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大会后,果然屯子里议论的声音少了很多,也没人再敢在外面提什么“神女转世”之类的话题了。
但叶青的医术有目共睹,前面的那些病人治疗体验过那一手飞针绝活后,无需过多自证,这些人回去后立马就成了铁杆叶吹,开始自发替靠山屯卫生站进行宣传。
于是,靠山屯卫生站火了,火遍了红旗公社,甚至火到青山镇外面去了。
就像伍永兵和老支书所预料的那样,虽然在经过上面轮番的教育宣传后,周围这些公社没人再信谣传谣了。
但上靠山屯卫生站来看病的人流量却压根不见减少,反而还越演越烈,以至于屯子里不得不专门弄了个排班表,每天安排两个社员在卫生站院门口站岗,负责维持秩序。
不过,来的人多了,叶青这边一天只收八十个病人案例的规矩,也快速传播出去了。
这就导致,每天一大早,叶青甚至还没起床呢,卫生站那边就排起了长龙,关键是排队的人还都是本屯子里的人。
嗯,没错,因为卫生站限号的缘故,导致靠山屯这边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迅速衍生出了第一批黄牛。
周边几个公社都知道靠山屯这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城里医生,想来找叶青看病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赶过来领到当天的看诊号,所以,在其他生产队好些人接连几次跑空,没能顺利排上号后,有人脑筋活泛,开始另想他法。
找靠山屯的屯民套近乎攀关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交情都能硬生生翻出来,总之目的就一个,想要找个熟人帮忙代为排队。
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天优势,靠山屯屯民这个年过得可比往年要热闹多了。
正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以前靠山屯这个鸟不拉屎的穷旮旯窝,一提起来外面那些亲戚就不住摇头,谁都不乐意沾边。
如今可就不一样了,家家户户都是门庭若市,以前那些不怎么亲近往来的亲戚全都给跑来串门子了。
甚至有些亲戚连见都没见过,号都叫不上来,都拎着糖封笑眯眯地来登门,那热情熟络程度,活像跟自家处了几十年似的。
靠山屯的屯民一开始还有些懵呢,慢慢地就开始琢磨过味儿来了,敢情这些人都是来找家里帮忙上卫生站那边领号的。
屯子里的人立马就乐了,搞半天卫生站搞限号这事儿,对他们还有这好处呢!那这个措施整得好啊!
一开始还有人抹不开面,亲戚为了看病拜托自家帮忙,专门送东西过来还不好意思收,代人去排队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发现了给捅到大队长老支书那儿去,说他们破坏卫生站的规矩。
但没过几天,各家就发现这事儿不止自家在干,整个屯子二百来户人家,家家都有那不知道来路的“远房亲戚”,收点钱或物然后去给人当黄牛领号的绝不是个例,甚至就连老支书和大队长家里都有人这么干。
黄牛这种事儿是没法杜绝的,限号这个办法一推出来的时候,叶青就早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只要这些村民别做得太过分,她也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大家在这个事儿上赚得一点好处。
谁让屯子里的人,就是占据了地理优势呢?
为什么当初伍永兵要那么积极去向上面申请,极力配合叶青的提议,开各种空头支票,也要推动建设这个卫生站呢?不就是要给靠山屯的村民们谋福利吗?现在,这个隐形的福利开始显现出来了。
靠山屯村民如今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卫生站建在自家门口的绝妙好处了,大过年的,从初二到十五,家里客人就没停过,拜年礼真是收到手软啊。
叶青这边其实是访客最多,来拜年送礼最多的。
但她不能破这个例,不管谁来都热情认真招待,唯独礼不能收,也不会给任何人走后门,要看病都去老老实实排号,她这边如果让人插队,那这个限号的性质就变了,后面肯定要乱了套了,外面那个白纸黑字张贴出来的规章制度,也成了一纸空文,再不会有人信服了。
不只是她,她对手底下几个徒弟也是一样的要求,绝对不能借工作之便私底下卖号牟利,要是有谁阳奉阴违让她给发现了,那就别在她这儿干了,赶紧卷铺盖滚蛋,以后在外头也别说是她教出来的徒弟,她绝对不会认。
自从限号后,叶青这边上班总算不用像之前那样,一整天都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没个停歇的时候了。
八十个号,对叶青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她给弄了个时间分配表,每天上午七点到八点,是给徒弟们讲课的时间,八点到九点,得去生产队的养猪场那边忙活,九点到十二点,则是卫生站坐诊时间,中午吃饭休息俩小时,两点到五点是下午坐诊时间,五点以后卫生站就关门了,徒弟们整理当天诊治过的患者病例,各自对当天的脉案还有接触过的患者进行复盘,消化叶青教的课程内容。
每周二和周六,叶青会抽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带上几个徒弟去往部队农场,兼顾赵玉良那边的养殖场,监控猪圈牛棚里牲畜的各项数据,确保她的科学养殖计划顺利进行。
另外,等到开春农场那边母猪生产,可能一整月都要在那边负责接生,晚上都得守夜,到时候这个坐班情况该怎么安排,可能就得另行通知了。
当然,那会儿就进入春耕农忙季了,不只是她工作繁重,周边各个生产队也都会忙起来,上卫生站来看病的人肯定就少了,所以叶青倒是并不担心时间安排上会有什么冲突。
限号这个事儿,唯一给叶青带来的一点麻烦,就是伍月英那个厚脸皮又来了。
之前因为请叶青预约接生遭拒后,伍月英就去求伍永兵帮忙求情。
只可惜伍永兵早就对自己的这个闺女彻底寒了心,现在人都已经嫁出去了,生产这事儿娘家也管不着,总归夏家看在亲孙子(孙女)的份上,肯定不会当甩手掌柜。
所以对于伍月英提出的要
求,伍永兵只当做没听见,压根没打算理会。
娘家对她生孩子的事儿表现得如此冷漠,这让伍月英十分着恼,一赌气直接又回农场了,甚至就连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她也跟没这回事一般,夫妻俩当天就没往靠山屯这边来。
伍永兵对这个女儿已经失望透顶,只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一门心思都扑在靠山屯卫生站的事儿上,对伍月英没回娘家这事儿根本不在意。
倒是伍婶子对女儿女婿年初二回娘家很是看重,尤其还是夫妻俩结婚头年回娘家,所以她头一天晚上她就在准备各种食材,准备初二那天张罗一大桌菜,并且还特别叮嘱了俩儿子,让他们今年初二别去岳家拜年,改成初一或者初二去,腾出初二的时间来陪妹妹妹夫这对新客吃饭喝酒。
哪里晓得各种硬菜炖得软烂香浓出锅了,一大家子人也都在屋里翘首以盼了,那对新婚夫妻却连影儿都没见着,伍月英那俩嫂子当时就火了,回屋就踢踢打打骂骂咧咧,直接对着丈夫放话,这小姑子夫妻俩,以后谁爱搭理谁搭理去,反正她们是绝对不伺候了。
这个闹剧外人肯定是不知情的,也就伍永兵家附近那几户可能稍微多一些关注,会多嘴问上一句怎么女儿女婿没回来,伍永兵嫌丢人,随便找了个女婿工作忙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至于屯子里其他人家,正月初那几天的注意力,都在叶青撸老虎以及接下来卫生站人满为患的事儿上呢,哪里会有闲心和精力去关注哪家闺女初二没回娘家啊。
等卫生站这边步入正轨,再不像之前那么闹哄哄的了,年初八,各家都已经走完亲戚,开始每天一大早跑到卫生站来当黄牛的时候,伍月英夫妻俩又跟没事人似的,笑眯眯地回娘家来了。
一回娘家,就理直气壮地要求娘家给她在卫生站那边排队挂个号,她要去找叶青看诊。
她这几天在部队农场那边都听说了,靠山屯卫生站忽然一下火了,据说上屯子里来找叶青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多如牛毛,就连部队农场家属院都有不少人动了心,想要上靠山屯这边来找关系买个号码牌。
伍月英是靠山屯嫁出去的姑娘,自然有不少军嫂上她这儿来咨询,伍月英私下偷偷应了几家,准备到娘家这边来要几个号码牌,到时候拿回去卖给那些军嫂,既能赚一笔钱,还能让人欠她一个人情。
这个无本买卖来得太容易,让伍月英很是蠢蠢欲动,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个贪婪的念头,她想要直接把整个靠山屯的黄牛票号都给垄断了。
作为大队长的女儿,伍月英行事向来任性霸道,所以她并不觉得她的这个想法有多异想天开。
毕竟她爹可是靠山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掌管着整个生产队的所有公共事务,安排一个专门的负责人来统一管理卫生站的挂号工作合情合理,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可让伍月英没想到的是,她这边还没提出来要她爹给她安排这个票务工作呢,只是要娘家人帮她在卫生站挂个号而已,竟然没有一个人搭理,就连一贯疼她疼到骨子里的亲妈,这回竟然也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