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愣在原地,脑袋登时陷入一片空白。
云小衣抓住花容的小手,声音再次变得柔软起来。
“花姐儿,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了。
若是你若真去认了苏意为母亲,你叫我还怎么活?”
闻言,花容的意识方才一点一点恢复。
她双手紧紧握住云小衣,哭道:
“娘,那银环姨娘是与主母一伙儿的,如今您身子又这样,一定要好生养着,万不可再同她们斗了。
眼下爹爹对您,又心意难测。
您不能再犯傻,为了爹爹去做傻事了。”
云小衣目光凌厉了几分,转而,瞳色中隐隐看到一丝冷漠。
“是他弃了我。
我断不可能,再为他做任何事。
可他欠我的,我总要讨回来!”
“娘要做什么?”花容急道。
“我要让谢望山名声尽毁,也要让苏意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谢家欠我的,我要让他们全都给我还回来!”
说完,她喘口气又道:
“花儿,此事简单,你只需如此如此……”
花容为难地看向她。
“娘真的决定好了?”
云小衣点点头:
“唯有此法,否则和偌大的侯府,终将成为我们母女的葬身之地!”
瑱王府,兴云阁。
瑱王萧广河一身华贵的云纹绣缎交领常服,头戴紫金珠玉冠,眉眼细长,眸光粼粼如海波般柔和又倨傲。
萧百川从榻上醒来时,萧广河站在床边注视他。
“抓刺客!”萧百川惊醒。
“本王拜见太子殿下。”萧广河撩开袍子,说罢,已经双膝跪地。
萧百川揉一把惺忪的眼,冷冽而疏离的目光落在萧广河的身上。
“瑱王?
难道是瑱王救了我?”
萧广河浅笑,神态柔顺而平和。
“今日在街前,恰巧遇见,不过是举手之劳。
倒是殿下的身子,自小便弱,眼下又中了毒,实在让人忧心……”
萧百川扫一眼胸前,已被包扎好的伤口,随手扯过深衣披在身上。
“多谢瑱王关心。
今日来看,老天爷似乎格外垂怜我。
这么一支毒箭射过来,竟还能让我活过来!”
旁边的门客立刻上前,喑哑的嗓子道:
“殿下不知,若非王爷割了自己的血肉喂给您,恐怕如今殿下的性命,危矣!”
萧百川冷笑一声,起身道:
“倘若瑱王要在人前卖弄一副兄友弟恭、亲情深厚的模样,还是避开我些。
我自小在外长大,虽说同你是手足兄弟,却从未认真相处过,说感情深厚,未免太虚假了些。”
萧广河却不恼怒,反而谦逊有礼地继续道:
“说来惭愧。
殿下多年被病痛折磨,做弟弟的非但不能助殿下摆脱痛苦,却还要受殿下的照顾,是本王做的不够。”
萧百川勾了勾唇,坐在榻上,不紧不慢地冲旁边候命的言禄张开手。
言禄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个豆绿色的小瓶子,递了上去。
萧百川将瓶子握了握,转而展示给萧广河道:
“我手上的毒药,是为了治我身上的顽疾所用。
服用之后,虽然病情能够有所缓解,但每日都要遭受锥心蚀骨的痛苦煎熬。
既然瑱王如此挂心我的身体,那不如瑱王就将此药吞下去,也好真正地与我感同身受,兄弟连心一回。”
见此,旁边客卿慌忙拦住,不悦斥责道:
“殿下此法简直荒唐!
王爷乃是好心,太子殿下却是在无礼取闹、胡搅蛮缠!
王爷切不可上前!”
萧广河的唇微微抿着,眼眸中却隐隐含笑。
“太子殿下说的是,本王一直将殿下看做自己的榜样,今日若吞掉此药能分担殿下的痛楚,本王义不容辞。”
说着,他便上前来拿药。
客卿马上拦住他,目光严肃:
“王爷,不可!”
萧广河并不理会。
他面色温和,极有礼貌地走上前,拿过小药瓶,不加犹豫便将瓶中的药,一饮而尽。
这一举动将旁边的客卿吓得不轻,他满面担忧地审视一番,关切道:
“王爷可觉得有何不妥?”
萧广河回味一番,似乎有些酸涩。除此,身上也并没有别的明显感觉。
他舔了舔嘴唇,道:
“似乎只有味道有些不同。”
正此时,言禄忽然大叫一声,又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瓶一模一样的药来。
“殿下恕罪,刚才给您的药,奴才拿错了。
那、那本是今日奴才帮冯先生收了,待入药的马溺……”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竟然是马尿!
萧广河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原本柔和的眼色霎时变得可怖又阴狠。
他不由捂住胸口,随着一阵干呕的感觉涌上来,他立刻冲出了兴云阁。
客卿紧随萧广河的脚步,边走便喊:
“王爷,快吐!快吐!”
萧百川疏离冷厉的眸子沉下来,他靠在榻上支颐坐着,不紧不慢地端起丫鬟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
言禄仰视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道:
“殿下,您还是快罚我吧,若是待会儿瑱王殿下回来了,岂不是要将我剥皮抽筋,送到慎刑司去?”
“你的确做了错事,他若要将你送去慎刑司,再正常不过。”
“啊?”言禄愈加害怕,“殿下,您不如现在就罚我,挨打挨骂,罚俸禄都成。您别不管奴才,任由他人处置!”
萧百川垂眸将摘一颗果盘里的葡萄,慢慢送到嘴里,丝丝甜味流过味蕾,侵入五脏六腑,真是香甜。
他微微闭上眼睛,面色却并不享受,转而,轻叹一声,惆怅道:
“颗颗血肉,都是百姓之艰。
粒粒莹润,皆是百姓之苦。
如此安逸,皆乃百姓所换,又怎好再拿百姓之血筑城墙!”
说罢,他一掌拍在几案上,眼眸中悲切又愤恨。
在场的丫鬟吓得连忙跪地,伏地久久不语。
萧广河吐过之后,带着客卿又一起回来。
他正想问罪,身旁的客卿却为了表现自己,抢白道:
“小小内侍,竟敢给王爷喝马溺,快来人,将他送去慎刑司!”
言禄伏地不敢乱动,胸腔中的心脏,狂躁不安地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一般。
萧百川几步上前,迅速抽出身旁近卫的长剑。
眨眼,那柄冒着寒光的剑,已如游蛇般横在了客卿的咽喉处。
霎时,脖颈出一阵彻骨的冷意侵蚀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