比生在王侯家的自己更强?

有自己在,不用担心旁人才是。

第125章

念头转动间,先一步进去的陈桥县主簿已经出来了:“诸位,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快请进。”

副山长便朝风珉做了个手势:“小侯爷请。”

风珉收起思绪,对他一点头:“赵山长请。”

然后摇着折扇,与他并行。

脱离风珉的压迫,郭县令已经重新调整好了状态。

他站在登辉楼里,再一次展现出了东道主应有的、不失气度的热情。

在他身后,郭威也来了,等着迎接沧麓书院一行。

毕竟今年他也是要去参加秋闱的,没有意外的话,也要跟沧麓学院的人同路。

先前已经同路行了一段,进来之后副山长跟郭县令便不再寒暄。

他的目光一移,落在了郭县令身后的年轻人身上,开口道:“郭兄,这就是令公子吧?今年也要去江南贡院参加乡试?”

“哈哈哈,不错。”郭县令笑了一笑,道,“小犬资质平平,我看他火候未到,这次不过是放他去试一试,涨涨经验。”

说着,他把儿子从身后让了出来,“还不快来见过你赵世叔?”

“是,父亲。”郭威很顺从,毕竟郭县令设下这场宴席最大的目标之一,就是让他跟赵山长搭上线,好得到跟随在他身旁的机会,得他指点一二。

官场上的消息总是灵通一些,据说这一次江南贡院的主考官是赵山长的同宗。

既然是同宗,他对主考官的喜好就会了解得更加透彻一些。

郭威心中暗叹,他们父子为了找寻出路,可以说是各自手段都出尽了,脸上则挂着谦逊的笑容,从父亲身后出来,向副山长见了一礼:“小侄见过赵世叔。”

他垂下眼睛、刻意表现的时候,连周身那种阴鸷的气息都被冲淡了不少。

副山长含笑点头,到底顾及风珉在,便没有顺势考校,只是说道:“虎父无犬子,我看令公子一表人才,郭兄不必过谦。”

郭威脸上笑容不变,没有将这官样化的评语往心里去。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站在一旁的风珉时,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这时,郭县令已经顺势向副山长提及了让儿子与他们同行的事,后者也答应了照料一二。

不过没有听到郭威的反应,副山长于是挑了挑眉,朝他看了过来。

这一看,就见到郭威对上风珉,两人的神情完全不同——

前者笑容僵硬,后者意味深长。

副山长立刻便想起了小侯爷先前说的,他在陈桥县过问了一桩官司。

他回过味来,看来这桩官司,这位郭衙内也牵涉其中啊。

“又见面了,郭公子。”

同样的话,风珉现在又在当儿子的面前说了一遍。

“……小侯爷。”

郭威的目光同他一对上,就想起了在州府码头上、钦差驾船前被他揭了底的画面,脸上一阵火辣。

幸好后面爆出来的大案轰动了整个江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上面,他煽动人去拦下钦差驾船的事才没有流传开来。

可遇上风珉,终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郭威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戏园里抓到的那个人,那张昏迷的脸仿佛还在眼前。

程明珠清清楚楚地说了,只要他回去见了他背后的人,她的蛊就能叫他们都死得无声无息。

现在风珉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人没有回去见他,还是他运气好,避过了一劫?

不管郭威怎么想,郭县令都不可能让自己的贵客一直站在这里,很快便引着他们入座了。

登辉楼今日清了场,这里除了郭县令的客人以外没有其他人。

宴席摆在一楼大堂,郭县令原本还要谦让主座。

但风珉给他面子,没去跟他抢,于是郭县令得以坐在自己东道主的位置上。

宏威镖局的镖师作为风珉这一趟雇佣的护卫,也全都跟进了登辉楼。

他们二十几人分开,坐了两张桌。

其他桌次上,就是这一次从沧麓书院前往江南贡院参加秋闱的学子。

主桌上则是郭县令父子、副山长、书院教习跟籍贯在陈桥县的学子,再加上一个风珉。

风珉没有坐主位,选择跟陈寄羽坐在了一起,把姚四打发去了其中一桌镖师那里。

众人见他一坐下,就用挑剔的目光把登辉楼打量了一遍,这里看过来,那里看过去,还展开了扇子,侧头在扇子后跟身旁的人说话。

旁人不知道风珉在说什么,只当他是见惯了京城繁华,陈桥县这里最好的酒楼也入不了他的眼。

唯有陈寄羽听到他说:“这里最少有六个出口,都被人看住了,老贺要悄悄回来不容易。

“郭大人看来对你们这些贵客很上心,路上也安排了不少官差把守,要是真有什么事,县衙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风珉在来的船上就有了一个初步计划。

他这么展露身份,大张旗鼓,就是要在明面上跟当地官府接触。

不管郭县令愿不愿意淌这趟浑水,也要他付出一些人力,有所反应。

而他选择宏威镖局也不是无的放矢。

毕竟这是江南近二十年来最风生水起的镖局,押镖从未失手,算得上气运强盛。

选择他们,除了保驾护航,也是为吸引幕后黑手加码。

这样去思考,陈寄羽觉得也不能说他想得不对。

只是在风珉撤开扇子,重新坐直以后,想到一直没回来的贺护卫,反倒觉得他那边更令人在意。

——他要是发现了什么,这里这样众目睽睽,又要怎么把消息传递给他们呢?

陈寄羽想着,感到对面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他抬头看去,见到是郭威在审视地看着自己。

在县学的时候,两人是昔日同窗,不过算是两个阶层的人,没有什么交集。

但陈寄羽还是向他点头致意。

郭威收回目光,心中仍旧不安定。

人人都说陈寄羽运气不好,但现在看来,他才是真正的气运加身。

无权无势,能被先生推荐去沧麓书院,还能抱上风珉这样的大腿,被他另眼相看。

难怪程明珠会把他选作给自己夺运换命的人之一。

本来在程明珠展现出这种骇人的力量之前,郭威的念头是只选择气运最强的人跟他交换,然后其他人就不要多招惹,以免节外生枝。

可现在他如坐针毡,一时间想要放弃,一时间又想要把这里的人都收拾干净。

死人不会开口,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那才是最安全的。

这些念头充斥着他的大脑,令他在宴席上也食不知味,完全没有心思去观察这些沧麓书院的学子水平,分辨哪些是需要重点打击的劲敌。

两杯酒过后,郭威便坐不住了。

他借口要更衣离开了席间,绕到后面,从院子外置的楼梯上了二楼。

程明珠带着那盒血朱砂,早早就来到了这里。

郭威在楼上也置了一桌酒席,酒足饭饱之后,她待在这里就开始百无聊赖。

二楼是郭威的人,连郭县令都不知道他的儿子有额外的布置。

只不过这个房间严禁他人踏入,在这里的就只有程明珠跟胡三婆。

对这个既贪财又胆小的神婆,程明珠并不感兴趣。

因此当郭威一推门进来,原本懒懒坐着的她就一下子直起了身,兴奋地道:“是不是要开始了?”

郭威的反应却不像她所想的一样。

他神色不善地闯进来,两眼盯着她,质问道:“你不是说给那人下蛊了,他回去死定了吗?要是他背后的人接触到,也一样会死?”

“是啊。”

程明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自下而上地看向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郭威低吼道:“那为什么他的主子还活着?!”他说着指向楼下,“刚刚他还站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地跟我说又见面了。”

“不可能!”程明珠断然道,“我不可能失手。”

她说着眯起了眼睛,想了想,问道,“你确定那是他的人?”

见郭威点头,程明珠便道:“那就说明他们没有碰面呗。”

她重新放松下来,摆手道,“那个中了蛊的家伙逃出去,肯定是给旁人通风报信了。”

郭威额角跳动的青筋这才平复下来。

胡三婆这才插进话来:“公子先坐下,有什么事情好好商量,没有解决不了的。”

程明珠看着他坐下,神色阴沉地去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露出了一点嘲讽的神色:“你看看你,遇上一点事情就慌成这样,像什么做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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