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晴好的天,晨雾濛濛,江面笼罩着一片茫茫的白,就像人们的梦境介于醒与未醒之间。楼船悠悠晃晃的顺流而下,两岸远山浓淡深浅不一,如黛色的绸缎,也似一抹诗意的水墨画。
屋里生了火盆,即使穿着单薄的衣衫也不觉得冷,慕榕再三确认过这顶层的舱房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自己人,连一只苍蝇想混进来都得易容成蚊子,这才放下心来。
水上行船初时觉得新鲜,她窝在窗边看了小半天风景,就觉得不大过瘾,拉着墨云霄在船上四处转悠,参观古人造船的智慧,顺道找点乐子。
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楼船上没有游泳池、酒吧、健身房,更别说精彩表演与晚会活动,船员们顶多在轮值结束时喝点儿小酒,就是日复一日枯燥生活的调剂了。
不过这些船员个个脚步沉稳、孔武有力,做事有条有理,也没人咋咋呼呼,就算是选秀节目出来的都不见得有如此整齐的资质,慕榕留了个心眼,寻机会悄悄拉着墨云霄的袖子说出她的观察。
这些船员根本不是普通水手,而是大力水手!就算是漕帮押运珍贵货物,顶多也是派一队练家子随行,更何况这只是一般运货载客的楼船,不大可能会雇一大批训练有素的卜派吧?
难不成是他们无意间泄露了行踪,被有心人盯上了?若是在陆地上遇敌,大不了殊死一战,但是在结着碎冰的江面,战力可能会大打折扣,得要提前想一套应变之策才行。
小女人神秘兮兮防贼的模样看着可爱,但身为墨王府女主人,这么没常识真的可以吗?墨云霄默了默,转身就将她逮回房里,找来倒楣的白辰扎扎实实的做业务汇报,将王府产业钜细弥遗的盘点了一番。
慕榕双眼发直了。
她知道墨王不差钱,看他娶老婆的阵仗就知道了,但没想到除了府中的银钱积蓄、十玉斋酒楼的生意,竟然连水路漕运都有一份股?漕船商行从古至今都是顶赚钱的行业,她不仅嫁了个靠山,还是座闷声大发财的金山,怎不教她目瞪口呆,好像中彩票似的惊讶!
“霄,你这......该不会是搜刮民脂民膏吧?”慕榕咽了口唾沫,实事求是的问道,她就是确认一下,没别的意思。
墨云霄斜倚在榻边浅啜君山银针,一副岁月静好美人惊红的模样,闻言挑了挑眉,淡声道,“若是,妳待如何?”沉邃的黑眸闪烁着笑意。
慕榕半点也没有犹豫,毅然握拳道,“行吧,我给你数钱!”她刚刚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不是王妃而是总裁夫人,心绪澎湃到难以抑制,就算墨云霄是做黑道生意她都没二话!
他很配合的颔首,“那就谢过夫人识大体了。”
白辰忍不住嘴角直抽,谁家的王妃能这么像土匪头子呀!他自动给慕榕解释道,“王妃,严格而言咱们搞的不是一般货船,而是专门运官粮官银跟兵器,不受市帛司管辖,直接听命于皇上。”
换句话说,是墨天麒如意算盘打得精,他将水运交到墨云霄手上,一来确保银子钱粮的运输安全无虞,毕竟天下大小盗贼都不敢抢到墨王府头上;二来借墨王的名号震慑胆敢从中牟利的大小官商,别想打皇家利益的主意,一石二鸟,朝廷还是最大的赢家。
只不过墨云霄放手让白辰去搞事业,他倒是长袖善舞,经营得有声有色,奉主子之命,将运输范围扩展到茶叶、珍宝首饰、布匹等项目,不仅利益可观,还能借此掌握京中达官贵人的生意命脉,这些京城贵胄与邻国之间有任何信息传递,也都逃不过墨王府的耳目。
慕榕默默听完,矜持地摆摆手,冷艳端庄地说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别管我。”
想起先前提给慕阳的商业方案,在墨云霄面前就跟幼幼班一样上不了台面,她还是负责貌美如花吧,虽然跟他比起来,她的颜值顶多只算得上一介武夫。
哎哎哎,人比人气死人!
许是白日里兴冲冲的吹了江风,一到入夜,慕榕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病恹恹的趴在榻上犯噁心,浑身冒着冷汗,唉声叹气的直嚷嚷,“快给我晕船药!”
可古代哪来的晕船药?朱儿也是生平第一次搭船,可她就没这症状,这下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男女有别,泪眼婆娑的拽着白辰来给小姐看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慕榕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在墨云霄和朱儿的双重瞪视下,白辰苦哈哈的诊了好几回脉,就是着凉了晕船了呗,几碗热辣的姜汤灌下去保证不药而愈,朱儿这才破涕为笑,千恩万谢的去搜刮几大箩筐生姜去了。
不过在船上倒是不需要朱儿操心,白辰一声吩咐下去,厨房自有人备好红糖姜茶。不仅如此,慕榕还蔫蔫地泡了回生姜药浴,虽说出了一身汗,人也精神许多,但是在墨云霄坚持下,她胡乱用了些晚膳就躺床上当病美人。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隔壁书房传来说话声,虽然压低了声音,依旧听得出是青洛那欠抽的家伙。
“……主子,梦佳姑娘从昨日登船,就一直央求着要见您。”
“听说王......公子身子不适,似是晕船,梦佳姑娘托属下送了这香包,说是加了丁香、薄荷、麝香、白芷,能解闷除烦。”
慕榕昏昏沉沉的听着,嗡声嗡气的轻哼,她才不需要美人的香包,尤其是那美人明显觊觎她的男人,这种礼千万不能收!
知妻莫若夫,墨云霄淡漠地说道,“扔了。”可不是随便什么物事都能往榕榕身上凑,就算要赠香囊也该由他来送才是,他转头又吩咐道,“让白辰配个治晕船的香囊过来。”
慕榕满意了,拢着被子,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安安稳稳的入睡。
睡梦中,依稀听见墨云霄在她耳边低语,“还以为是有身子了,只是晕船啊......”无限惋惜似的轻轻啄吻她的脸颊,“好好睡吧。”
身子?什么意思呀?慕榕困得没力气思考,窝在男人怀里做了个梦,梦里有个头上扎着冲天炮的屁孩追着她叫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