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3章筑前本队埋骨之地

山坡上的弩手,则端着弓弩,虎视眈眈地盯着下方,准备给混乱中逃脱的足轻致命一击。

“西崴!(去死吧)”就在两端军阵走进如麦田里秸杆一般箭矢林立的战场时,突然有几个足轻从同伴的尸体下钻了出来,目露凶光,嗷嗷叫着,挥舞着长枪,向前冲去。

能进入本队的足轻,都是凶焊之人,接受的军事训练比寻常农兵要多一些。

这些人在先前的箭雨下,躲避到了死伤同伴的身下,看到对方停止射箭,且推阵压来,立刻推开被作为挡箭牌的尸体,拿着长枪,迎了上去。

他们在奔跑。用尽最后一丝戾气奔跑。

但是两边的军阵中没有一个人向他们冲去。

他们只是那样极冷静地,挺着长枪,一步一步地踩着整齐的脚步,向那些疯狂的足轻,推去。

流民军的速度比足轻们慢,但是那密集的枪刃,悚人的枪林,远远超过每一个足轻的个人勇武。

他们挺着手中的长枪,像两台轰鸣的碾路车,面对面匀速挤压而去,去碾压沿途的一切。

流民军虽然只训练了一个月,但是这种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都要一直遵守的队列,已经成为他们行走的本能。

有几个焊勇的足轻大叫着,格挡迎面而来的长枪,想要冲入枪阵。

但是这种紧密的枪阵,不是一个两个亡命徒就能冲进的。

在一声声竹哨的口令声中,流民军前两排的长枪兵一步一刺枪,当那几个足轻们挡开面前枪头,正要举枪向前刺出之时,两侧和第二排的排枪就扎烂了他们的胸腔。

山谷中响起一阵阵惊悚的枪头入体而发出的噗噗声。

闷哼、狂吼、嘶喊中,足轻们纷纷倒下。

无数枪尖捅烂了他们胸腹,带出了一节节花花绿绿的脏器和肚肠。

鲜血和脏器,从足轻们的身上喷洒流淌而出,染红淋湿本已苍白的枯草碎石。

看到带头冲阵的足轻惨死当场,其余从死人堆里爬起的足轻们,脸上终于浮现出惊骇之色。

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整齐划一的战阵,更未见过随着口令同时刺出、收回、再刺出的动作。

这些敌人简直不是人,而是会移动的,只知杀戮你的钢铁堡垒!

在这种大杀器面前,足轻们毫无斗志,当一个声音高喊“个哦福丝虐(投降)”时,其他足轻纷纷丟弃刀枪,跪地投降。

然而,让他们绝望的是,无论他们如何高喊“个哦福丝虐”、“一诺打搭思给低(饶命)”,前后压来的军阵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依旧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推了过来。

战斗甫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但是那还算是战斗。

可是,此时,足轻们面对无数戳向自己的枪头,已经丧失了敢于流血的强焊战意,在朝着自己全身各处刺来的枪阵面前,武技和杀人技没有丝毫用处。

速度再快的雄鹰,也无法躲避空中的暴雨!

身体再敏捷的游鱼,才逃不脱洪水的席卷!

有一些惊骇欲绝的足轻,转身就跑,可是身后也是一步步推进的长枪阵。

他们掉头向山坡上跑去,却在数声弓弦之后,扑倒在地。

在焊勇却不失谨慎的流民军面前,涕泪横流、哭喊恳求的足轻,如同被热刀切入的黄油一样,被轻松地屠杀。

长枪入肉的噗呲声和生命逝去的惨叫声,划破山谷上空。

这块不到两百米长、一百米宽的狭长地段,成为了筑前本队的埋骨之所。

六百名足轻根本无法做到任何有效反击。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原本空寂无人的山谷中,满地尸骸,遍地鲜血。

鲍钺士盯着战场,目睹着六百名足轻被乱箭和乱枪射死戳死,想象着如果自己换成足轻的角色,不由地身体一阵寒冷。

整整一天没有看到少武经资,大友贞宗着人去寻找,得知对方整队去追踪贩地人去了。

对于少武经资得到线索,却没有喊上自己,大友贞宗感到有些不安。

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祸乱博多的小动作,不会这么快就暴露,或许只是少武经资找到贩地人,想吃独食罢了。

当下他便在二人昨夜住宿的酒馆里,等待少弍经资,可是直到入夜天黑,依然没有看到少武经资和他的足轻。

大友贞宗感到情况不妙。

虽然大友家和藤原家貌合神离,自己刚刚给对方暗中使了绊子,但是若少武经资真出了事,自己也要承担一份罪责。

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大友贞宗便把部下全部撒了出去,让他们四处寻找,务必在中午之前,找到少武经资的下落。

中午若还是找不到,只好上报太宰府。

日上三竿之后,有足轻慌慌张张来禀报,说是找到了少武经资大人及其本队。

大友贞宗心头一松,然后来人后面的一句话却惊得他跳了起来。

“都死了!”

大友贞宗召集本队匆忙赶往事发地,在那足轻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山坳,才赶到山坳口,就在山风中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顺着血气向内走,看到眼前的景象,所有人的心都在一阵阵抽紧。

只见在碎石和枯草间前,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名藤原家足轻的尸体。

太刀、长枪与尸体,散落在各处。

谷中原本枯黄的草地,已被血迹染成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

四周相当的安静,只有风在不停的吹着。

这一切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诡异。

“是谁先发现的?”大友贞宗蹲在地上,只感觉肠胃一阵阵痉挛。

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他在尸体中,找到了少弍经资,看到了那个被箭枝贯穿的熟悉的头颅,和几乎被扯烂的胸甲,以及不知从哪个足轻肚子里飞来的红绿相间的肠子。

当正在舔舐那些肠子和苍蝇遭到驱赶,向四周轰飞后,落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他几乎把昨夜的酒饭呕了出来。

从那些尸体身上不完整的程度,他能够想象昨夜有多少野狗在此疯狂饕餮。

那个向他禀报情况的足轻在山坳中来回呼喊,神色焦急。

大友贞宗被那名足轻吵得心烦意乱,就让人把他叫到面前询问。

一问才得知对方回去报信,还留下四个同伴,陪着报信的山民一起守在此地,现在都不见了。

大友贞宗闻言,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他猛地跳了起来,拔腿向自己的战马冲去。

他的脑中猛地想到一种可能。

然而,当他屁股落到马鞍上,正要挥鞭打马时,就听见风中传来“嗡嗡嗡”,如同蜂群从蜂窝里群飞而出的破空声。

仰头看去,只见在湛蓝的天空下,一蓬蓬黑色长影,从两侧山坡,划着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向自己所在之地猛然落下。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