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冷澈惊呼着冲上去接住女人下坠的身体,飞快地点了她几处大穴止血。
慕容景呆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宝剑那殷红的剑尖,甚至能清楚记得刚才它刺入女人身体里时的触感。那双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手,此刻莫名其妙抖了起来。
“你,你为何……?”他说到一半便哽住了。
不是说好拼个你死我活的吗?为何停手?为何自寻死路?他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问些什么。
冷澈已经抱着女人飞身上马。
女人面白如纸,气息微弱且急促,她扯了扯冷澈的衣角,对着慕容景道:“你有你的国家,我有我的国家,我们都没有错。刚刚我一直在想,无论我们谁死了,都算是成全了彼此的忠义,若是没死,以后我们的恩怨也就两清了。”
说着,她似乎被什么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冷汗开始不停地往外冒,瞬间就湿了鬓间的碎发,却冲着慕容景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终究还是失败了。
那逞强的模样让慕容景胸口一疼,恍惚间觉得那一剑好像是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女人嘴唇颤抖,目光有些散乱无神,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般。只听她,似叹气,又似任命一般地喃喃自语:“可惜了,我终究还是没能对你狠下心……”
当啷一声,男人的宝剑骤然坠落在地。
飞奔的骏马上,少年嘴唇紧抿,一言不发,只是拼命地骑着马往城里赶。
“冷澈,你别担心,我避开了所有要害,只是出血而已,我就是吓他的。”韩莹雪声音明显不似刚才的虚弱无力,“进城不要骑马了,我们不能让人看到。”
少年还是一言不发。
“冷澈,你是不是生气了?”韩莹雪扯了扯少年的衣襟,可怜巴巴道:“别气了,你看我都受伤了。”
“闭嘴!”少年罕见地呵斥:“居然拿自己的身体设计,韩莹雪,我看你真的是欠管教了!”
知道冷澈是心疼自己,韩莹雪瘪了瘪嘴,窝在少年怀里不敢说话了。
虽然冷澈嘴上说得狠,到底还是在城门附近放弃了策马,而是施展轻功先回左丞王府,随后抱着浑身是血的她一路跑回驿馆。
看戏的众人刚刚回来,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戏文的内容,一见韩莹雪满身是血的回来,顿时就炸了营。
坐在地上的炎昱猛地窜起,完全顾不得双腿因为长时间一个姿势钻心的麻痒,开门就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谁干的?”他一边帮着冷澈将韩莹雪放到床上,一边皱眉问道。
“慕容景。”冷澈咬牙切齿地说出一个名字,便飞身出去请大夫了。
“慕容景?”炎昱微微一怔,果然是熟人,不然绝对没人能在冷澈不死的情况下伤害韩莹雪半分。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慕容景会突然对韩莹雪出手?他不是一直都对她欣赏有加吗?难道是他们的行动暴露了?可若是如此垣东的官兵早就应该到了!
“疼!”床上的韩莹雪的呼痛声打断了男人的思绪,只见她微微睁开眼,脸色惨白,轻喘着一把抓住炎昱的手,泪眼婆娑道:“炎昱,我好疼!”
炎昱那纠结了一个上午的心瞬间化成一滩水,他急忙蹲在女人床边,双手紧紧握着女人冰凉的手,哄道:“乖,忍一忍,一会儿大夫就到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韩莹雪说着泪水便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炎昱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这一剑是捅在自己身上。
男人眼圈骤然一红,抚着女人汗湿的脸颊,轻声哄着:“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早上我的话是真的,我真的不喜欢铁勒,不喜欢北疆,不喜欢睡在硬邦邦的地上,不喜欢吃那些臭臭的肉干!”韩莹雪喘息着攥着男人的手,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道:“但是,我喜欢你,所以我都可以忍。”
炎昱听到了自己心间花开的声音,此刻他很想抬手抽自己一个耳光,好证明自己并没有在做梦。
随即,一股滔天的愧疚感席卷而来。他自己的是多混蛋才去怀疑女人的心,她一个无比尊贵的大小姐没名没分跟着自己,天天跟自己睡在地上,吃的喝的没一样上得了台面,却没有过一句怨言,还费心帮自己和部落谋划,他居然还怀疑她?还冲着她发脾气?
男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于是真的就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哥,你疯了?”一旁的众人懵了,博尔巴望更是惊呼出声。
男人的手被韩莹雪一把抓住,她急迫喘息着,有气无力地柔声道:“别打,我心疼。”
炎昱这个百炼钢被女人的一句话化作绕指柔,慌忙说道:“好!不打!不打!”
博尔巴望看着这样的哥哥不由打了个寒颤,实在太诡异了。
这时,大夫被冷澈给扛了过来,虽然他年纪并不老却也不年轻了,如今被倒空着跑了一路已是头晕眼花,缓了好一会儿才算恢复了些,结果入眼竟然都是一屋子短发的北疆蛮子,顿时三魂七魄吓没了一半。
只见韩莹雪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闭在了一起,炎昱瞬间就慌了,冲着大夫吼道:“愣着干嘛呢?过来看病!”
垣东师爷赶紧做了翻译,大夫打着哆嗦上前诊了脉确定没伤到内脏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帮女人做了缝合,过程用了百分的小心谨慎,他是真怕有个什么不慎惹了这帮蛮子,把他活撕了。
一切处理完毕,大家送走大夫,冷澈不放心其他人,亲自跑去煎药,而炎昱则坐在女人床边,看着她沉睡的侧脸。
就在这时,只听门前一阵车马喧嚣,驿丞弯着身子在前引路,而他身后的竟是左丞王世子慕容璋。
慕容璋虽然已经过了四十岁,但是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若是不知情的人定然会将他与慕容景这对父子当作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