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墨王打哑谜似的回答,墨天骐一点也不意外。
皇弟的性子他最清楚,最不耐烦这些琐碎之事,没把他的问题当作耳边风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不过墨王难得开金口,他一时之间却琢磨不透,究竟谁该赏?谁又该罚?
上回已经罚了墨景熙进宗庙反省,难不成真要让他去守皇陵?
墨天麒试着探问道,“依皇弟所见,赏罚又当如何?”
一时之间,朝堂上鸦雀无声,百官都拉长了耳朵,等着聆听墨王有何高见。
只见墨王微微睁开眼睛,黑眸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精光,慵懒地说道,“大理寺文告已出,孰是孰非已有定论。皇兄宽厚仁德,何不适当表达慰问关怀之意?例如,精神赔偿?”
这四个字还是从某人身上学来的概念,想要弥补心灵上的损失,必须得狠狠敲一顿竹杠,让对方出点儿血才算解气。
于是乎,一代明君墨天骐大手一挥,太医院拿出压箱宝,珍贵稀有的药材一波接一波的送往太师府。
这还不打紧,赏赐的旨意还送到凤仪宫去,这个暗示够明显了。
皇帝都定调此事是墨景熙理亏,皇后娘娘自然不能装聋作哑,赐下好几大箱四国进贡的精致布匹、珍奇古玩还有黄金白银,紫荆和碧心足足开了三间厢房才放得下这些赏赐。
慕榕一早醒来就被金银珠宝包围,还真吓了一大跳。
难道她行情这么好,离婚隔天就有人来下聘了?
不过听说是宫里的赏赐,一夜暴富的滋味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这年头,还真不是什么钱都能收滴。
慕榕特地请来慕安坐镇指挥,只留下不能折现变卖的首饰摆件,至于那些黄金白银,就捐给老爹开办的义学私塾,当作是为国家作育英才贡献一点心力。
反正她就是过路财神,一点儿也不吃亏。
福全公公听了慕安言辞恳切的转述以后,那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回宫覆命。
看看慕家的小姐一心为国,那得有多懂事啊?相较之下,四王爷府里的侧妃小妾,哪一个能有这样的气度?
这话听得墨天骐连连叹息,墨景熙这皇儿样样都好,偏偏挑女人的眼光不咋滴,看不上慕榕也就罢了,就算留在府里当个摆设也好,偏偏要闹得如此难以收拾的地步。
幸好慕太师是明理之人,深知朝堂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连,从头到尾都摆正了态度,绝不利用女儿的婚事涉入党派之争。
看在慕家严谨自持的份上,借由惩治墨景熙,全了慕榕的名声也无妨。
墨天麒一声令下,命墨景熙闭门思过,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解禁。
这下子就算慕家心里有怨,看在皇帝的份上,也不会再追究下去了。
不过慕榕的本意倒不是要博取美名,毕竟美名如浮云,肚子里的坏水才是真的。
她可清楚得很,皇家赏赐收多了会折寿,捐出去给国家招揽人才用,等于给国君收点回扣的概念,大家面子里子都不亏,堪称双赢。
钱是她捐的,慕安负责对外发言,兄妹俩合作无间,演了一出慕小姐忠心为国的戏码。
慕易也没闲着,带着家丁亲自跑了一趟四王府,把小妹的财产通通运回太师府,包含小蕊的卖身契,一个子儿都没放过。
墨景熙奉皇命禁足,也着实无颜见慕易,干脆待在熙和院坚决不露面。
夫君有难,楚晴岚自然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架势,全程监督家丁把过去皇后赏给慕榕的好东西一箱一箱的往外搬,心里呕得要命,眼珠子都快瞪凸了。
原本以为慕榕烧死在大牢里,这些好东西便都得留下,没想到她竟然活着逃出去,还撑着半口气没死?
太可恨了。
楚晴岚不自觉地流露出愤恨不平的神色,慕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慕阳先前送来的玉容膏都给全部要了回来。
他慕家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会留在四王府。
要不是嫌麻烦,他连水月轩前面的菜园子都想让人刨走。
大哥二哥忙得不亦乐乎,慕阳自然也没闲着,在萧媛殷切的叮咛下,每天忙着施针熬药、研制除疤膏,为小妹的美貌做出伟大贡献。
至于那些慕榕只剩一息尚存的传闻?哎呀,不就是慕太师闹脾气不肯上朝的一点小手段吗?
慕太师告假不上朝,却苦了萧媛。
她被迫接待那些个好心登门来慰问的夫人们,客套话说得脸都疼了,气不过,干脆勒令总管对外称病,闭门谢客,任谁来都不见。
好不容易耳根清静,夫妻俩喜孜孜的相携湖畔钓鱼、下棋,提前体验悠闲的退休生活,好不快活。
太师府和乐融融的共享天伦,四王府却乌云罩顶,挥不去的愁绪,尤其是熙和院,说是气氛沉郁肃杀也不为过。
先是无名火烧掉了西郊祭坛,再来是王府也遭祝融肆虐,墨景熙被这两把火烧得心力交瘁,只觉得呼吸都透着股焦煤味儿,如恶梦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他被父皇下令禁足在家,既无心于政事,也疲于应付琐事,干脆把监造迎秋礼的工作交托给六皇弟墨景渊,府里一应事务,则由楚晴岚全权处置。
墨景熙不仅在朝堂上消声匿迹,就连熙和院也没踏出去半步。
包含楚晴岚在内,府里的四个姨娘轮番带了饭菜、补汤、点心前来探视劝慰,却全都被司棋和怀远挡了回去。
墨景熙心知肚明,父皇罚他禁足,某程度上是保护了他,暂时避避风头,省得文官们一天到晚在朝廷上告状。
他也很识相,托福全公公呈上了奏章,深刻忏悔自己治家无方,有愧于父皇的教诲,自甘领罚。盼能获得慕太师和王妃的谅解,回心转意,重拾往日情谊。
墨天骐深感欣慰,派人送去一部先帝御赐的国策论,勉励墨景熙以国事为重的意味浓厚。
至于家宅后院之事,不需要萦绕于心。
毕竟儿媳妇是外人,重臣自然也是外人。若是为了一个已非皇家儿媳的外人,却折了一个皇子,那也太不值当。
国君心中的大义,自然还不足以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