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若茗的声音清脆悦耳,在一片安静的教室里回荡了好久。
就连知道宁羡家里大概很有钱的女寝307几人,此时都目瞪口呆,惊得完全说不出话。
周围的同学已经有点压抑不住激动的心了,疯狂向朋友耳语:“草草草草草,我的老天鹅呀。这特么的,宁羡……宁羡她爸妈居然是从那辆车里下来的夫妻啊!!!”
“哪辆车?”
“九五之尊啊啊啊啊!!”
九五之尊?
307那几人也傻了,她们单知道宁羡家里肯定有钱,但从没想过宁羡她家竟然已经有钱到了这种地步。
那宁羡还这么低调内敛离群索居,整得跟青春疼痛文学女主一样???
另一边,从宁东鸿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开始,陈明礼就知道自己完了。
并且完得很彻底。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宁东鸿和陆若茗走到宁羡身边,实在搞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大家不是都说,宁羡家里很穷,父母在省外务工吗?
怎么可能。
那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夫妻,怎么可能会是宁羡的父母。
陈德望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呆滞眼神,坐下来,掏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qupi.org 龙虾小说网
边擦边往宁东鸿那边看,并且小声教育陈明礼:“没想到宁董的女儿居然跟你是同班同学,我看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前怎么不给爸爸讲啊……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同学也是人脉,也是资源。东鸿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跟你是同学,你平时还不好好去接触接触……”
陈明礼脸色发白,维持着呆愣神情僵了好久,随后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爸,晚了。”
被陈明礼截了话头,陈德望有些不满。
他不知道宁羡即是儿子经常提起的那个考年级第一的女生,也不懂陈明礼话里的意思,“什么晚了,我正在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有什么晚不晚的?”
陈明礼的声音很微弱:“那个董事长的女儿,和我们班考第一的女生,是同一个人。”
陈德望从前没记住宁羡的名字,只知道班里有个女生,在成绩上总是压陈明礼一头,让儿子的心态出了很大问题。
所以他就告诉陈明礼,说那女生考得好也没什么用,只有钱和社会地位才是最实在的。
以我们家的条件,你从出生开始就比她优越太多了。儿子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拿这事儿去羞辱她,她绝对也会一声不吭。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的,被人嘲笑惯了,连反驳都不会,以后又能有什么出息。
被陈明礼一提,陈德望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他回忆起陈明礼嘲笑完了那女生之后,给自己打来的那通电话,顿觉头晕目眩。
成山的金子堆轰然坍塌,陈德望神情恍惚,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再说一遍?”
其实陈德望已经是算反应比较快的了,直到出了教室一分钟,某位江姓同学还没缓过来。
她能看见一群不太眼熟的同学围着307那几人问来问去,但她的脑子却依然处于停机状态。
“周屿!你也太不厚道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没把我当成朋友?”
“呜呜呜班长啊,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分享八卦了吗?快给我们讲讲学委她爸到底是哪家大公司的老总,那气场,那风度,一出场就秒了同为企业家的陈明礼他爸……”
“哎呀呀,你们真的是大惊小怪,人宁羡家里本来就有钱嘛。”
周屿从震惊状态缓过来之后,整个人显得特镇定,跟周围同学谈笑风生,很有事后诸葛亮那味儿了。
307另外几人:“?”
“呵呵,算了吧周屿,我们才不信你早就知道。”
周屿:“那是因为你们没有一双善于发现土豪的眼睛,像我老早之前就发现了。还记得不?宁羡的柜子上常年不是摆了几瓶香水嘛,她平时又不喜欢喷香水,放在那儿也没用,就全用来喷衣柜和厕所了。”
经周屿这么一说,林嘉怡若有所思,“好像是有这回事。”
周屿推了推眼镜:“呵,我早就发现了,那款被宁羡用来喷柜子的香水,是芦丹氏的浅灰薰衣草。”
“能把这种香水随手当成衣柜和厕所清新剂来喷的,正解除了富婆还有什么?”
这时候,江岚突然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在宁羡身上闻到的那股淡淡薰衣草香,竟然还真不是市面上薰衣草洗衣粉的香味,而是芦丹氏的香调……
啊???可是她用的那款带点儿焦糖和檀香味的香水,也是芦丹氏的大写檀香啊。
江岚傻掉了。
自己和宁羡用的是同一家的香水,但她却从来不知道,像薰衣草这种粉感重的东西,居然还能作为主香调出现。
紧接着,周屿又列举了一大堆被宁羡拿来喷过厕所的香水,什么潘海利根的鹿首,香奈儿的19号淡香精之类的。
综上所述,说得同寝室的室友都开始感到迷惑了。
林嘉怡:“啊哈,原来那款香水出自潘海利根啊,可闻着怎么感觉跟六神花露水一个味儿?”
“恕我直言,19号淡香精那味儿也跟雪花膏没有任何区别……”赵可欣在一旁作补充。
其实周屿也这么觉得。
但为了显示出自己早已察觉出端倪,见江岚正站在走廊边发呆,也把她扯进来:“你们问江岚呗,她平时也在用香水,又跟宁羡是同桌,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说到这里,周屿意味深长地对江岚挑挑眉,“是吧?江大官人。”
江岚回过神后,摇了摇头。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
她完全不懂宁羡的家庭,也完全不懂香水了。
——鬼知道那个跟洗衣粉一个味道的东西会是知名香水啊!
她又怎么会知道,宁羡不仅等于不羡长风,而且同时还等于宁董事长的女儿。
江岚在内心进行悲愤控诉,教室里的宁羡跟宁东鸿和陆若茗聊过几句后,也从后门出来了。
宁羡一出来,方才欢快讨论的人群,瞬间就没声儿了。
早上刚在水房议论过宁羡父母的那对小情侣,此时更是尴尬得没地方站,很不自然地往旁侧挪了几步,假装在看天边根本不存在的云。
其他人看宁羡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他们从前看宁羡,只是单单在从学习角度膜拜文科之神。
那么此时他们投在宁羡身上的视线,谨慎与好奇并存,甚至依稀带了点儿敬畏,大概率是在朝拜初次见面的财神。
财神本人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甚至没有发现,面色灰败的陈明礼此时根本不在走廊上,而是被他那连家长会都顾不得开的爸,强行拉去操场上谈话了。
最正常的只有周屿,走过去拍了拍宁羡的肩,笑嘻嘻调侃几句,“可以,宁真神,这下直接从学神变成财神了。”
“啧啧,真是深藏不露啊!”
宁羡只是微微蹙眉,淡声应道:“嗯。”然后往江岚那边走过去。
宁羡这态度和言行举止,要是放在从前,只会让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觉得学委果然是学委,没有人比学委更懂如何模仿游戏npc。
而现在,众人偷瞄着宁羡微皱的眉,以及那双眼型很是好看的黑眸,莫名从中瞧出了一丝沾着清净气的矜贵。
清净和矜贵,按理来说应该是两个不太适合搭在一起的词。
但自从知晓了宁羡的家底,大家就觉得,用这俩词儿来形容眼前这位学神兼财神,简直是再贴切不过。
宁羡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奇异眼神,走到江岚面前,问她:“去楼下散散步吗?”
江岚的脑子里还有几只猫咪在扯毛线球,半晌她才听见自己回答了一句:“好。”
于是江岚跟着宁羡往楼下走,行走途中,意外收获了一大堆人的注目礼。
这时候,她就觉得走在土豪旁边真好,感觉不经意间自己好像也变贵了——而且,还是在偷看富婆属意的小白脸的那种贵。
江岚意识到了,自己大概有机会从咸鱼江变成江小白脸这个事实。
戏里戏外,她终于都要变成吃软饭的美丽废物。
美丽废物本人察觉到了这个可悲的现实。
于是,在这雪花纷飞的凄凉冬日,她忧伤地问:“为什么?”
“嗯?”宁羡显然是没懂,美丽废物因何而发问。
江岚却很入戏,宛如许仙知晓了白素贞的真身其实是蛇妖,字字泣血。
“宁羡,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只可惜,江大官人的血,终究滴不进宁娘子波澜不惊的心里。
宁羡微讶的眼神,平淡中带着笑意的神情,一句简简单单的“我还以为你知道”,毁了江岚多少梦想。
还真就是梦想。
但凡是她在梦里幻想过的桃子,凭空臆造给宁羡叠加的各种贫穷人设、小可怜buff,都被此时含着笑的宁羡给摘光了。
江岚回忆起自己曾经做出的一系列丢人事件。
她很想捂脸,很想找个中介,在天堂或者地狱租套房暂避风头。
只可惜自己目前身体健康,还没到那一步。死肯定是死不了,可活着同样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精神状态混乱到了极点,江岚反倒开始好起来了。
哈哈,不就是社死嘛!
她根本就不带怕的。
宁羡不知道江岚已经疯了,只是看见面前人正在对自己微笑,还是那样温和醇美的嗓音,问着:“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
宁羡顿了顿,作答。
“之前你问我叔叔阿姨到没到,我还以为,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他们是我父母了,所以没有提前跟你解释。”
“啊,我以为那是你的口误。”
“其实,我很少会讲出这么严重的口误。”宁羡说的是实话。
除了能够接受把“咸鱼不吃菜画手”给称作“咸鱼不吃菜太太”之外,她一般不会刻意去扭曲某个词的含义。
江岚短暂地愣了会儿,然后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宁叔叔的女儿,那之前怎么会在那家店里打工?”
“满口香早点吗?”
“对。”
“那是我奶奶开的店,我去的时候不多,只是偶尔会过去帮一下忙。”
江岚不死心,又问:“那上次在食堂……”
话虽然没说完,但宁羡能够领会到江岚说的是哪件事。
“嗯。”
“那天我饭卡里的钱,其实只是单纯的用完了。”
“……”
单纯,真是太单纯辣。
江岚意识到了,这一切基本上都源于自己的脑补和幻想。
她的精神状态良好到了极点,恍惚间问出:“这么说,我之前跟你说顾梦那件事的时候,你也知道里面那个人就是林慕了?”
宁羡:“对,我知道。”
好耶。
江岚已经疯了。
苍天啊,大地啊!这种社死的感觉真是太令人着迷了,根本不能停。
她何德何能,不仅给身价不可计数的宁羡解围、自作多情刷饭卡。而且还当着妹妹的面讲起了姐姐的故事,甚至嘴过一两句不好听的话。
救命,这都什么事啊!!!
这些都不算什么了,一想到表白那天,自己曾在聊天框里打出过“我们都是那种比较普通的家庭”,此时江岚就很想抽自己一耳光。
普通,普通在哪里?
宁羡听不见江岚内心的叫唤,只能看出江岚的表情不太对劲。
她同桌的眼神里,已经透出了一种死去活来的意味,可嘴角却隐约掺着点儿悲喜交加的笑。
“太太,你在笑什么?”宁羡试图用言语把江岚死去的魂魄给召唤回来。
听见这句“太太”,江岚飞在天上的魂魄总算归位了。
她回过神后,又笑了笑。
“宝贝,因为我开心啊。”
见证了江岚良好的精神状态,宁羡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
正准备说点儿什么,把正常的江岚给弄回来,谁知江岚忽地上前一步,随后带着温润玫瑰焦糖香的气息,也跟着风飘过来。
宁羡愣了愣,然而江岚已经抬起手,执起了她的手。
美丽废物眨了眨大眼睛,用美丽的精神状态说出:“宝贝,我是废物。”
“宝贝你是不知道,数学真的太难了。”
“所以我也不奢求名分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是与数学厮杀的斗士,而是软饭硬吃的小白脸。”
江岚用最可怜的语气,讲出最悲情的玩笑话,“宝贝,我可以当这种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