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嚣没想到最后能是这个结局，按照他的估算，依着崇祯爱冲动的性格，骆养性肯定要掉脑袋的，可是谁想到王承恩虽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生生能让崇祯冷静下来，看来这个老太监将来能陪崇祯一起上吊，是有真感情的。
王承恩这个人很复杂，他贪污受贿干过，迫害大臣干过，党同伐异干过，但他对崇祯的感情却是真的。
崇祯皇帝朱由检五岁死了娘，在他爹朱常洛都不受待见的年代，朱由检能得到多少关心还真不好说，是王承恩一直跟在朱由检身边，两人其实有一种淡淡的父子之情。
反观曹化淳于高起潜就不同了，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王承恩的地位是低于曹化淳高起潜的，可朱由检登基后，马上让王承恩当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也是曹化淳和王承恩之间恩怨的由来。
赵大嚣跟着曹化淳出了乾清宫的大门，王承恩看了看赵大嚣，对曹化淳说道：“曹公手下有人才啊！”
曹化淳微微一笑并没说什么，王承恩在两个小宦官的搀扶下离开了乾清宫。
赵大嚣知道自己是被王承恩记恨上了，赶紧跑到曹化淳身边问道：“厂公，王公是不是恨上我了？”
“你说呢？骆养性与王承恩当年都是皇爷信任之人，你现在搞掉了骆养性，你说王承恩怎么看你？”
“厂公，那该怎么办？”qupi.org 龙虾小说网
曹化淳看着王承恩的背影，轻轻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春又生！”
曹化淳说完也离开了乾清宫，留下赵大嚣一个人站在门口品味刚才得话。
“赵大人，赵大人？属下恭喜你高升了！”
原来魏理还没走，刚才他害怕被赵大嚣牵连，所以一句话没说，哪知道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佥事，职位比自己还高，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啊！
“魏大人，你还在啊！”
“恭喜赵大人高升，下官晚上给赵大人接风！”
赵大嚣心想也行，正好晚上跟这家伙商量一下怎么办，现在二人都涉及到骆养性之案中，也算有共同利害关系了，这家伙应该能跟自己说实话。
“好说好说，应该是在下安排魏大人才是！”
听着赵大嚣的自称从下官变成了在下，魏理心里实在不好受，不过官场就是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赵大嚣成了锦衣卫的佥事，但这家伙深的厂公宠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自己还是要好好结交才是！
“赵大人说什么见外话，晚上正阳门外天香楼，哥哥做东！”
赵大嚣出了皇城回到钱府，原本想问问钱谦益的意见，那知道老钱与小钱都没在家，听仆人说老钱带着小钱会好友去了，赵大嚣估计老钱在为将来起复做准备。
既然老钱没在家，赵大嚣跟仆人说了一声，就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在距离钱府不远的水井胡同租了一个院子，赵德他们居住在这里。
晚上要去赴宴，赵大嚣让赵德带上两个手下跟着，其他家丁没事就放了他们一天假，不过赵大嚣严格约束他们，要去吃喝玩乐没问题，但绝对不要再闹出事了！
等时间到了，赵大嚣带着手下来到正阳门外的八大胡同，这里在明中期就是风花雪月之处，魏理说的天香楼就在陕西巷深处。
天香楼是个独立的四合院，门后挂着大红灯笼，与南方的青楼完全不同。
跟着龟奴走进院子，里面红柱朱廊围成天井，整栋楼每个房间的门都面向中央，天井内有一个带太湖石的水池，养着龟和鱼，很有些江南庭院的意思。
魏理早就来了，站在二楼看到赵大嚣后，亲自走到楼下迎接：“赵老弟，来的好早啊！”
“哥哥来的不是比我还早？在说哥哥请客，小弟怎敢晚到？”
二人边说边笑走上了楼进入包厢，赵德他们也被魏理的家丁请入楼下的大厅，他们在那里用饭。
今天魏理谁都没请，屋中就他们二人，赵大嚣一看正好，自己有很多话要问魏理。
天香楼属于北方菜系，十分适合赵大嚣的口味，但是姑娘就差太多了，北方姑娘因为气候原因皮肤比较粗糙，可没有江南水乡的女孩细腻。
二人喝了几杯酒后慢慢熟络起来，赵大嚣让屋中唱小曲的姑娘先出去，然后问道：“魏大哥，今天厂公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话？哥哥没听到啊！”
“厂公跟我说斩草不除根，春风春又生！是不是让咱们加把劲弄死骆养性？”
魏理心中大骂赵大嚣，老子可不是跟你一伙的！
“老弟，可不是咱们，厂公这话的意思是让你去收拾骆养性！哥哥只是个千户，就算有这念想也没这实力不是！”
赵大嚣心中暗骂这家伙滑头，不过他有的是招数对付这种滑头。
“嘿嘿，哥哥已经上船了，还想下船吗？如果这次骆养性不死，让他有机会翻了身，你感觉他会放过哥哥吗？”
这才是魏理最为担心的，他根本不想也不敢招惹骆养性，可偏偏面前这个死胖子将自己拉了进去，要不他也不会巴巴的请赵大嚣吃饭。
“实话跟老弟说，我也想弄死骆养性，可现在皇爷已经将案件发给了三法司，骆养性也在邢部关押，咱们东厂在要过问就是僭越，就是抗旨，要掉脑袋的！”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赵大嚣想了想问道：“现任刑部尚书是谁？”
赵大嚣打的主意是在邢部大牢中弄死骆养性，魏理也是刑讯老手，听赵大嚣这么问马上知道他要干什么。
“老弟想在牢中对付骆养性？哥哥劝你打消这份心思，骆养性现在是钦犯，谁敢弄死他？不要命了吗？还有刑部尚书郑三俊素有正名，绝对不会听咱们厂卫的！”
赵大嚣听后感觉也挺棘手，看来崇祯让三法司参与进来，真正目的还是想保护骆养性。
魏理毕竟混了十多年官场，还是有些官场经验的，他想了想说道：“其实厂公已经为咱们想到了办法，既然三法司不行，那就从锦衣卫想办法！”
锦衣卫？骆养性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他的手下能出首告前任长官吗？
“大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你也听到皇爷说的，让南镇抚司同知吴孟明署理指挥使，咱们可以从吴孟明身上想办法！”
“怎么？这二人有仇吗？”
“没仇，相反二人关系还不错，听说还是世交！”
“既然是世交，哥哥刚才说从吴孟明身上想办法是什么意思？”
“嘿嘿，赵老弟你想想，吴孟明当了十几年的同知，现在终于有机会当指挥使，你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赵大嚣眼睛一亮，对啊！在实在的利益面前，亲爹老子都不一定管用，更不要说什么世交好朋友了！
“小弟懂了，明天小弟就去见这个吴孟明，先探探他的口风！”
二人在屋中详细规划了一下奸计，准备让大明忠臣骆养性牢底坐穿，彻底死了翻身的念想！
赵大嚣这顿饭吃的十分开心，他感觉做个坏人真爽，怪不得俗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看来老话说的很对！
第二天，赵大嚣去钱府给钱谦益请安，老钱还不知道骆养性倒了霉，看到赵大嚣来了皱眉问道：“启明，昨天你去干什么了？京城龙蛇混杂，为师在这里敌人很多，万万不要被人抓到把柄！”
钱谦益害怕赵大嚣搞出什么事情耽误自己起复，赵大嚣笑道：“恩师请放心，学生昨天带着手下到处看了看！”
钱谦益点了点头，让赵大嚣自行安排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耽误后天的面圣即可！
赵大嚣从钱府出来，找了个轿子就去了锦衣卫衙门，与南京那些摆设衙门不同，北京各部衙门可都是有人办公的。这些衙门都集中在奉天门前，也就是后世天安门广场，锦衣卫衙门跟五军都督府、驻京二十四卫等一些军事部门在一起，居千步廊西侧的白虎街。
来到衙门前，赵大嚣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守门的门子，估计昨天骆养性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门子看到赵大嚣的腰牌十分恭敬，问道：“赵大人，请问找哪位大人？”
“我要见新任指挥使署理吴大人！”
门子点头赶紧进去通报，连应该收的好处都没要，很快门子出来，恭敬的说道：“吴大人正在二堂，请赵大人进去！”
赵大嚣点头走进衙门内部，锦衣卫的衙门可比东厂的正常多了，大堂也就是白虎节堂，供奉的棋牌令箭，二堂才是锦衣卫内部十七千户所的办公室。
锦衣卫的内部分工繁杂，除了监听百官的北镇抚司，还有负责本卫刑名，兼理军匠的南镇抚司，负责皇帝日常出行护卫的中、左、右、前、后五个千户所，也被称为核心五所，归南镇抚司管理的上中、上前、上后、上左、上右、中后六个千户所，被称为从属六所，最后就是功能六所，驯象所、屯田所、马军左所、马军右所、马军前所、马军后所，从名字就能看出用途。
除了这些锦衣卫还有内部附属机构，比如管办公室的庶务司，管理人事的经历司，管理档案收发的照磨司等等，但最关键的部门还是十七千户所。
赵大嚣在二堂看到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四品武官，这人看到赵大嚣，笑着迎了出来：“这位就是赵大人了，某就是吴孟明！”
原来这家伙就是吴孟明，赵大嚣赶紧行礼道：“下官赵大嚣，见过吴大人，恭喜吴大人高升要职啊！”
“哪里，只是署理，只是署理，哈哈！请进请进！”
赵大嚣看这家伙心情不错，估计被压迫了十多年，突然一朝权在手，有些得意忘形了！
二人走入屋中坐下后，吴孟明笑道：“赵老弟来的有些早了，你的官服与腰牌还没制好，还需要等几天！”
“吴大人，下官今天来有其他事情，厂公让下官来问吴大人，想不想将署理两个字去掉？”
吴孟明昨天就知道乾清宫大殿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曹化淳与王承恩的暗中算计，以前骆养性是王承恩的人，今天面前这个死胖子跑过来说这些，估计曹化淳想要拉拢自己。
“赵大人说的什么话？吴某怎么不明白？吴某署理锦衣卫指挥使是皇爷钦命，怎么曹公能比皇命还大？”
吴孟明根本不想掺和进曹化淳与王承恩的斗争中，他只想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差事，等老了将自己的职位平安传给儿子。
但赵大嚣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他笑道：“吴大人不要装糊涂了，骆养性是下官搞下去的，自然也是厂公授意的！现在上面在争夺锦衣卫这块肥肉，吴大人你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两不得罪就是两方都得罪，吴大人要想好自己的退路！”
这些话吴孟明当然知道，可是他就算投靠了曹化淳，王承恩那边怎么办？在说谁知道皇帝怎么处理骆养性？那家伙从天启年间就是朱由检的死党，保不定这次只是皇帝略微惩戒一下， 万一将来骆养性重新出山，自己投靠了曹化淳岂不找死？
赵大嚣看吴孟明不说话，知道这家伙心中摇摆不定，决定在加上一把火：“吴大人，衙门中都知道下官是东厂的人，现在跑到吴大人屋中谈了这么长时间，你说骆养性知道能怎么想？人心啊，最经不住猜忌！”
吴孟明被赵大嚣说的一哆嗦，他虽然与骆养性关系不错，但也就限于不错而已，现在面前这家伙跑进来与自己谈了好长时间，衙门中骆养性的亲信能怎么样还用说吗？
“赵大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嘿嘿，十分简单！让骆养性永远出不来！”
吴孟明苦笑道：“赵大人，骆养性现在关在邢部，锦衣卫就算神通广大可也管不了邢部啊！”
“这点吴大人请放心，你只需要收集骆养性贪污受贿的证据，如实交给邢部即可，剩下的就交给厂公了！”
赵大嚣打的算盘很简单，那就是将骆养性贪污的事情合盘送到崇祯面前，依着崇祯猜忌暴躁、善于甩锅的性格，看到自己最亲信的骆养性竟敢收这么多钱，肯定将国家现在的样子怪在骆养性身上，到时候定个流放都是轻的。
“赵大人，这些罪名能定骆养性的案？”
吴孟明实在不相信这点罪名就能搞到骆养性，毕竟在明末官场贪污受贿成了潜规则，根本无人当回事。
“这点请吴大人放心，一定有用的！”
如果换了天启皇帝，赵大嚣还真不保证这手段管用，但换了崇祯一定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