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金银珠翠绸缎茶酒不停的铺过来,李家金玉文房盘盏礼盒不停的回过去,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的金闪礼数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就连亲迎那天,最吸引大家目光的,也是来了多少对女伎多少对喜郎,都用了哪些花扇捧礼,那花檐子上怎么那么好看,催妆散了多少花红,就连原本最热闹的打女婿,也在一把接一把的利市钱之下,瞬间瓦解。
转眼到了三朝回门。
前一天,洪家就打发人过来,告知李家:小夫妻几时从洪家启程,大约几时到李家集。
在李银珠夫妻到李家集之前半个时辰,李小囡和翠叶两人就等到了镇子口,两个人靠坐在栓马石上,说着闲话等李银珠回门。
等了一刻多钟,先是五六个衣着喜庆的长随,骑着马从路口转出来,接着是一辆崭新的桐木青油大车,大车四圈儿披着红绸,后面跟着三四辆大车。
“银珠姐到了!快去讲一声!”翠叶一跃而起,高喊了一声,顺手揪过一个牙儿,推了他一把。
“银珠姐到啦!银珠姐到啦!”小牙儿才七八岁,一边跑一边跳一边兴奋大叫。
小孩子们跑得快,先呼啦啦冲过来,得空儿的姑娘媳妇们也跟着跑过来,事先领好了接待差使的几个同辈兄弟也急急忙忙迎过来。
镇子口顿时热闹起来。qupi.org 龙虾小说网
长随在栓马石前下了马,一个长随接过缰绳拢马栓马,其余几个长随忙着拿脚凳放脚凳,招呼李家几个青壮,从最后一辆大车上一个接一个卸礼盒。
后面一辆车上的丫头婆子先跳下车,提着裙子,急急忙忙上前侍候。
在丫头婆子冲过来之前,洪振业已经挂起帘子,跳下车,伸手去扶李银珠。
李银珠头上扎着根赤金百花簪,一边用了个宝石掩鬓,穿着件销金红罗长衫,一条大红石榴裙,极其富丽十分耀眼。
李小囡站在车旁,仔细打量着李银珠的脸色神情。
李银珠看起来还不是很适应身上的绫罗绸缎,两只手不是轻提着裙子,而是把裙子整个儿的拢起来,还不放心,转头看裙子拢齐了没有。
李小囡调转目光,看向洪振业。
洪振业一只手扶着李银珠的胳膊,另一只手替李银珠提起落下来的宽阔衣袖,塞到李银珠手里,仰头看着李银珠,正要说什么,挤到最前的一个小牙儿怀里响起几声响亮的“咕哇’,几只癞蛤蟆从小牙儿怀里窜出来,往外逃窜。
一只癞蛤蟆正好跳到洪振业手上,洪振业一声惊恐的尖叫,勐的甩开,癞蛤蟆落在地上,洪振业看了眼癞蛤蟆,立刻闭上眼,两只脚乱跳,两只手乱挥着大叫:“救命!救我!救命啊!”
李银珠急忙跳下车,弯腰捉住那只癞蛤蟆,顺手扔出来,站直,瞪着闭着眼睛跳脚大叫的洪振业,一巴掌拍在洪振业肩膀上,“就是一只癞蛤巴!你叫什么叫!”
“我怕,怕怕怕,怕……那个东西!”洪振业吓的脸都白了,抖着嘴唇,硬是没敢说出蛤蟆两个字。
“那就是一只癞蛤巴,田里到处都是,你怕它干嘛!”李银珠瞪着洪振业,无语之极。
“就是怕……”
洪振业话没说完,一声响亮的’咕哇’,另一个牙儿怀里又跳出几只癞蛤蟆,洪振业一声惨叫,一头扎进了李银珠怀里。
周围静默了一瞬,哄然大笑。
李小囡慢慢抬起两只手,叉在腰间,歪着头,看着两只手抓着李银珠肩膀,头埋在李银珠胸前,一声接一声惨叫的洪振业,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翠叶笑的声音都变了。
落后了半步,只看到了后半场的曹二嫂子一边笑一边挥手赶众人,“都散散!都散开,笑什么笑。赶紧走!三姑奶奶,三姑爷,咱们这边走。三姑爷放心,这边没有癞蛤巴。”
“有!他怀里有!他也有!”一个小牙儿蹦着跳着,手指点着,愉快大叫。
“翠叶别笑了,把这些牙儿都赶走!还有你,你们几个,把癞蛤巴都拿走。
“三姑爷放心,咱们这边走。”
曹二嫂子看着紧紧抓着李银珠的胳膊,苍白着脸,抖抖索索的洪振业,再看看无语到肩膀都耷拉下来的李银珠,再也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
经受了一场癞蛤蟆惊吓的洪振业,进了李家小院,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总算感觉好些了。
“癞蛤巴有什么好怕……”
“能不能别讲这几个字!”洪振业瞪着李学栋,打断了他的话。
“好好好。那你好点儿没有?好啦?那行,咱们先在这里认亲,就咱们姐弟几个,再到祠堂认亲,就现在,行不行?”李学栋笑道。
“好了,行了。”洪振业深吸了口气。
“都进屋吧。”曹二嫂子招呼诸人。
堂屋里,李金珠面朝屋门,坐在上首,李玉珠坐在另一边,李学栋和李小囡一左一右面对面坐在下首。
曹二嫂子刚要招呼并排站在堂屋门口的洪振业和李银珠进屋,李金珠看了看,扬声问道:“梅姐呢?”
“我去叫她。”
李小囡站起来,一路小跑出来,先到厨房,梅姐果然在厨房,李小囡拉着梅姐往外走,“赶紧,认亲了,就差你了。”
“我哪能去!我不祥!”梅姐吓了一跳。
“那是他们鬼扯,你吉祥得很,是大阿姐叫你,快走。”李小囡推着梅姐往外推。
“梅姐,快点儿,就差你了。”李学栋也跟出来。
“哪有这个理儿,这哪能行!”梅姐手忙脚乱。
“阿梅去坐好。”曹二嫂子上前,拉着阿梅进了堂屋,将她按在李小囡下首。
“我……”
阿梅窜起来,被曹二嫂子按着肩膀按回去,“阿梅坐好,好了,新人请进吧。”
洪振业和李银珠一前一后迈进门槛,并肩站好,洪振业长揖,李银珠行福礼,先给李金珠见礼,再转向李玉珠,一直到阿梅面前,同样郑重的长揖和福礼。
阿梅直挺挺靠在椅背上,用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