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禹不再走官道,绕过和顺径直进山,他想早点赶到苇泽关跟李秀宁汇合。
这段路全是山路,悬崖峭壁、山溪深涧比比皆是,特战队的训练科目在这种环境下发挥出最大的优势,顺带着把那十几个易容一脉的人也练了出来。
从开始的惧怕到过了三四处悬崖后的奋勇向前,他们每经过一次都在进步,唯一的短板就是体能了,这也不是短期内能改变的。
如果罗禹不进山,而是沿山脚往昔阳方向北上,就会发现娘子军留下的记号,他们再一次错过。
特战队是最不可能缺粮的队伍,只要能吃的他们都吃,生熟不忌,五味不尝,能填饱肚子就行。
当那十几个小伙子因生吃竹鼠肉吐得昏天暗地之时,罗禹跟老队员们看着他们,同时还津津有味地吃着用小刀切成细条状的鼠肉。
当看清血丝粘在他们嘴唇、牙齿上后,忍不住又吐了一遍,这次把苦胆都吐了出来,然后再被命令生吃野兔肉……
如此两三次后,已经不再有呕吐之人才放过,致使现在他们还有点喜欢生肉的味道了。
训练要有度,生肉吃多了容易长寄生虫,也容易变得嗜血,过了线就得不偿失。
一路翻山越岭,飞藤过沟,飞跃跳涧,三日后的午时就绕过昔阳城,来到苇泽关下的东阳镇,吃过午饭,正准备上山,后面就传来杨蔓疑惑的叫声:“罗禹,是你吗?”
罗禹听到杨蔓的声音有点奇怪,他还不知道杨蔓在李秀宁的娘子军中,转过头一看,顿时一股强烈不安感涌上心头。
当日李秀宁因仓促间格挡狼牙棒受伤,当她闭眼等待死亡时,杨蔓和秋儿抽马挺抢,分别直刺向那高大番将喉咙和太阳穴,攻其所必救。
那番将见势不可为,在狼牙棒刚碰到李秀宁腹部后抽了回来,往脸上一挡,接住了两人人枪尖,但也为此举付出了代价。
虽身为女子,杨蔓和秋儿自幼习武,力量自比一般女子更有爆发力,加上马速的冲击,那番将的狼牙棒经两股不一样的力道撞击,他也拿捏不住,直往络腮脸撞去,狼牙棒锋利尖刺的一半已刺入他右边脸颊。
惨叫声传来,那番将用力一扯狼牙棒,连同右眼眼珠都扯了出来,右边脸血肉模糊,加上空洞的眼框,那样子,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两人不敢怠慢,长枪又上下齐至,杨蔓攻番将的战马,秋儿直接刺向他咽喉。
那番将也是了得,就这眨眼间,已拉缰提马,让马人立起来,两人长枪落空,分别刺入马颈和马腿。
那高大的漠北战马哀嘶一声,前蹄虚踢几下,受痛不过,重达上千斤的庞大身躯轰然倒地,将对番将压在了下面,生死不知。
没时间查看,城门口的骑兵又杀了过过,杨蔓和秋儿一人一边将已经吐血昏厥的李秀宁抬到秋儿马上后,两人一骑调转马头,往前狂奔。
追兵杀了过来,幸好后队的娘子军也已夺了百十匹战马,朝追兵冲了过去。
秋儿不知道李秀宁怎么样了,现在没时间停下来查看,那些夺马的战友不管是数量还是力量上都比不过敌军,她们抱着必死之心冲上去,就是为了能救将军一命。
杨蔓想调转马头冲上去帮忙,却被后面赶到的队友重重的拍了一下马股,战马吃痛,飞也似的往前狂奔,把秋儿和李秀宁的战马落在了后面。
正在这时,敌军后队传来喊杀声,杨蔓勒马减速往后一看,原来是惜阳城那些撤退了的青壮将父母妻儿安顿好后又杀了回来。
城北的突蒙骑兵也在这时杀到,娘子军没有抢到战马的人也没闲着,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了十几道绊马索,骑兵一到,人仰马翻。
不时有惨叫声传来,姐妹们的血似乎流不尽,前仆后继往敌军杀去,没有战马,就挺起长枪专刺马腹、马颈等柔软部位,但马被刺伤刺死后,等待她们的只能是死亡。
东北角还没有敌踪,只能往那边突围,杨蔓和秋儿引马向前,还能行动的三四百娘子军边撤边布置绊马索,延迟追兵的到来。
每隔一里地布置十条绊马索,直到全部用完才罢手,后面就直接在山坡处设置滚木等一切能杀伤追兵的方式,就这样边布置边往东北方向突围。
十里后,战马已力尽,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杨蔓翻滚下马,秋儿却为了保护背上的李秀宁直接趴到地上去了,两人被这冲力一惯,都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秀也幸好吐出这一口鲜血,将腹腔中积压的血排了出来,不然她哪还有命在?呼出一口气后悠悠醒来。
她张开眼睛看了一眼眼前杨蔓和身下的秋儿,开口对杨蔓说道:“全军…往苇泽…关…方向前…进,有人…在那…接应我们。”说完又因伤势过重昏迷过去。
杨蔓也不再犹豫,扯下披风,用枪割成长条,将李秀宁背上,用布条把她跟自己绑在一起,拉起回过劲来的秋儿,看了一眼身后不多的姐妹,挥手大踏地往前走去。
昔阳到东阳二十里,现在已经到了一半路程,还有十里加快脚步半个时辰就能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设置的陷阱能延迟敌人骑兵的到来,争取多一点时间赶到苇泽关。
没想到的是刚到东阳镇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不敢相信,于是忍住激动的杨蔓才出声问道:“罗禹,是你吗?”
罗禹众人回头一看,杨蔓的白铠已经染成褐红色,斑驳点点,俏脸上也血迹斑斑,没戴头盔,被鲜血染过的长发束成马尾状绕到前胸,双手绕后托着背上脸如金纸、人事不省的李秀宁。
她身后跟前同样狼狈的秋儿和三四百名伤痕累累的娘子军,最后面的还在警惕的看着来路,似是有追兵追杀过来。
罗禹莫名的心焦,这一役,娘子军伤亡惨重啊!
来不及细想,脸色阴沉的朝张扬挥挥手,就快步走向已经有些虚脱的杨蔓,从她背上抱过李秀宁,让那些易容术一脉的人帮忙分发止血药后,往旁边的客栈走去。
张扬从没有见过教官这种脸色,又看见将军和她身后的同袍这般惨状,心中早已忍受不住,想替她们报仇,罗禹向他挥手时那阴冷的目光,忍不住打个寒颤,这是要他们使出全部杀敌本领让追兵有来无回。
张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转过头对十几名一代队员道:“兄弟们,跟我杀敌去!”说完一纵身就窜了出去。
一代队员个个都是狠角色,他们经过战场的考验,能充分利用战场上的各种东西杀敌,队非敌人是上千成建制的骑兵,否则这十几名队员都不带怕的,山地丛林作战,他们是这个时代的王者。
小镇上人不多,只有一间客栈,两间茶楼和一家药铺,而正巧那药铺的大夫此时就在这客栈之中出诊。
镇上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看发生什么事了,大部分都是老人小孩,连妇女都很少见,应该是怕敌人来了,藏在了家中。
他们见娘子军如此惨状,也不怎么害怕,这里常年战乱,这种情况他们见过许多次,对面又全是受伤女娃,有的人还拿着水和食物走了过去。
那三十多岁身着长衫的大夫刚诊完病开好药方,背起药箱就要离开,罗禹走向前去,深施一礼,又拱手道:“先生,晚辈处有一重伤之人,请您帮忙看看。”
那大夫也拱手微笑道:“请带路!”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李秀宁,罗禹心中难过,那大夫看了一眼后,吩咐罗禹点上一根蜡烛,然后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卷黑布来,打开黑布,里面是大小不一的几十根银针。
他没有把脉,快速拔针,将银针在烛火上烤了一下,就旋转着慢慢插入李秀宁眉心,入肉半寸。
第一根针完成后,他看了看李秀宁的脸色后,笑着抚了抚短须,又依法将第二根、第三根快速完成,直到八根针插入八个脸部穴位才停下。
思索了一会,抽出一根大上一号的银针又插入头顶百汇穴,这次却很慢,他的手很稳,直至完全后他才长舒一口气,道:“这位小娘子腑脏受伤,老夫已将她的心脉护住,接下来请一女眷过来,老夫要医她腹伤。”
罗禹忙道:“多谢先生了,晚辈这就叫人进来!”说完施礼转身来到屋外,叫了一名只受了点皮肉伤的娘子军卒进去帮忙。
张扬还没回来,应该是敌军人数较多,他们还在想办法杀伤敌军,罗禹对他们有信心。
来到洗干净脸和头发的杨蔓面前,罗禹施礼道:“草民见过公主殿下!”
杨蔓苦笑一声,道:“什么公主,你就别来笑话我了,对了,将军如何了?”
罗禹担忧道:“她受伤太重,要将养些日子了,这段时间,剩下的娘子军姐妹就请公主殿下照看一下,此地无险可守,不宜久留,还是得上到苇泽关去。”
杨蔓点头道:“姐妹们都带伤,现在上山我怕她们会加重伤势,可不上山又挡不住敌人追兵,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罗禹知道她早已成竹在胸,故意说出这番话应该是担心将来李秀宁伤好后,找她秋后算账,让罗禹拿主意总比她提出来要好些,免去了收拢人心之嫌。
杨蔓自幼生长于深宫,见过太多的权谋利害,这支军队是李秀宁一手组建起来的,她最多算是一个过客,至少现在是这个定位,如果她想办法把剩下的姐妹安全带到苇泽关,李秀宁醒后会怎么想她,搁谁都会有顾虑。
罗禹想通这一层,也不点破,转头对身边仅剩的特战队员说道:“卢晓,你去请镇长过来一下。”
卢晓应诺,转身往还在为娘子军伤者包扎人群走去,不一会就带来一个须发花白身穿锦服的老者走到罗禹面前,施礼道:“教官,这位就是镇长徐老先生。”
罗禹拱手道:“徐老先生,晚辈罗禹,今日不请自来打扰,还请乡亲们见谅。”
那徐老先生也拱手道:“贵军一不扰民,二不劫掠,军纪严明,何来打扰,不知军头唤老夫来有何事?”
罗禹道:“徐先生,我军在昔阳遇外族骑兵偷袭,您也看到了,死伤惨重,本不应把追兵引到贵地,祸害我大隋百姓,可事己至此,说这些也无用了,晚辈想跟徐先生商量一下,能否让大家先行离开镇子,前往苇泽关避过这次祸事?”
徐先生有点为难道:“这老夫也做不得主,得跟各方面的人商量才能给军头答案。”
罗禹又道:“敌军势大,转眼将至,晚辈不能害了乡亲们啊,何况,晚辈也有求于众乡亲。”
说着指了指那些女兵:“您看,这些女娃都有伤,不便自行移动,上不了山,晚辈想让众乡亲当一回苦力,将她们抬到苇泽关上去,回头自有重谢,这样既能让乡亲们避祸,又能解我军之急,还能得一笔可观的钱财,一举三得,您看呢?”
听完罗禹话后,徐先生想了想,道:“军头言之有礼,老夫这就去说与他们听,只是如何抬人,军头可有计较?”
罗禹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做担架了,轻伤者她们自己走,行动不便者一人搀扶,重伤的就要担架抬着了。”
徐老不解道:“担架是何物?”
罗禹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担架一词,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该怎么叫,急中生智道:“用床板,将伤者用麻布固定在床板之上,然后在床板两头各打两个小孔,以麻布穿过打结,抬人时将麻布置于双肩,这样既省人又省力,您看如何?”
徐老听后,忙点头道:“好办法,老夫这就叫人去准备,军头可否让轻伤者先行出发,要省去不少时间,这山路不好走,有些地方只两三尺宽,床板还要改窄才能通过,这又需不少时间呢!”
罗禹拱手受教,叫来左手受伤刚包扎好的秋儿,道:“秋姐,你带队先行没问题吧?”
秋儿道:“没问题!”
看着在两名向导带领下先行出发的轻伤娘子军众人慢慢远去,罗禹终于松了口气,李秀宁那里还没消息,也不知道怎样了?正想过去问问,远远看见张扬飞奔过来。
他来到罗禹面前,行礼道:“教官,敌军来了几千人马,我们实在是挡不住了,您还是带着他们快上山吧!”
罗禹惊讶道:“怎会来这么多人?你们布好陷阱后全部撤回来吧,不要作无谓牺牲,现在还剩一百多重伤员,马上就能上山了。”
张扬喜道:“教官有办法了?”
罗禹拍拍他肩膀,满眼怒火道:“不用顾忌,对付异族,能多狠就多狠!”
张扬应诺,转身快步离去,看来,突蒙联军又要多不少冤魂了。
杨蔓看到罗禹满眼怒火,听到那句毫无感情的话后,不由的打了个寒颤,以后惹谁都别惹罗禹,他狠起心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李秀宁那边终于完成了治疗,那大夫出门后就对守在门口的罗禹道:“老夫幸不辱命,女娃已无大碍,但药石还是要喝的,给,这是药方,去药铺抓来,上面有熬煮方法。”
罗禹深施一礼,问道:“不知先生高姓?此次相救,于晚辈如恩同再造,今日身无长物,待晚辈脱险后定重金相酬。”
那大夫笑道:“医者,救死扶伤乃天职,遇见即是有缘,贱姓贱名,不提也罢。”
罗禹道:“有一事得跟先生说明,因我军失误,将敌军引来贵地,为避免无谓伤亡,所以全镇之人都要上山躲避,先生既不肯告知晚辈姓名,晚辈也不敢强求,但先生必须上山,这点没得商量。”
那大夫也不生气,又道:“老夫承你情,这就到药铺抓好药,随大家上山吧,对了,抬那女娃时你们千万得小心,动作别太剧烈了,否则,伤口裂开,神仙难救了。”说完就快步朝药铺走去。
罗禹忙进去看李秀宁,见她脸色也经转红呼吸也平稳了许多,终于放下心来。
不过,还要做一个简易的担架,把她抬到山上去才算成功,李秀宁的危险还没有完全过去。
担架做好后,那大夫拿着药过来了,这次他开口道:“每次一服,三碗水煎至一碗,每日早晚各一服,忌辣忌酸,记住了?”
罗禹道:“多谢先生,晚辈记住了。”
那大夫道:“对了,老夫李时珍。”
罗禹惊愕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这药圣怎在这偏远小镇?难道跟那位同名?但同名不能同样医术也高超啊,这次撞到宝了,把他招揽进军队,会少死多少人啊。
刚想说话,昔阳方向喊杀声传来,不再耽搁,朝李时珍拱拱手,道:“李先生,改日再讨教,您先跟着他们上山吧!”
正是:
千山飞越难立足,特战杀敌章法无。
伤重难辽遇神医,雄关隘前迈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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