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瀛战国末年,《孙子兵法》才流出皇宫之外。
而在战国之前的镰仓时代,看过兵书的只有皇室之人。
可是,纵然皇室有人看了,也因掌握不了兵权,没将兵法显于军伍之中。
所以,昨天傍晚,赵云兵至小仓城下,只是以简单的欺诈手段,就拿下这座历经数代人修建加固的城堡。
听了赵云的话,看着对方嘴角的不屑,津田美绪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的确,当赵云说要攻打丰前时,津田美绪的想象中,就是直面硬战,不死不休。
可是,赵云的操作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当津田美绪看到赵云命村前泾将太弍景资那头死猪重新抬起下山时,心中满是惊疑,而赵云的一句“兵者诡道也”,令其深深折服。
见津田美绪美目游离,显然漂亮的脑筋有些不够用的模样,赵云哈哈笑道。
“打不打得过,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费脑筋了。我喊你过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津田美绪听到赵云要自己帮忙,连忙坐直身体,身体猛地一躬,顿首,声音清脆说道:“嗨依!请您下令吧。”
见对方第一次以东瀛礼仪和自己说话,赵云微微一怔,想到东瀛人的本性只服强权,便笑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按照你们的一贯做法,我该如何处理少弍景资的家人和家将?”
昨日,流民军攻入小仓城后,在村前泾和上井石久的分头带领下,宇文战和朱启明迅速将城中武装人员缴械关押,种喜儿和任长风则攻占少武景资的私邸。
为了阻止那些家眷哭闹,影响赵云休息,种喜儿把少武景资的家人关押在后院一间硕大的柴房里,所有人都被堵住嘴巴,捆缚手脚。
“要么杀死他们,要么让他们为奴。”
津田美绪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
说完之后,却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有些迟疑,话锋一转:“不过,未亡人惟康纯子是宗尊亲王之女,也是如今幕府将军的亲姐姐,出身高贵、气质不凡,何不留侍于座前?”
赵云闻言,沉默了。
“何不留侍于座前”,这句话若是其他人说起,赵云或许只会晒然一笑,但是出自津田美绪之口,赵云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这女孩久在佐佐木泰清身边,见识比一般人要多。
沉默片刻后,赵云让种喜儿喊人去后院柴房,提取东瀛长公主惟康纯子。
等待的时候,赵云移步坐到炭盆旁,烘着冰冷的手掌,想着接下来如何治理小仓乃至整个丰前国,津田美绪则双手扶着膝盖,跪坐在一侧,默默无语。
一盏茶的工夫,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双手反绑,口中堵着破布的年轻女子,携着室外的冷风,被一名士兵推搡着走了进来。
女子被推进书房时,似要挺身站直,却被身后士兵一脚踢在膝窝处,立刻跌跌撞撞地前冲几步,然后扑倒在地。
惟康纯子狼狈地倒在地板上,强忍着膝盖疼痛没有吭声,心中愤恨不已,秀目怒睁,借助身体的翻拱,在屋中四下寻找。
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袭击丰前守护的私邸,敢羁押她这个幕府将军的姐姐。
昨日傍晚,她正就着温暖的夕阳翻阅一本周词,正沉浸在词中的世界,就听到城中杂乱的脚步。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孰料后来传来了呵斥打骂之声,放下书准备去看时,就见一个下女神色惊慌的冲了进来。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训斥,就见一群穿着奇怪铁甲的士兵跟着冲了进来,一脚将那下女踹翻在地。
惟康纯子大惊,厉声呵斥,却发现那些士兵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向她扑来,将其反手捆缚。
随后,一个大头将军模样的人进入房间,吩咐那些士兵将她和下人一起被关进了院后的柴房里去。
惟康纯子大喊大叫,内容不外是她是守护夫人,是宗尊亲王之女,可是得到不是惊慌和松绑,而是一个士兵用一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布,堵在她的嘴上。
那破布令惟康纯子花容失色。
她从未料想过,从小锦衣玉食、荣宠一身的她,有一天会被一块散发着恶臭的东西塞进嘴里。
她只觉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
她俏脸煞白,奋力嘶吼。入眼的却都是下人们惊恐的面孔,和陌生士兵们凶戾的眼珠子。
她和那些下人一样,被堵住嘴巴,被扔在冰冷的柴房里。
和一群下人紧贴着身体拥挤在一起,令惟康纯子深感羞辱。
现在,又冷又饿的她终于又到了温暖的房间,只不过却依旧是被捆绑着,这又勾起了她心中的怒火。
她的脸贴在地板上,借助身体的挪动,终于看到了炭盆后的人影。
她吃力地撅起脑袋,目光凶恶地瞪着那人。
赵云的脸在炭盆摇曳升起的热空气中,扭曲变形,忽明忽暗,透着邪气。
但是,惟康纯子不怕。
她是皇族子弟!
她的弟弟是幕府将军!
她是丰前国守护夫人!
这帮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家伙,就算借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八嘎,哈来细忒(混蛋,放开我)!”
惟康纯子光滑白晳的额角,青筋隐现,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她的愤怒一方是因为觉得自己受到羞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身体的痛苦。
她被扔进没有炭火的柴房时,只穿一件暗红宽松长裙,外面罩了件墨色裘皮大氅。
在柴房里冻了一夜,手腕又被绳索勒得有些淤血,现在稍一动弹,就疼痛不止。赵云没有理会她。
他知道和失去理智的女人争吵,是件费心费脑,且不讨好的事情。
他站起身,走到屋中另一张案几前,拿起案头上的一本线装书。
那是任长风在惟康纯子屋里发现的,他惊奇那是本周词,就送到赵云这边来了。赵云翻了几页,轻声读了起来:“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读周词,只能用汉语,即便是东瀛人也是如此。
读罢之后,赵云放下书,对着目露惊疑之色的惟康纯子,抬了抬大袖,笑着说道:“没想到还是个文青妹子,给她松绑。”
赵云说的是汉语。津田美绪听不懂什么叫文青妹子,不过她听懂了“松绑”。
于是,她起身走到惟康纯子面前,动作麻利地解开惟康纯子背在身后手腕上的绳子。
“八嘎,替文呀哪里要斯给那里拉斯嘎(混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