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够!
撒布尔微微皱起眉头。
在他的印象中,阿娜尔绝不是一个贪婪无厌的人。
可为什么这一次,她会抓住麦那提的错处不放呢?
“阿娜尔小姐,麦那提还需要交多少?”
两根嫩如春葱般的手指竖了起来:
“两千!”
撒布尔一下站了起来:
“两千匹?”
“阿娜尔小姐,麦那提绝对拿不出这么多的壮马!”
“我是他岳父,他的家底我知道!”
能用来交税的马,必须是壮马,那种老弱病残是不能滥竽充数的。
两千匹的马税,女婿已经交了一千匹,本来再补一千就够的。
可现在补完之后,居然还要罚一千!
一千匹呀!太狠了!
阿娜尔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他拿不出来。”
“可我给过他改正的机会,他不珍惜!”
“如果什么惩罚都没有,那明年他依然还会故伎重演,到了那时候,我就只能把他吊起来了!”
撒布尔听得眼皮一抖!
阿娜尔说的吊起来,那就真的是把人吊起来。
因为所有被她抓到的马匪,全都被她吊死在了边境线上!
想到女婿的德性,如果今年不给他个深刻的教训,搞不好明年他真的会再犯。
到时候,他的女儿就要成寡妇了!
撒布尔昂首望天,好生无语。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一句“我当然知道他拿不出来”!
这话的意思清清楚楚:谁过来求情,谁就把这一千匹马给垫出来!
唉!她备好香茶在这儿等着,果然不是白等的啊,人家等的就是他这个冤大头。
有错就要认!
但认多少还是再谈谈。
“阿娜尔小姐,今年的天气真的很古怪,你家也有牧场,应该也知道牲口是什么情况。”
“麦那提的确该教训,可罚一千匹也太多了,要不少罚一点,三百匹怎么样?”
面纱下传来一声冷笑:
“三百匹,那我何必要等老爷子过来?”
“我直接找几个牧民,问出麦那提藏马的地方就行了。”
“我相信,他绝对不止藏了一千匹!”
撒布尔半晌无语:
说实话,他也不相信!
以他对女婿的了解,既然他敢只交一千,那么牧场里的壮马,肯定都被他藏到了某个地方!
这个数字,少则一千二三,多则一千五六。
真是个蠢货啊!
别人来收税,你混一点可以。
托布勒是塞斯丁家的人,他来收税,你还敢玩这种花样?
他们家是最大的地主,什么花样没玩过?
人家偷税瞒税的时候,你小子的爷爷都没出生呢!
想砍价是不可能了,
撒布尔倒也干脆:
“两千就两千!“
“我现在就去问他藏了多少,剩下的我来补齐!”
“阿娜尔小姐,能不能让人把麦那提放下来,太阳这么大,我怕他撑不住!”
撑不住?
你女婿长得膘肥体壮,晒个太阳而已,有什么撑不住的?
阿娜尔没有说放,也没有说不放。
而是缓缓问道:
“撒布尔老爷子,你的年纪和我阿爸差不多,西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你也经历了一遍。”
“我请问,咱们当前这样的形式,在别的地方还有吗?”
撒布尔知道阿娜尔问的是什么。
新政府都十年了,地主还在收税,这在其它地方是不可想象的!
“那是因为我们这里不一样,他们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阿娜尔看了他一眼:
“没有好办法,不等于就没有办法!”
“南边跟我们有区别吗?一样语言不通,可那边却是人头滚滚!”
“老爷子,你觉得这是不是个办法?”
大兵压境,对付不听话的土著,那的确是个最有效的办法。
撒布尔顿时浑身一僵!
他听人说过,那些念经的兄弟老可怜了!
以前吃惯了山珍野味,现在要学着啃杂粮面饼,过的是度日如年。
而那些不愿意改换食谱的,都没了!
难道...我们也要过那样的日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着急分辩道:
“阿娜尔小姐,新政府一来我们就投诚,这些年也都按时交税,政府是信任我们的!”
“他们怎么会...”
阿娜尔轻轻说道:
“信任?”
“现在各处秋粮欠收,城市定量一减再减,正是政府最困难的时候!”
“我二叔说,连行署张主任那样的大员,每天吃的都是玉米面掺野菜的饼子!”
声音渐渐变冷:
“可是你的好女婿在做什么?”
“你闻闻这个味道,他家炖羊的铁锅柴火不断,豪富的名声都传到了伊宁!”
“我二叔和张主任过来,他居然还敢叫苦!还把应缴的马税藏起来一半!”
“他就是这样让政府信任的?”
撒布尔已经感到了恐惧。
可麦那提毕竟是他的女婿:
“阿娜尔小姐,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我让他改正!一定改正!”
阿娜尔背负双手,语气沉重:
“一时糊涂?”
“我看他是这些年过得太舒服了,已致忘了自己是什么人,忘了头上还悬着一把刀!”
“我二叔,伊犁有名的花花公子!当年兰州有个小凤姣过来演出,他一甩手就是三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现在,他放着舒服日子不过,拿着每月三十四块的工资,骑着个毛驴到处宣传D的政策!”
“三十四块!能干什么?
我二叔什么时候把这种小钱放在眼里?
可他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因为他有脑子!”
阿娜尔的话如重锤一般落下,撒布尔已经是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