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都尉目光一闪,问道:“将军不怕赤眉军已经知道我们的动作了么?毕竟他们是有斥候的。更不要说,从前他们也往我们这里派探子,这会子说不定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萧遥道:“这倒不必担心,自我命人驰援这里时,我便命人封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了,没有人能将消息传出去。”
苗都尉目光大亮:“将军可以保证么?”
林楠沉下俏脸:“苗都尉这是什么意思?将军岂容你质疑?”
萧遥笑着摆了摆手:“我忝为将军,自当善于纳谏才是。苗都尉有疑则问,并无不妥。”说完看向苗都尉,“我手下的斥候乃奇兵,可确保消息准确。”
苗都尉见萧遥对自己的质疑丝毫不生气,脸上多了几分信服,说道:“既将军敢肯定,不知将军胆量如何?可敢同我玩得更冒险一些?”
萧遥看向他:“苗都尉有何妙计?”
苗都尉捋了捋胡须:“既赤眉军不知道我们的消息,我与花都尉可装作兵败溃逃之师往赤眉军方向奔逃,见着他们之后求他们相救,再引他们并入埋伏之处。”
萧遥听了,正色说道:“此计果然甚妙,只是并非我不信任两位,而是我不愿两位有任何闪失。两位假装求救时,赤眉军必起疑心,要再三试探,说不得还要杀人进行试探,如此一来,两位危矣。”qupi.org 龙虾小说网
花都尉和苗都尉在萧遥说话时,都凝神打量萧遥的神色,见她目光清正,里头带着隐隐的担心,并无任何躲闪之意,显然所说之话皆出自内心。
当下,花都尉起身说道:“将军所言甚是。”说完看向苗都尉,“还是将军原本的计策更精妙,更万无一失。依某看,便依将军的计策行事最为稳妥。”
苗都尉原本是想表现自己的智谋,希望得到萧遥的看重的,此时听了萧遥和花都尉的话,知道自己所思所想的确不够妥当,当下叉手道:“既如此,便依将军所言。”
随后,众人纷纷就着沙盘演练该在何处埋伏,到时前军中军该如何突袭,根据地形摆出何种进攻阵型,如何劝降,收编赤眉军后如何撤退等,踊跃地讨论了起来。
因为急着打时间差,在途中埋伏赤眉军,因此萧遥和众都尉没有商量太长时间,于一个时辰后点兵出发,打算在路上商议劝降以及劝降后撤退的相关事宜。
一路急奔,两个时辰后,终于抵达原定的埋伏地点。
各大军率领着自己的手下按照计划分别埋伏下来,便凝神等待着。
萧遥派出一支小队将大军奔袭的痕迹抹除,然后也隐藏在两旁的山树后,让弓箭手待命,便坐等赤眉军的到来。
赤眉军首领张放第一次听到蓝巾军因为首领唐守德昭告天下并入萧军而发生内讧,是不信的,但他又迫切希望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当即便派出探子出去打探。
结果很喜人,这是真的,死对头蓝巾军的确因为唐守德宣告并入萧军而大乱,几个都尉各自为政,都想取代唐守德成为蓝巾军的首领,内讧起来。
当即,张放便决定去分一杯羹,甚至,他还幻想过蓝巾军几派相争,自己渔翁得利,彻底灭掉蓝巾军。
作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张放虽然打探到了消息,但是也没敢大摇大摆地赶去山城,而是小心谨慎地探路,确保没危险这才往前走。
这么一来,赶路速度就很慢。
而前方的消息,则源源不断地传回来。
唐守德手下的几个都尉打起来了,唐守德主持大局了,唐守德主持大局失败,蓝巾军彻底乱起来了。
无论张放多么小心谨慎,一路上接二连三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不免急躁起来,将赶路的速度提起来。
毕竟,这样的时机稍纵即逝,若他不抓住,被别人捷足先登,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这日晌午,他们还有一日脚程便能赶到山城。
急不可耐的张放继续派斥候去打探消息,尽快将山城的情况探明并带回来,自己则率领大军出发。
走着走着,天色暗下来,一天结束了。
张放看看四周,见暮色四合,寒鸦四起,自有一股凄冷之意,心觉不详,便命大军停下。
军师见大军忽然停下,便驱马上前,问道:“将军,何故叫停大军?”
张放不好说出自己心觉不详的猜想,便说道:“眼下即将天黑,抹黑赶路着实危险,且留一晚,明日天明再行赶路。”
军师不以为然:“此去决定成败,更关乎将军的霸业,将军何必被区区黑夜所阻,不敢往前?古代名将多有夜袭,因夜袭成功而得以封侯的亦不少,将军何故胆怯怯乎?”
张放见军师要以大道理说自己,若自己不给一个好理由,他还要纠缠不休,当下屏退左右,将自己所思所想小声说了。
然而他还未说完,便听军师沉声呵斥:“荒谬!将军乃一方诸侯,怎地竟为环境所惑?如今正是暮色四合之际,天色自然阴暗,此时正是寒鸦飞出的季节,出现寒鸦能代表什么?”说完痛心疾首,
“将军,此乃成败之际,千秋霸业是否能成全在此举啊,如何能因环境而心生怯意?”
张放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不想赶路,因此便说心惊肉跳,说不定是上天示警。
然而军师已经不信他了,但军师也不好直接说不信他,当下提议将都尉们请来,以人数多寡决定是否赶路。
未几几个都尉被请了过来,得知此事,纷纷表示支持赶路,只有三个认为不该星夜赶路,以免落入敌方的埋伏之中。
军师淡淡地道:“前有斥候探路,不会被埋伏的。”
他这么一说,那三个都尉不好反驳,便都看向张放,希望张放说服军师。
他们看向张放,支持星夜赶路的也看向张放,无声地催促张放号令大军赶路。
张放在军师以及几个都尉的压力下,不敢不从,最终暗叹一声,提议赶路。
大军吃过晚饭,便急匆匆赶路。
按照脚程,他们将在寅时前后抵达山城外。
赤眉军与蓝巾军打了几年,对这一段路都很熟悉,因此即使星夜赶路,也没有什么困扰。
在黑沉沉的夜里,大军一言不发,疲惫地赶路。
在穿过一个垭口时,大军停下来,等待斥候回来禀报前方垭口是否有埋伏。
不多时,斥候回来了,带回前方并无埋伏的消息。
张放一路赶来,并未遇着任何敌人,心里猜测蓝巾军正在打得火热,顾不上他们,因此多了几分急躁,当即令大军继续赶路。
丑时一刻,张放率领大军六万人进入垭口。
黑夜中,两边的山石宛如沉睡的恶兽,静静地看着他们。
张放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再次出现,他下令全军放慢速度,注意四周的动静。
然而不管怎么慢,他们始终是前进着的,因此走了约莫一刻钟,全军六万人全都进入了垭口内。
张放坐在马上,看了看前方,见前军即将走出垭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并暗怪自己多心。
就在这时,四周陡然响起擂鼓声,紧接着,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张放顿时大惊,忙高叫道:“有埋伏,马上突围出去。”一边说一边拿马鞭抽马,急急忙忙地冲向前方。
军师没想到竟有埋伏,见张放走,忙按下心中的担忧,高声道:“不必惊慌,我们六万大军,他们打不过我们的。我们只需一起走,便能走出这垭口。”
他生怕一些士兵听不到自己的话,因此命身边人一起高喊几遍,又擂鼓示意。
就在此刻,四周响起了刀剑相交的撞击声,人中刀中剑的痛苦哀嚎声。
又有人高声喊道:“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识相的赶紧投降。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军师听了,更肯定对方人不多,因此马上高喊让手下之后,又叫左右一同高声喊。
然而他们才喊出声,四周的喊杀声更猛烈了。
一人嘿嘿怪笑道:“人不多?二十万人马叫不多?睁大眼睛看看,我们人多不多?”怪笑完,又有数人高喊:“我们萧将军不欲多造杀孽,白天收编了蓝巾军,只杀七千人。今也不欲杀尔等,故,降者不杀,不降者杀无赦!”
军师心知不好,忙就着夜色看向四周,见四面八方都有火把,影影绰绰的,密密麻麻的似乎全都是火把,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军师顿时心中一沉,忙看向手下,见手下靠近外围的地方,已经倒下大片,顿时心中发寒。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张放“啊”的一声惨叫,随后有人高喊“将军——”
军师听得出,喊“将军”的,正是张放的左右亲卫,从他这般喊可以知道,张放应该是被打中了,只是不知目前是什么情况。
这时又有人高声喊道:“张将军,廖军师,难道你们当真忍心看着手下的大军白死么?不如投降并入我们,随我们一同逐鹿天下!”
军师听了这话,一时踌躇不定,当下高声叫道:“此乃张将军麾下,一切皆由张将军做主。”
那声音道:“素闻张将军与廖军师乃英雄人物,就冲着这个,我们也愿意等一等,让两位好生商量是否归附我等。”
军师听了心中稍安,心说等天亮了,他看清四周情况再想法子脱困便是。
不过,这得在张放并无出事的基础上进行。
张放手臂被砍中跌下来,受伤并不重,但从马背上摔倒在地,还是差点背过气去,等缓过来,知道对方竟愿意等天亮,马上来了精神,琢磨着天亮后看清形势再想法子脱困。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仿佛过得格外漫长,又仿佛过得格外快速。
东方渐渐亮起来,一轮红日从山巅冉冉升起,照亮了整片大地。
张放和军师马上起身,看向四周。
当看到四周密密麻麻站满了敌军,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两人都绝望了。
他们被包围了,被完完全全包围在垭口之中!
两人原先的打算,一下子胎死腹中。
张放很不甘心,低声问军师:“军师,可有法子突围而出?”
军师将目光从山林上收回来,喟然长叹,摇摇头道:“无法可想。”见张放脸上有不甘与拼死一搏之色,便示意他看向山林后方,“不仅两侧山上全是敌军,便是山林后,也有敌军人马。此外,各处都布置了弓箭手。”
若他们不降,敌军肯定让弓箭手率先出击,进行远程消耗,他们只怕顷刻间便死伤无数。
投降,还是拼死带手下闯出去?
张放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一旦投降,他便再没有了逐鹿中原的资格,可若不投降,他的手下,六万士兵,都将因他坚决不降而死。
第1184章
这时王三郎越众而出,扬声说道:“张将军,我们二十万大军包围了你们,原本只需在夜间让弓箭手射箭,再由我等守着垭口不许出去,便能灭掉赤眉军,可我们将军并没有这么做,你道为何?”
张放及手下听到王三郎说他们竟有二十万大军,全都脸色大变。
他们才六万人,对上二十万大军,哪里是对手?
张放瞬间心灰意冷起来,看向王三郎,略带着些木然问道:“为何?”
王三郎继续扬声道:“因为我们将军知道你乃西南一带的英雄好汉,听到许多人说你爱护百姓,施仁布德。而我们将军,最是佩服这等英雄好汉,因此才围而不杀。我们将军对张将军如此看重,还望张将军莫要辜负我们将军的信任才是。”
张放苦笑起来。
他能说什么?难道他非要不识好歹,带着六万兵马反抗二十万大军,试图突围而出吗?
那不是突围,那是送死。
可是,自己奋斗多年的基业,说不要就不要,他着实不甘心。
张放看向军师:“军师以为我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