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
雅室前厅内。
楚宁躺靠在藤椅上啃着卤鹅翅膀。
胡县丞、魏满、赵二等人便围着他站住了。
“大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还是赵二忍不住先开了口。
楚宁当然不想算了。
这可是刺杀啊!
可眼下,他知道还不能动黄四郎。
当然,也没有足够的证据。
想了想,楚宁嘱咐一声:“这件事就到此打止吧,你们放心,我早晚会给他算清账。”
“哼!”
赵二乜了魏满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就说了,应该让我去。跟这些杂碎就不要讲道理,要讲刀子。”
“你去了估计大人就没命了。”
魏满不徐不疾的回了一句。
赵二没有接他的话,目光落向楚宁:
“大人,要我看,就直接拿了黄四郎,让我来审,定能给按个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再把黄老爷一刀砍了了事。”
“鲁莽!”
楚宁将一块骨头吐出,恼道:“冲动能解决问题嘛?倘若现在把黄天霸杀了,那这青山县立时就大乱了。”
楚宁知道,黄天霸这号人物,他活着,手下各种势力尚能保持平衡,可一旦他死了,这种平衡立马就会打破。
杀了一个黄天霸,很快又会出来过李天霸、赵天霸。
这不是楚宁的最终目的。jiqu.org 楼兰小说网
“这件事老胡说得对,也考虑得周全,这步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眼下咱们还不能与黄老爷撕破脸。”
楚宁又吐出一块骨头,压低了声音道:
“别忘了,城外还有山贼呢!”
“对!大人说的才是正论。”
胡县丞又道:“眼下既然黄家也承认那是替沈保报仇的贼人,那咱们便可以顺理成章审理沈保了。”
众人一听,这时都点点头。
这胡县丞别看长得憨憨的,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好了!都站着干嘛,吃啊!”
楚宁摆摆手,示意大家一起:
“吃饱喝足,明日一早,开堂审问沈保。”
……
……
黄府。
今夜暗月无光,可黄府上上下下都被油灯点了个通天亮。
黄天霸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黄大威低着头,目光看向前方的地面。
而大管家黄达却是一脸惋惜的看着黄大威,微微晃了晃头。
“混账东西!你怎么就敢派人刺杀新县令。”
黄天霸突然顿住了步子,以咆哮的语气吼出一句。
一向沉稳的黄天霸,今夜显然是动了怒火,双目圆睁的逼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黄大威知道不得不答话了:“爹,儿子就是看他太嚣张,想要教训教训他。”
“混账!”
黄天霸一跺脚,恼怒道:“我说了,一切都得听我安排,老子告诉你,这黄家还轮不到你做主,你也只是老子养的一条狗。”
黄大威显然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很快便反应过来,父亲这话明显是在维护黄大管家。
黄达瞥了一眼黄天霸,知道也不得不说话了:
“老爷,你别生气了。少爷这件事确实鲁莽了些,不过事情总算是摆平了,也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黄天霸没有接言,沉吟半晌,怔怔道:
“二虎现在何处?”
黄达道:“我已经让他躲起来了。”
黄天霸想了想:“给二虎一笔银子,让他离开青山县。”
“是。”
“至于你……”
黄天霸冷冷看着黄大威:“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
“父亲,你这是干嘛呀?”
“干嘛?”
黄天霸又显露出笼罩四野的霸气,盯视着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惦记杨家米铺那小娘子,这件事我已经说了,让你不要再去招惹。”
“爹。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她,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喜欢上她了,反正我非林小娘不娶。”
“孽子,孽子啊!一个魏家村的妇人给我惹来多少麻烦,现在你又惦记上杨家小娘子。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爹,魏家村那个贱人是她自己跳崖死的,关我什么事。”
黄大威据理力争,口中仍然喃喃道:
“总之,我现在就喜欢林小娘,娶不到她,我也就不活了,反正在爹心里只有你自己。
当年我娘临终的时候,让你好好照顾我,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过,一心想的就是黄家,是你自己。
爹,你对得起我娘吗?”
“来人!把少爷带下去。”
见无人动弹,黄天霸猛虎一般咆哮道:
“听见没有?!”
“是。老爷。”
两个护卫赶忙上前,毕恭毕敬道:“少爷,走吧!”
黄大威见父亲从未如此动过大气,哪里还敢顶嘴,只得起身拜别,刚走到门口忽而想起一件事来:
“爹,我今晚请狗县令吃饭,发现他身边那个人有些眼熟。狗县令说是陪他赴任的新县尉,可我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
黄天霸闻言,倏地一凛:
“这人叫什么?”
“好像是魏满。当时我还问是不是来自魏家村的,结果狗县令就说是随他一起赴任的新县尉,今晚要是没有此人,儿子就成功了。”
“你还说。”
黄天霸刚要发火,黄达赶忙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退下。
“想来这位新县令老爷可真是愣头青啊!”
黄达近前,给老爷倒了一杯茶水,这时又才说道:
“我按老爷的意思去请这位新县令老爷吃饭,结果胡县丞来了,和解的意思我也说得很明白,事后还在钱庄上给他开了两千两银票。
本以为这事就此打止,可谁知,这新县令转手就把咱们新找的讼师给说辞了。”
听说此事后,我想着明日就要审理沈保了,只得又亲自去找到胡县丞言明此意,可谁知新县令仍然不见我,我便将老爷的意思悉数告知了胡县丞,还私下给了他一千两。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胡县丞竟打起了太极,我看这胡县丞已经变节了。”
听完这番话,黄天霸语意深长的道:
“这么些年了,胡松海能在青山县坐稳,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可如今这事倒是让我没有想到。
也不知道,这位新县令到底有何种魅力,竟能让胡松海甘心折服。”
黄达点点头,也对这位新县令充满了好奇:
“不过老爷,要说今日少爷办这事考虑欠稳妥,不过,让我没想到的事,少爷竟还能想出调虎离山之计,还真就差点让他成功了。”
“哼!”
黄天霸冷哼一声,知道他是想缓解自己和儿子的关系,冷冷言道:
“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夸奖的。”
“是。”
黄达知道瞒不过老爷的心思,尴尬一笑。
“好了!”
黄天霸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然早该把这人除了。可眼下他已然有了民心,这件事就得从长计议了。”
说罢,黄天霸似乎又想到了很多年前,百姓们自发相拥为哪位县令大人送行下葬,那场面令他历历在目。
那一日,青山县城恸哭震天。
他知道,那就是民心所向。
民心这个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在啊!
他也曾不以为意,可直到那天的场景,让他永世难忘。
那一天,他令人关闭所有院门,又让家中所有人手把守各处院门。
整整一天,他都是在忐忑中度过。
那种深深的恐惧感,让他一想起,便只觉浑身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