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目睽睽之下,赵云只好又夹起了包袱,走出了明法的教舍。
柳真卿一闪身,避免让赵云看到。
片刻之后,封绍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文昌阁。
“封绍兄,消消气。走,陪我一起看鱼去。”柳真卿知道封绍是有怒火的,于是乎把他带到文昌阁后面的鱼塘。
柳真卿爱养鱼,尤其是爱养锦鲤,文昌阁后面的一塘鱼就是柳真卿的心爱之物。
“我可没心思看你的宝贝。”封绍说:“你刚刚看到了?可不是我冤枉他吧。”
“我倒是觉得他说的话也对。就像他不懂唐律中六杀、五刑、十恶的含义一样,我们也不懂什么叫十大恶人。”柳真卿一边给鱼儿投食,一边严肃地说。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他说话?”封绍争辩。
“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柳真卿看着池塘里的鱼,感慨地说:“咱们当先生的教学生,就像这养鱼一样,要有耐心。一条鱼能长到这么大,不可能是一天的功夫。”
“事实就是,那小子就是一块废柴,压根就不适合在明法院读书。”封绍说。
“说的好,我也看出来他的确不适合再在明法院了,那就换一个院再试一试。”柳真卿说。
“你还想要他?”封绍问:“你刚刚也听到了,他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我们听到过的词和名字。那小子说的是疯子的语言。““总要再给人一次机会吧?”柳真卿说:“如果再不行,再撵他不迟。“你马上就会后悔的。”封绍气呼呼地走了。
十几一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最容易饿的,这个时候正在长身体,一天吃五顿饭的大有人在。
天快黑的时候,几个年轻人早早地躺在邦邦硬的木板上,菜色的脸上透露着他们营养不良的症状,前胸贴后背的肚皮,还在咕噜噜地不停的抗议者。
“好饿啊!”赵云第一次感觉到饥饿是如此的难熬。
“杜佑,咱们多久没吃肉了?”诸葛述有气无力地问。
“忘记了。”杜佑的声音如同棉花般柔弱。
“这时候要是有一条鱼,不,哪怕是一碗鱼汤,该多好啊。”诸葛述感叹着说。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上一次食堂里吃鱼,咱们每人分了一条,就一指头那么长,还带刺儿。”贾耽。
“带刺儿的也行,我连刺带肉,一起吞的。”诸葛述说。
“我也是。”杜佑跟着说。
“鱼?”赵云听到众人在说话,一个轱辘翻了起来。
“我请你们吃鱼吧?”赵云对大家说。
“算了算了,你跟我们一样是个穷光蛋,我们不忍心宰你的肥羊。”杜佑说。
“你们等着。”赵云也没在意大家信不信,反正他已经决定吃鱼了。
赵云说走就走了,虽然他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要请客,但是谁也没有拿它当真。几个穷小子都知道,他们几个凑一起也请不起客。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大家都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一股鱼腥味冲满了整间屋子。
“快!都快起来,你们看我带什么回来了?”赵云站在门口大喊。
“哇!鱼。”杜佑第一个尖叫起来。
“这么多。”众人看了一眼门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赵云浑身湿漉漉的,左右两只手各拎着一只木桶,装着慢慢的两桶大鱼。
“都愣着干嘛,快出来烧火啊,难不成咱们吃生的?”赵云冲着众人大喊。
一堆篝火在小院里升起,一股喷香的鱼香味彻底惊动了整个丙号院里的学生。赵云看到那个之前捡卢杞剩骨头吃的同学,也是第一个冲出屋子的。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赵云分给对方一条烤的半生不熟的鱼。
“赵赞。”赵赞一把抢过,张嘴就咬。
“哎,还没熟呢。”赵云赶紧劝阻。
“呵呵,没事,能吃就行。”赵赞嘴里含着一块连刺带肉的鱼片,傻呵呵地笑着。
“赵云,你真牛逼,一下子就弄来这么多的鱼。”贾耽说。
“小意思。”赵云轻松地说。
“对了,你是从哪儿弄的?”诸葛述问。
“水里捞得呗。”赵云回答。
“是学院外面那条河里吗?那条河那么浅,能长这么大的鱼?”沈既济问。
“就外面那条河?别说这么大的鱼了,就是这么大的石头都很少。”杜佑说。“那这鱼是从哪儿捞的?”众人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赵云。
“就是从院里那个池塘里捞的啊。”赵云见众人不吃,他倒是大快朵颐。
“哪个池塘?”杜佑惊疑地问。
“还能有哪个池塘,整个皓月学院就一个池塘。”沈既济愣愣地说。
‘呼’的一下,满院子学生全都起身就跑,就连那个最好吃的赵赞,也在使劲啃了一口鱼肉之后,头也不回地溜了。
“喂,你们干嘛不吃了?”赵云冲着众人的背景大喊。
“你自己留着一个人慢慢吃吧。”屋里传来了‘善意’的回答。
“唉!这么好的鱼,你们不吃我一个人吃。”赵云看着一条条肥美的烤鱼,感慨说。
天黑之前王锷来找过他,说他已经转学到明算院了,这表示他不用再去封绍班上受气。
这一夜赵云吃得很饱,很多。他一个人一直吃到很晚,最后还带着两条烤得焦黄的鱼进了屋,藏在了自己的床头。
他打算把这两条鱼当做明天的午餐,反正他早就吃不惯那扎口的高粱米了。
柳北很喜欢看叔父养的锦鲤,她每一次来文昌阁向柳真卿请教书写技法的时候,都会来后面的池塘看锦鲤。
这一天,柳北因为一个字的笔法写不好,就早早地来到文昌阁,她要趁着叔父还未开始办公之前来打扰他。
或许是来得太早了,柳北没见到柳真卿,就自己溜达到了后院。
柳真卿来得也挺早的,每天开始办公之前他都会早早地谋划一下今天需要做哪些事,这是他的习惯。
信庭游步是一个人的涵养,慌里慌张的说明一个人的心态不够沉稳。所以柳真卿一直新庭游步地走路,反正天塌不下来。
谁料,柳北却慌慌张张地从后院跑了进来,一见柳真卿就喊:“叔…叔父…父。”
“慢点说,慢点说。”柳真卿是很喜欢这个侄女的,所以不忍责骂。
“鱼…鱼…”柳北面色紧张。
“不要急,鱼怎么了?”柳真卿安抚着说。
“鱼没了。”柳北指着后院说。
“鱼…”柳真卿本来笑着的连,在说完一个字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而变成了惊恐说:“鱼没啦?”
“鱼不知道被哪个贼娃子给偷啦!”柳北急得直蹦脚。
“直娘贼啊!”柳真卿扎起长袍,再也顾不上什么稳重、心态了,甩起两条腿就朝后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