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站在寒川城头的韩莹雪只觉得这那冉冉的红日如同从鲜血中拔出来一般,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昨日还未散去的血腥味。
一晚的寒冷又将护城河冻上一层薄冰,虽然还无法行人,却已不似之前那般深邃得令人充满掉落下去的恐惧。
随着北疆冲锋的号角声响起,韩莹雪清楚地看到昨天畏缩不前的北疆先锋军此刻却像是疯了一样奋勇前进。
他们九人一队,举着一块硕大的盖牛皮的木板,个个腋下夹着稻草柴火,最中间的人手里提着几坛子火油,这些人冒着箭雨一口气冲到城下固定的位置,顶着滚木雷石将稻草放下,在上面敲碎火油坛,随即就见北疆的队伍中,飞出几只火箭,点燃了那堆东西。
滚烫的热浪将附着在城墙上的冰融化,即便城上士兵用水去灭火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大家做好准备迎接攻城的云梯时,却见对方又一次如法炮制,举着牛皮木板顶着弓箭火炮一路冲到城墙下,最可怕的是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大斧,在众人的惊诧之下,他们开始用大斧对着城墙猛劈。
站在城头的唐皓凯眨巴着眼睛问道:“他们不会是想把城墙凿开吧?”
韩莹雪疑惑地回头看向大家,也表示不解,而寒川的众将士纷纷表示这绝对不可能。qupi.org 龙虾小说网
然而,此时的韩莹雪却清楚地在冲锋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自称叫“铁勒”的男人。
少女目光如冰,弯弓搭箭,瞄准那人的咽喉就是一箭。
炎昱自从开始冲锋就一直用余光盯着城头上的韩莹雪,见她突然弯弓搭箭便知不好,急忙一矮身,就感觉一支箭矢带着风声就从自己的头顶飞了过去。
他脚下不停,直接冲到城墙下的射击死角,不怒反笑,对着城墙喊道:“韩莹雪,你果然还记得我!”
“你个王八蛋化成灰我都认识!”随着韩莹雪的话语,一块雷石奔着他就砸了下去。
炎昱早就有所防备,喊完就已向一旁滑步,堪堪避过。
男人没有被少女砸死,可是寒川城的城墙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寒冷正月,北疆先锋队就在寒川将士的眼皮子地下,顶着炮火和石块,凭借刀劈手刨,将坚固的城墙挖出了一个大坑。
远处坐镇的达日钦眼中闪出兴奋的火光,随即命令手下如法炮制,于是无数的“放火小队”和“刨墙小队”奋不顾身地顶着牛皮木板冲向城墙下,而那本来应该居首功的铁勒部却在此时被替换了下来。
“可汗,您这是什么意思?”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达日钦三番四次违约,让炎昱气得火冒三丈,他撤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达日钦身边怒声责问。
“你们人数太少。”达日钦微微抬起下巴,狡猾地笑着,“我这是为了大局考虑。”
看着炎昱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达日钦笑呵呵地说:“不要激动,我的勇士,一百个美女是没有了,可我还是会将你的阿父还给你的。”
他抬手示意手下,果然见到从军中走出一个双手被绑的老人。
老人骨瘦如柴,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是炎昱的父亲,铁勒的族长博尔达。
炎昱眼圈一红,几步上前解开父亲手上的绳子,双膝跪倒磕头,“父亲,这些年您受苦了!”
“好孩子,起来。”博尔达俯身扶起自己的儿子,干枯而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褪去青涩的脸颊,不停欣慰地点着头。
“两位,现在还是在战场上,你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叙旧啊?”达日钦说道。
于是炎昱赶紧搀着父亲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当中。
此时再说前方战场,韩莹雪站在城墙上,望着对方那穿山甲一般的进攻方式,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她明白如果任由对方如此下去,这城墙早晚会被对方凿穿,也许更糟,城墙很有可能会塌。
到时候对方涌进城中,无论寒川将士能否个个以一挡十,最后都是无比惨烈。
可是此刻谁都没有办法,城头的大炮有射程限制,对方一旦贴近城墙,就会进入射击死角,炮火根本打不着,而火枪、弓箭都无法穿透北疆军的牛皮。
“怎么办?”连一向不爱说话的冷澈都担忧地看向韩莹雪。
韩莹雪一言不发在城头上来回踱步,脑海里不停想着自己学过的兵书里的内容,那一个个经典战例。
突然,少女双眸猛地睁开,大喝一声:“烧!”
“怎么烧?”众将士眼巴巴地问道。
“随便怎么烧!火把、火油、火炭,但凡是能点着的,统统给我往他们身上扔!”韩莹雪双眼圆瞪,高声下令。
于是,令北疆众人打开眼界的时刻到了,只见城头之上开始冒起滚滚浓烟,随后便是各种物品冒着火舌从上落下。
什么点着了的煤球、冒着火的油罐、卷了稻草火药的棉被,特别是后者,那威力简直惊人。
沾满火药的棉被剧烈燃烧,随后烧着的棉絮和布料在寒风中四处飘散,飘到哪里就烧到哪里,北疆人穿的都是裘皮,可想而知只要沾上这些棉絮就会被点燃,即使就地翻滚也毫无作用。
顿时惨叫声、哀嚎声伴随着大炮的轰鸣声在寒川城外回响,整个战场犹如人间地狱!
达日钦从座位上站起,他看着他手下精锐的士兵变成了一具具焦黑的尸体,男人手中的战刀捏得死紧,一双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是达日钦,他是战神,他不能输!
男人眼中泛起血丝,此时此刻他只有唯一的念头:即便是尸山血海,即便是用人去堆,他也要踏上寒川城头!
“铁勒部听令!”达日钦吼道:“冲上寒川城墙,我就将你们族的女子还一半给你们!”
还在自己队伍中冷眼旁观的炎昱,听到这个消息心头一震,众目睽睽的战场悬赏,达日钦这次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抵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