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前战事已定,剩下的都是如何治理战后事宜的问题。
这些牵涉到诸多细节,赵云独木难支,便命丰前的钱超、许儒、李世昌、庄大志、赵明成、张倬、柳升、李庆以及博多的段文臣等人前来太宰府。
丰前的民政事务暂时交给惟康纯子打理。宇文战依旧负责军务。
东瀛岛屿众多,方圆数公里的无名岛屿,星罗棋布,散落在四大主岛周围。靠近四国岛的西面的众多岛屿中,有一个无名的海岛。
海岛上,一些茅屋依山而建,隐藏在高峭的山崖和松木之间。
那些茅屋墙壁泥灰斑驳,屋顶上,新草叠压着发黑的陈草。
这些更新替换的痕迹,显示着这些茅屋一直住着人。
在一栋茅屋前,站立着一名少女。
她身穿一件淡雅的浅紫色和服,长而直的头发缎子般披在肩头。
细长的秀眉下明澈的双瞳,宛若两泓清澈的泉水,雕塑般的挺秀鼻梁下,是润泽的双唇。
少女唇形的弧度极美,唇角却抿着直线,流露出几分不食烟火的清冷。
她穿着高高的木屐,静静地立在那栋茅屋门前,身边站着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妇人。
老妇人衣着朴素,手中提着一个木质的鸟笼,里面是一只咕咕低鸣的白色鸽子。她从鸽子的腿部解下一根细小的竹筒,交给表情冷漠而平静的少女。
少女拔去竹筒上的木塞,抽出里面的一小片布帛。
看完上面的文字后,少女目光闪动,唇角却抿得更紧。
她将空空的竹筒交还给老妇人,转身回到茅屋,再次出现在门外时,已经完全换了个模样,不再是柔媚的和服少女。
她用黑色缎带束起了脑后的长发,紫色和服已经换成了灰色直垂武士装,腰间多了太刀和肋差,脚上的木屐也换成了轻快的布履。
她关上茅屋的木门,沿着一条灰白色的小径,穿过数间低矮的茅草屋,向前方山谷走去。
山谷里,是一片片被陡峭地形割裂的小型稻田。
它们沿着山坡,一段段阶梯状分布。
田地里有农人在劳作。
那些农人的脖子上都松松垮垮围着汗巾,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
看到一身武士装的少女,他们都放下働头,和善地打着招呼。少女也笑眯眯地挥手回应。
田里劳作的这些农人,都是来自不同的藩国。
他们都是被少女和她的同门救下的、走投无路的作人和名子。
穿过低洼的山谷,青翠的叶子在谷口刮来的海风中摇摆晃动,好似在朝着少女招手。
出了山谷,又走了一段路程,眼前出现了清澈透明的大海,遥望前方,能够看到停在海边的船只。
那些船一动不动,周围都是一片碧蓝,空灵而静谧,像是悬在蓝天上一样。
少女屏气凝神,看着美丽的海洋,感受了海风带走皮肤上的酷热,想象着那双同样透亮的眼睛,首次有了回到一个人身边的期盼。
许久,她收回看向海港的目光,向另一座山谷走去,不多时来到一个茅屋前。
这间茅屋和沿途经过的那些屋子没有区别,只是在屋门附近没有稻田,也没有农人,屋外多了几匹马。
那些马没有被拴在马粧上,在骄阳下安详地吃着草。
一些头戴斗笠、扶刀站立的男子,或隐或现地散布在茅屋周围。
“师姐。”茅屋前的两名青年男子见到少女微微躬身行礼,少女也躬身回礼。礼毕,其中一人接过少女从怀中抽出的太刀和肋差。
另一人则转身带着少女向茅屋走去,走到屋门前,推开木门,鞠躬让行。
少女迈步走进茅屋,一股浓浓的苦涩汤药气味扑面而来。
茅屋十分清凉,却也因为光线被遮蔽和汤药的原因,显得幽暗沉重。
“是美绪吗?”一个嘶哑的男子声音从屋内传来,随后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是我,师傅。”少女对屋内的环境十分清楚,即便闭着眼睛,也知道自己跨出多少步,就应该停下来。
她在昏暗中,前行了几步停下,伏在身前的草席上跪拜,以额触地。
“我收到回信了。”少女说道。
“此次,真是佛祖显灵。”
昏暗中,嘶哑的声音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尽力压抑咳嗽的冲动,半晌才低缓说道。
“他为东瀛的百姓带来了活命的希望……咳咳……只是他这么一来,要杀他的人一定不少……佛袓普度世人,需有金刚护法。你要保护好他。”
“是!师傅。”
少女声音清脆,有衣服蔽簌的声音,显然是极为利落地躬身应答。
“让幽然和夕雾过去,只能算是为日莲宗和他相见的的一个铺垫。你……咳咳……咳……去杀了太弍资能,把他的人头带给他。”
“算是我给他的见面礼。然后……咳咳咳……然后,提出我们的主张。希望……他能够接受。”
“其实,他做的比我们期望的好很多了。”少女低头,恭敬说道。
“是啊。”屋里传来深深的喘气声:“你比你的前面的几个师姐运气好……”
屋内安静了下来,似乎出现了屋内那人和少女都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很快,那个声音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听你回来说的意思,他只打算在九州岛施行他的仁政,可是我们希望在整个东瀛的百姓感受到他的仁德。”
少女沉默了很长时间,声音有些迟疑:“和他相处一年的时间,虽然我能确定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我们作为一个客方的力量,恐怕难以持久地待在他身边。”
“我明白你的担忧,”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自嘲:“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那些贵族提防我们的心结。”
“可是,咳咳咳……我宗所图的从来不是权力……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谈谈我们日莲宗的教义。如果他能答应我们的要求。他……咳咳……也是众生。”
少女闻言,身躯一颤。
欲为诸佛龙象,先做牛马众生。
把他视为众人,岂不是说日莲宗愿意做他的牛马,甘愿任其驱使吗?
师傅这句话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师傅……”
少女虽然对他颇有好感,甚至对他的个人感情完全不能用好感来界定,可是听到宗主这般说话,也是大吃一惊,本能地要出言反对。
“不要说了。”那个声音打断了少女的话语,随即屋内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咳嗽变得越来越响,如同肺脉被撕裂了一般,沙哑难听,许久才平息下来。
“你家中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过了。没有证据,没有人能把你们兄妹……如何。”
“师傅!”听着这句话,少女胸口升起一阵烦闷和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