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匆忙穿戴好衣服、提到长枪的足轻,走上街道,发现除了几盏灯笼在风中疲倦地摇曳,冷飕飕的街上空无一人,便捂着嘴巴,返身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
躺在酒馆歌姬被窝中的少武经资,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咒骂着起身,就见一名家踩着急促的脚步声,将拉门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昨夜住进贩地人家中的足轻们被杀了!”
“什么?”少武经资眯眼看着眼前的家将,嘴里回味着对方的话,然后眼睛猛地一睁,蓦然大惊,瞬间清醒。
“是真的。”家将抬起苍白的脸,眼神中透着惊恐:“昨夜,有十五间贩地人的房屋被闯入,死亡四十多人。”
“什么?八嘎!”
少弍经资闻言惊怒交加,掀起被子,不顾身边没穿衣服的歌姬薄怒娇嗔,鞋子都没穿,就冲到街上。
站在大街上,他一边大声叫喊传令兵,传达命令,整顿军队,一边在亲兵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穿戴衣服和盔甲,往事发地点跑去。
他此次率军进入这里,是为了对付贩地人。
所以,当他看到那些死在被窝里的足轻时,很自然地就把制造血案的凶手,和贩地人联系在一起。
博多港,筑前本队迅速集结起来。
很多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睡眼惺忪,可是看到少武经资脸色铁青地在家将的拱卫下打马而来,都惊若寒蝉,不敢说话。
“卑鄙的贩地人昨夜偷袭了我们,现在你们跟着我扩大搜索范围。昨夜贩地人能成功偷袭,一定有内应!西乡七郎!”少武经资叫喊道。
候在身边的博多地头连忙躬身答应,少武经资咬牙恨声说道:“你把博多港的所有周商全部抓起来,严加审讯。一定要问出个结果。”
“啊?”西乡七郎闻言一愣,呆呆地看着马背上的二世袓,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太宰府的命令只是针对贩地人,可没有其他周商什么事情。
那些周商和当地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在各方面都传授知识和学识给他们,说是半个师傅都不为过。
见西乡七郎呆愣在原地,少武经资一鞭子抽打过去,厉声喝骂道:“那些周国商人从我们身上赚取了足够多的钱财,既然得不到贩地人财富,就拿他们开刀。快去!”
西乡七郎被少武经资的鞭子抽的肩头火辣辣的疼,连忙跑开。
一边跑,一边心想这家伙这是疯了,太宰府的一大半税收都是来自周商,得罪了周商,以后还有周商敢来博多吗。
可是少武经资的命令,他也不敢不去做,只好带领自己一队人马,挨家挨户抓人,同时,不忘派人去通知家主少弍资能。
一时间,博多港鸡飞狗跳,喝骂哭喊声震天。
林中湿冷,当一缕金黄的阳光照射到帐篷的时候,少武景资吃完早饭,坐上滑竿,率领丰前本部,继续拔营上路,沿着先锋队走过的山道,向蛇台而来。
通常而言,先锋队和本队之间距离不超过十里。
这个距离不长,但是这距离落在山中,却要花一个时辰才能赶到。若是遇到一个贪图安逸的主将,那么,这些计算都是不成立的。
少武景资身材中等,却很胖,这一点和他父亲十分相像。
从小仓城(北九州市)到胁田,能坐着轿子,倒是无碍,可是出了胁田后,就进入羊肠山道,山道陡峭不说,还非常窄,轿子无法通行。
一名佝偻着腰的随从给少弍景资牵来马匹,结果走了一里路,马蹄打滑,翻到在地,那名随从及时抱住少弍景资,没有令其摔倒,可是那匹马却扭断了一条腿,废了。
没有代步工具,少武景资一步也不愿走。
随从不得不找了一个地方扎营,派人回城再牵一匹马来。本队和先锋的距离就此拉开。
半日后,马匹送至,少弍景资骑在马身上,身体摇晃颠簸不说,还有两次被路边探出来的树枝刮到,几乎掉下马来。
少弍景资心中窝火,用力抽打坐骑。那匹可怜的马走了一里后,站在原地,怎么打也不愿再迈出一步。
能把马逼到这份上,足轻们都摇头叹气不止。
回头看看自己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少武景资很怀疑自己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若不是前方的周人财富在招手,若不是父亲的书信要求,少武景资就是打死,也不愿带兵大冷天的翻山越岭去筑前。
父亲为何非要点名从筑紫山穿过呢?自己乘船去筑前,不行吗?
虽说前方有周人的财富吸引,但是,他还是被劳累的行程消磨的,失去了对财富的兴趣。
现在唯一能驱赶他继续前进的,就是脑海中父亲那威严的目光。
受到主将的拖累,三百人本队只好走走停停,天黑时,居然只走出胁田五里路。
次日天明,那名贴身随从不得已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用路边的竹子做了一个类似滑竿的东西,既能起到轿子的功能,又没有轿子那样大的体积。
少弍景资坐上后,感觉很好,连声夸奖那名随从,并许诺此次会从周人那里挑一件好的瓷器赐给他。
随从闻言大喜,一个劲地感谢。
抬着滑竿的足轻们却在心中大骂不止。
滑竿这东西,大家都知道,可是谁也不愿意在少武景资面前提出,就是担心自己被抓当轿夫。
抬着两百斤重的东西走山路,脑袋被门板夹了才干呢。
可是,此事一旦被马屁精说出来,就不得不干。
但是,干有干的门道。抬滑竿的足轻们走走停停,不出一里路就要求换人。
马驮着这死胖子都只能走一里路,何况人乎?
“上井,少弍劲康走到哪里了?”
见太阳转到了头顶,少武景资手扶着光滑的竹竿,问身旁那名献计的随从。上井是那名随从的姓,他全名上井石久。
上井石久拧眉算计,按道理昨天晚上,对方应该来通报一次行程。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来人,难道少弍劲康抢先去查抄周人的财产去了。
想到这里,上井石久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可不会这样鲁莽地说出自己的猜想,只是打着哈哈道。
“兴许是这山路难行,他们也没走远,就在前面等我们呢。”
少武景资点点头,深以为然,似是想起一事,肥粗的手指抚摸着冷冰冰的扶手,挑着眉梢,开口说道。
“去年,听从奈良回来的人说,周人女子的诗词唱的很好,人也长的修长苗条,是不是?
“的确不假。”提到女人,上井石久顿时有被搔到痒处之感,打开了话匣子。
“周人女子和唐人不一样。唐人喜欢圆润,就像大人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