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鱼桓抬头看了老头片刻,而后轻笑说道:“老先生您就别开玩笑了,爷爷的病,我之前请了好几人来看都束手无策,只打听到这么一个偏方来延缓病情……”
“咦……小娃娃,你怎么能以貌取人,看不起老头儿我嘛……”
怪老头打断了鱼桓的话,长吁起来。
看这老头儿信誓旦旦的模样,鱼桓眼珠一转,问道:“既然如此,那鱼桓想冒昧地考考老先生您,我所熬的这药汁服下去后,可治愈哪种伤情?”
“啧啧啧,小娃娃倒是还挺机灵,不过要想考倒老头子我啊,可还差些哦。”
怪老头自得一笑,轻哼一声,接着娓娓而谈:“你熬这药啊,可不是用来喝的,口服下去反倒会出人命!这几味药材,本该是做药浴之用,不过我看你取用药材的量,又熬制到现在,想来这药汁,是用来外敷或者擦拭身子的吧?”
“你说你爷爷病重好几年,自己又独自维持生计至今,说明你爷爷病重到了无法承受一丝体力活的地步。这屋中灯火虽明,但一直不曾听闻半分动静,表示你爷爷他很有可能病倒在床,久卧不起。”
“再看这药,其中有好几味可是猛毒之物,以毒攻毒,更是说明了这病不仅严重,而且根深蒂固,实乃顽瘴痼疾。这幅药材发挥效用的部位是在血肉筋骨之上,由此可更加确定,你爷爷他已经近乎丧失了行动力。”
“伤及血肉筋骨的病,一般来说发作起来都是疼痛难忍,倍感煎熬,如身处炼狱。而且你刚刚也说了,这药只能延缓,而非克制痊愈,此病本就易侵入骨髓,又拖延了好几年至今……孩子,你爷爷的身体,早晚有一天会承受不住啊……”
怪老头的语气从之前的自信满满转变为此时的凝重压抑。
鱼桓微张着嘴,惊讶于这老头大差不差的推理,可听到最后,泪水却是嗒嗒掉落下两滴。
“还请老先生帮忙看看爷爷的病情!”
鱼桓站起,俯身一拜。
狭窄的屋中,昏暗的灯光下,怪老头坐在床边搭上了爷爷的脉搏,表情凝重,鱼桓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屏气凝神,显得有些紧张。
许久,怪老头收回了手,眉头微皱,忽而轻叹了口气。
“老先生,怎么样?”
鱼桓急忙问道。
“单从脉象来看,此病的确是蹊跷怪异至极啊,难怪至今找不到病因源头。”
怪老头缓缓摇头,心里感到很是不解。
早就料想到可能会有这般结果的鱼桓僵滞了一瞬,垂下脑袋,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失望却又一次笼罩在心头。
“呵呵,我这把老骨头,病了也就病了,也怪鱼桓这孩子,总是惦记在心上。”
爷爷笑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瘦骨嶙峋的脸颊,让这笑容看上去有些恐怖,可看在鱼桓眼里的,更多还是不忍与痛惜。
“爷爷你总是这么说,不请人来看看怎么知道治不好了?”
鱼桓平复下心情,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怪我,怪我……”
爷爷惨笑着咳嗽了几声,“都怪爷爷这个老拖油瓶,连累了孩子你,爷爷把你养这么大,可不是要你来承受这些,想要你来受这个苦的……”
“哪里有很辛苦,鱼桓都已经这么大了,也该换我来照顾您了,鱼桓只想和爷爷好好过日子呢……”
鱼桓握住了爷爷的手,轻声说道。
爷爷刚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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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浑身猛地激灵一下,接着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脸庞手臂上的肌肉抽搐,看得人心惊肉跳。
鱼桓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爷爷这是又发病了,那种沁入骨髓的疼痛他虽无法体验,可仿佛也感同身受,揪心的痛苦,令人难以直视。
鱼桓抱起爷爷枯瘦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用麻布蘸着碗里的药汁擦拭在爷爷的手臂,后背,胸口。
一旁的怪老头看着爷爷裸露双臂上那一根根肉眼可见的紫黑色的血管筋络,脸色变得愈加凝重,直到爷爷再次一阵剧烈咳嗽,嘴角逸出一丝暗红的血迹,他才霍然摸出一根银针,扎在爷爷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
怪老头将血滴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鼻子闻了闻,眼中乍现一抹精光。
见鱼桓爷爷脸上的痛楚之色和缓几分,怪老头问道:“老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染上这病的?”
“可能是七八年前吧,感觉这身子骨就有些不太轻便了,这之后又过了一两年,身上的血管才开始有了慢慢变黑的迹象。在这之后的几年里,身体越来越不行,偶尔发作的疼痛越来越频繁,直到三年前,彻底瘫了下来……”
爷爷气若游丝,一喘一喘地说了好一会儿。
“你们平日里,可有过与什么人来往?与什么人相处过一段时间?”
怪老头沉吟片刻,又问道。
鱼桓帮着爷爷躺下,摇了摇头:“基本不曾与生人来往,也没有和谁长时间地相处……”
“你爷爷以前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的吧?”
怪老头目光一闪,盯住了鱼桓的眼睛问道。
鱼桓点头道:“在我三四岁,四五岁刚记事不久时,爷爷还是很健壮的,毕竟作为捕鱼人,还是得有着一副好体力的,在这之后,我就发现爷爷时不时开始抱怨自己老了,这里酸那里痛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怪老头若有所思,目光在鱼桓身上流转不停,忽然间低声道:“小娃娃,你身上……是不是有着什么东西?”
怪老头话音刚落,鱼桓的瞳孔骤然紧缩起来。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床上,爷爷的胸膛微微起伏,有气无力,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久,鱼桓默不作声地缓缓褪下上衣,将后背亮在了怪老头面前。
昏暗的灯光,身体紧绷的鱼桓,目光凝重的怪老头,气氛再次压抑了些许。
在鱼桓后背左上部,左肩胛骨的位置,一个巴掌大小,呈现出紫黑色的斑纹异常显眼!
四条蛇形斑纹的尾部盘曲缠绕,蛇首围绕成环,外围的条纹呈辐射状朝四周延伸,仿佛像是钻入皮肉之下。
这枚紫黑色的斑纹图案隐隐散发出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盯得时间久了,更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爷爷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身上就有这东西了……”
鱼桓声音微微颤抖着,他每次把自己身上的这枚图案与他人对自己的流言揣测结合在一起,心里便会涌上一股强烈异常的冷意。
“老先生,我身上这东西……”
鱼桓慌忙将衣服套上,目光飘忽不定,不敢看向爷爷,亦不敢与怪老头对视。
“这东西……叫星蚀斑……”
怪老头轻声说道,拍了拍鱼桓的肩膀。
“爷爷的病……与这有关?”
鱼桓的头垂得很低,声音细若蚊蝇。
怪老头朝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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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爷爷瞥了一眼,而后将声音压得很低。
“这星蚀斑,来历可非同一般,可将其视为一种诅咒,一种病毒,鱼桓,你对修行一事,了解的可多?”
鱼桓摇头:“不甚了解。”
“知晓星蚀斑,并能将其完整印刻出来,此人修为必然不弱,由此可见,你的身世可非同凡响啊……”
怪老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鱼桓,好奇他的来历究竟如何。
“这跟我爷爷的病有什么关系?”
鱼桓面色平淡,对于自己身世的猜测,他早已麻木。
“老头子我也奇怪的是,为何星蚀斑在你的身上没有显现出它本应有的效果。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十多年的相处,与你的亲密接触,这星蚀斑的一丝毒力侵蚀进你爷爷的体内,致使他病重成现在的模样……”
听完,鱼桓的心片片碎裂,他一直不愿相信的流言竟然变成了事实,竟然真是自己害爷爷变成这幅可怜模样。
鱼桓一屁股瘫软在凳子上,呆滞地看着桌上的药碗,双目无神。
“可为什么我没事,而爷爷他变成了这样?”
鱼桓忽而抱住脑袋,懊悔,愤恨,迷茫一一涌上心头。他自己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猜测,后背上那诡异图案的颜色,与爷爷变黑的血管的颜色是那样相似。
“我猜么,这可能是与你的体质有关吧,或许在你身上烙下星蚀斑的意义也在于此……”
怪老头说了一句,也渐渐沉默下来。
“我果然是像他们说的,是个灾星呢。怪不得一些人见我如避瘟疫班。爷爷他虽然平时与人交往不多,但其他渔民对爷爷也都客客气气,都说他憨厚老实。可自从捡了我之后身子就每况愈下,也难怪别人那么想,事实真就如此呢。”
鱼桓低声啜泣着,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爷爷当初没有发现被抛弃的自己,不该好心将自己收留。
“孩子啊,爷爷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没有猜疑过你,你为何要这么想呢……”
爷爷用尽力气,嘶哑着低吼出声。他也听到了个大概,尤其是鱼桓那压抑的啜泣哭喊声,更是直刺他的心田。
“当初爷爷从石滩上发现你,就奇怪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可爱婴儿,是谁这么狠心丢弃在这里。当时就有人劝过我,不该将你收养,以免牵扯到什么祸患,不该引火上身,劝我不要沾染这段因果。可爷爷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刚出生不久的你消逝在那冰冷的乱石之中!”
“鱼桓,没什么好自责的,爷爷的病,跟你没关系!爷爷当了大半辈子渔民,一直过的都是孤独辛苦的日子,只有在收养了你之后,才每天都体验到了生活的乐趣。能看着你长这么大,爷爷很开心!”
“孩子,你就当爷爷本来就身患重病,是你陪爷爷度过了这十多年欢乐的时光,爷爷这么一个鳏寡老人,又有什么值得遗憾呢?孩子,你不必承担这一切,这一切,本不需要你来抗!”
艰难地说出这一大段话,爷爷原本晦暗的脸色都涨红起来,好一会儿才慢慢消退下去。
鱼桓泪如雨下,早已泣不成声。
“老先生,老先生!您见多识广,一定有救爷爷的方法,对不对?”
鱼桓虔诚地看向怪老头,眼里充满了希冀。
“孩子啊,此病沁入骨髓已有十多年之久,无论是谁来了,恐怕也回天乏术啊。”
怪老头拍着鱼桓的肩膀,重重叹了口气。
鱼桓的目光,顿时死寂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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