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猜对了。
喝完酒用完膳，她很快开始头晕眼花，全身发软，手脚毫无力气。
最后的画面，是帝王起来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宣召什么圣旨。
他的表情严肃决绝，没有半分伤心的影子。
说完他又交待些别的事情，还是严肃甚至严厉。
这大概是要求宫人们保密了。
皇后含笑闭上了眼：「人生啊，也不过如此」
——
谢辰瑜亲眼看着皇后倒下，他站起身对赵海吩咐。
「传旨尚宫局，皇后突然重病暴毙身亡，让尚宫局预备皇后的后事，要厚葬」
「传旨司礼监，拟好皇后的封号，要端庄大气些的，她是王家女，一身的傲气，太低了配不上她」
「传旨内宫，所有人不许议论皇后的病，发现一个杖毙一个」
「传旨侍卫营，让魏侍卫自尽吧」
安排好这些，谢辰瑜再次看了看皇后的背影，然后决绝离去。
他一步又一步越走越快，衣摆翻飞，脚步劲阔，有种上战场的架势，却完全不像是刚刚丧妻。
赵海哭丧着脸，嘴里嘟嘟囔囔不停重复着刚刚的圣旨，生怕一不小心就漏掉哪几个字。
——
皇后薨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出来，下午的时候，尚宫局已经开始在各处刮白。
然而这时候却传来消息，九王正妃发动了，昨日半夜诞下麟儿，是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府里正发喜糖呢，特来宫里报喜。
这事弄得。
谢辰瑜得到消息，几乎想都没想就下旨：「九王府情况特殊，不宜入宫，今日起禁足为先皇后祈福，无召不得外出」
说是禁足，其实就是保护起来不让他们入宫。
赵海感慨着皇上待九王爷还真是好。
二月初四，灵堂建好，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开始跪灵哭灵，林夕梦是领头的那个。
哭又哭不出来，不哭又不行，林夕梦只好在袖中藏几片洋葱，眼泪快干的时候揉两下。
皇后的葬礼要举行七七四十九天。
宫妃跪灵不得少于三十天，停灵不少于九九八十一天，宫外的百姓则是十个月不能嫁娶娱乐。
这正好与帝王的十二个月相对应。
说这么多就一个意思：皇后的葬礼很隆重，要举行很多天，后面还有的受罪。
林夕梦发誓，她真不是对皇后不敬，可这些礼仪都是虚的。
真要是那么尊敬皇后，为什么不在她活着的时候好好尊敬她？
总之她要开始研究那个跪的容易了。没错，就是前世看的还珠格格里面小燕子弄的那个，现代简称那东西叫护膝。
——
第二天，一层薄薄的护膝上来，舒服很多，不敢弄得太厚，怕被人看出来。
第二天，圆葱多了几片，因为哭的不够真。
第三天，护膝太薄了，地上太冷，寒气还是会进到骨子里。
….
第四天，她感冒了，是累加冻得。
她开始加厚的护膝，穿最后的衣裳，袖子里也开始含糖透的姜片驱寒。
本以为这一切都秘密进行不会有人发现。
直到有一天，陆侍卫寻了个空送给她一双黑熊皮的护膝。
「这是……」
难得有个喘口气的功夫，两人在宫道上大大方方站着，也不怕有人说什么。
「上好的黑熊皮，有一指多厚，准备冬天骑马去塞外走走，可惜这几年一
直没空，暖和得很，就送给你吧？」
「是谁让送的，我弟弟？」
陆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浅浅点头，笑而不语。
林夕梦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也就不多问：「那就多谢了，用完我会好好洗干净还给你」
陆沉又愣了一下，像突然听到送出去的礼物给还回来，还被发了好人卡，眼里的落寞止也止不住。
「那娘娘说话可要算数，你还回来的时候我可要仔细检查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也不会糟蹋了，一定会加倍小心爱护的」
「多谢啦」
林夕梦客客气气道谢然后离开，因为是光天化日，也没人说什么。
——
有了东西就舒服很多，之后的日子她再也没感冒发烧被冻过。
待三月底皇后的灵柩送出宫，一切事物都回到原点。
除了宫里铺天盖地的白和空空如也的椒房宫，先皇后一丝一毫的东西都没留下。
不对，还留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
绿浮是宫外带来的，原本应该送还王家，可王家已经没人，她也无处可去，林夕梦就派她守在椒房宫，整理整理打扫打扫，大概一时半会不会有人住进去。
剩下的小宫女只留下两个，就全派回尚宫局重新分配。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突然没了，说起来也听可惜的。
林夕梦看着手中后宫中馈的账册，心里的苦说都说不出口。
以前只知道管家累，没想到管家这么累。
事情多如牛毛，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不得已她只好让刘贵人来帮忙。
好歹是耕读之家，刘贵人学了一手好算盘和字体，不管是记账算账都又快又好。
林夕梦抱着她差点儿哭出来，这是什么？这是天赐的助手啊。
她很快升了刘贵人的位分，让她当婕妤，分给她一些协理六宫之权，从此果然就清净很多。
福熙五年这一年过得极其平淡。
宫里没有宴会没有酒乐，连民间的婚丧嫁娶都停了，母亲原本看上两家姑娘要给林正潇说亲，都被搁置下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也少了，平日那些杂耍的表演的，已经很久没见过，戏园也空了。
宫里的日子还好，有皇室约束，不可能太过。
民间花样就很多，有偷偷喝酒偷偷娱乐的，也有私底下逛窑子的，花天酒地什么人都有。
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在一天天数着日子过这十个月。
终于出了孝期，所有的禁忌解除，俨然已经是福熙六年。
新年过得不太热闹，但该有的都有。
林夕梦站在佛前为自己祈福时，双手合十。
希望林家来年越来越好，希望弟弟娶上个好妻子，希望皇上越来越好大盛朝越来越昌盛。
还有一个期望……
林夕梦看向御书房的方向，但又不像在想皇帝，究竟在思考什么大约只有她自己知道。
(本章完)
半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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