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佳倏地抬眸望向慕榕,眼中满是希冀,犹如将死之人重获一线生机,憔悴的脸上又有了几分光彩,在慕榕搀扶下款款起身,很自觉地站到她身后。
慕榕将嚣张跋扈的作派进行到底,大冬天的不知上哪儿搞来一柄折扇,握在手中把玩,玩弄着在场众人的耐心,缓缓环视所有人一遭,确定大家都屏息以待,等着她发表高见,才展颜一笑。
那抹如晴光映雪的笑容带着冷意,眼波流转之间锁定了似乎敢怒不敢言的朱夫人,语带挑衅道,“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京城权贵,有一事不明,还请朱夫人赐教。”
朱夫人僵硬着面皮,浑然没有方才的气焰,不失端庄地点头道,“王公子客气了,请说。”
慕榕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以装逼的姿态口出惊人之语,“昨晚梦佳妹妹送粥到兰姨娘住的小院,说了几句话便被兰姨娘训斥,连粥都没吃上一口就不欢而散。也就是说她离去的时候,兰姨娘并未有中毒的迹象,朱夫人究竟是凭藉着哪一点,认定是梦佳在膳食里下毒?”
她话才刚说完,连梦佳都惊讶地抬头望着她,似乎没明白为何慕榕会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数家珍。
“就我所知,兰姨娘不知因何缘由,从未给梦佳妹妹好脸色看,她虽伤心欲绝,仍事母至孝,不敢有一丝怠慢。”慕榕眸光犀利的望向朱远,“我朝圣上以孝悌治国,举世闻名,四海无不称颂。若是朱家皇商之女,因自己的孝心而被诬陷,传将出去,恐怕圣上的面子也挂不住吧。”
顾旻默默在心里给小坏蛋点了个赞,论打官腔胡诌的本领,慕榕称第二,我朝官员决计没人敢居第一。
一时之间,厅堂上一阵鸦雀无声,朱远夫妇的脸色都难看至极,却又无可反驳。朱禾莹眸光微动,屈膝福身,恭谨地说道,“王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兰姨娘深居简出,与青玉院相去甚远,不知王公子又如何得知昨晚的事发经过?”
她温婉地问出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朱远口中斥责道,“莹莹不得无礼。”双眼却炯炯有神地直视着慕榕,等着听她如何分辩。
慕榕却再次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她折扇一合,笑吟吟的隔空轻点了点,面露赞赏之色,“朱小姐果然心思细腻,至于在下为何会知之甚详嘛......”她眼珠子转了转,坦率地说道,“因为昨晚我也在场啊。”
她收敛起嘻笑的态度,正色对梦佳一揖,“在下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夜里散步醒酒,无意间撞见梦佳姑娘与兰姨娘之间的对话,还请梦佳姑娘恕罪。”
梦佳瞠目结舌地瞪着慕榕,“公子你......”她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是没想到慕榕会出面为她作证,二是她与姨娘之间的龃龉被公诸于众,有如伤口被再度刺了一刀般疼痛。
朱夫人冷哼了声,“王公子,后院女眷众多,此举恐怕多有不妥。再说了,你说撞见佳儿与兰姨娘的对话,可有人证?若说是王公子有意维护于佳儿,只怕也说得过去吧?”
慕榕勾着唇角,不急不徐地说道,“夫人所言甚是,是在下见识短浅,举止不当。不过我在京城曾经听一个三品大员说过,若要定一个人的罪,必须拿得出证据,哪里有莫名被指控的人,还得反过来证明妳是在瞎说的道理?”
至于那个三品大员是谁,她就不说看他自己入不入坑。
顾旻无语至极,咬牙道,“王公子虽年幼,倒是见多识广。”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在讽刺她年幼无知,仗着一家子王公贵胄,乱编瞎话唬人。
朱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堵得无话可说。她强忍着满腔怒火,转向朱远说道,“老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纵放凶手,府中上下不免人心惶惶,不如请陈县令派人来协助调查,勿枉勿纵。”
顾旻自然觉得报官再好不过,慕榕却冷笑了声,“朱夫人怎不直接说要大义灭亲,将梦佳推出去当替死鬼,好了结此事,又能除去一个心头大患,省得妳还要想方设法,勾结盗贼残害庶女?”
梦佳浑身颤抖,下意识无助地揪着慕榕的衣袖,似乎是在恳求她别说了,然而慕榕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她面无表情地抽出衣袖,清冷地说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妳。”
而是为了梦佳的母亲。
顾旻沉沉地望着慕榕,若有所思,似乎懂得了什么。
慕榕心中对清兰满是愧疚,若是她没有出言苦苦相逼,清兰也不至于选择自戕以保全女儿。她会出面维护梦佳,不过是在兑现自己对清兰的承诺罢了。
朱夫人又惊又怒,霍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喝斥道,“一派胡言,佳儿妳凭着良心说说,妳虽是庶出,我可有苛待过妳?日常吃穿用度、请夫子教导琴棋书画,哪一点比不上莹莹?何以妳要勾结外人污蔑于我?还敢自称孝顺,莫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梦佳背脊僵直,低头不言不语,慕榕微眯着眼,终于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
朱夫人的态度不似是作伪,那么究竟是谁在说谎?
她缓缓望向梦佳,后者却回避了她的审视,若非在朱夫人的威压下敢怒不敢言,就是有苦难言......慕榕在心里叹了口气,行吧,好端端的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这下子局势陡然逆转,朱夫人抓到了把柄就得理不饶人,步步进逼道,“依我看,这位王公子来路不明,甚是可疑,佳儿究竟是在何处结识此人,竟然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还说是救命恩人,究竟救的是哪条命,施的是哪门子恩,今日非得要说清楚不可。”
梦佳面露惊慌之色,嗫嚅道,“爹,大夫人......佳儿去往京城途中被贼人所掳,辗转被王公子和萧公子所救,此事千真万确。至于王公子是何来历,佳儿确实不知。”
慕榕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好呗,梦佳这么说也不算是扯谎,但怎么听都有种过河拆桥的意味。
果然貌美的妹子都不可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