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之时,那些学子们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木剑。没错,确实是木剑,因为剑比刀的选材要好。剑身修长,薄而坚韧,需用精钢打制,除了有钱人家,一般人根本就买不起剑。
当崔圆看到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事情有变;而当他再看到那些学子整齐划一的动作,和七秀十三钗配合的相得益彰的时候,他瞬间拉长就脸,他知道这一趟自己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武器这个东西历朝历代都是有禁的,不过也不是完全禁。比如:禁弩不禁弓,禁甲不禁枪。携刀者视为凶,携剑者则为雅。刀是凶器,剑乃君子,士兵用刀,文士携剑。当剑出现在舞场上的时候,其势顿减、其威消散。
“刀光剑影不是我门派,天空海阔自有我风采,双手一推非黑也非白,不好也不坏,没有胜又何来败……”
《随缘》这首歌,一个人唱是没有气势的,所以赵云在常山的时候,也仅仅是唱出了这首歌的旋律。但是当几百个学子齐声高唱‘刀光剑影’的时候,那种磅礴的气势立刻显现。
“崔公可是武举出身,以你专业的眼光来看,他们习练的可是武技?”柳真卿指着操场上的团体操问崔圆。
“这练得哪是什么武技,这就是舞蹈嘛!”崔圆摇摇头接着说:“这玩意强身健体到还不错。”
所谓‘谋反’的传言,不攻自破。哪有一门心思谋反的人去训练一批剑士?剑这种玩意又贵又不好练,除了装逼之外,没几个人玩得溜。
“不过,中间那些女孩子是什么人?”崔圆盯着场中的女子们问。
“她们是公孙大娘的徒弟。”柳真卿介绍说。
“哪个公孙大娘?”崔圆追着问。
“好像全大唐就一个公孙大娘吧!”柳曜卿阴阳怪气地说。
“就是那个…誉满天下的公孙大娘?”崔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的惊诧。
“不是她还能是谁。不过她今天没有来,来的是七秀十三钗。”柳曜卿回答。
“你们居然请动了七秀十三钗?”崔圆更惊讶了。
“大惊小怪,我家侄女玉儿就是七秀之一,同时她也是书院里的学生。”柳曜卿说。
“啊!”崔圆呆呆地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这已经是崔圆连续受到的三个惊诧的打击了。其一是公孙大娘,这位在崔圆年轻时就名满长安的女神,他居然在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她的消息;其二,七秀十三钗居然这么漂亮,而且就活生生地站在崔圆的面前,还给他舞剑;其三,柳氏的嫡女不光是七秀之一,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在书院读书。
“你们皓月书院还收女学生?”崔圆问。
“收啊。七秀十三钗不就是咯。”柳曜卿说。
“我的茵茵啊。”半响,崔圆发出了一声惋惜的感叹。
“嗯?”众人全都疑惑地看着崔圆,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崔圆摆摆手说:“老夫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了,你柳大先生的确没有谋反之心。”
“谢崔公明察秋毫。”柳真卿面向崔圆,抱拳躬身说。
“可是我一个人相信不行,东平郡王不信啊!”崔圆又说。
“崔公可是框我?您是朝廷派来的巡查御史,您说我没罪,这还不行?”柳真卿哭着脸问。
“呵呵,柳大先生如果答应崔某一个条件,我便给你透露一点。”崔圆捏着手指虚晃了一下说。
“先说你的条件。”柳真卿转动了一下眼珠子问。
“让我的孙女也加入七秀十三钗其中。”崔圆立刻说。
“这我们可做不了主。”柳真卿回答:“七秀十三钗是孙大娘的,你得寻她问。
“她在哪儿?”崔圆眼睛一亮,赶紧追问。
“她就在常山,和裴将军在一起。”柳曜卿没好气地说。
“额?!”崔圆一听,脸色一红,然后兴奋的神情瞬间失落。
女神跟着自己一辈子最怕的人,他崔圆再无兴趣去想公孙大娘的事了。
“假如你和你的书院脱罪了,让我孙女来你书院进学如何?”崔圆恨恨地说。
“好吧。”柳真卿看了一眼远处柳北的身影,勉强答应说。
“杨相让我带话给你:当今圣人聪慧绝顶,一枚铜钱有两面,正朝上反朝下,反之则反朝上正朝下。不知柳大先生可曾想过这层含义?”崔圆笑盈盈地看着柳大先生,眼神中充满了玩味的味道。
柳真卿听完崔圆的话,怔怔地愣在了当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柳大先生,我劝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怎么向圣人证明自己的忠心吧。哈哈哈!”崔圆故意贴着柳真卿的身侧走过,临近柳真卿的耳边意味深长地说:“他刚刚说什么了?”柳曜卿不悦地问。
“你们都以为是赵云带来了灾祸,却不知其实是我牵连了他。”柳真卿看着操场上卖力唱歌的赵云,深深地愧疚说。文昌阁。
柳曜卿一拳砸在了大先生的案几上。
“当真是好算计。他杨国忠一招不出,就利用我们替他去揭发那安禄山。”柳曜卿怒火中烧,气呼呼地说。
“杨国忠不简单啊。”柳真卿双掌搓面,深深地感叹。
“我和安禄山互告谋反,他忠我就奸,他奸我就忠。正如崔圆所说,这就是一枚铜钱的两个面,非正即反了。”柳真卿说。
“难道就没有非黑非白的灰面吗?”柳曜卿问。
“这种事,哪儿有什么灰面,只有非黑即白。”柳真卿哭笑不得地说。
“不如你亲自去长安,向圣人证明自己的忠心。”柳真卿说。
“不行。圣人疑心的不是我,而是整个柳氏、是整个书院。我去长安没有。”柳真卿摇摇头说。
柳真卿此刻心中明了,河北之地安禄山实力雄厚,可是柳氏一门占据两郡太守,又有一个书院,也算是实力不凡了。这样的实力,无怪乎安禄山一告就告了个准。
“那还等啥,赶紧向太子求救吧!”柳曜卿激动地说。
“没用。太子现在处境不妙,他要是想帮早帮忙了。”柳真卿说。
“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大难临头了还想着别人。”柳曜卿说。
“或许这就是我们柳家人的性格吧。”柳真卿只有苦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还有什么路可选?”柳曜卿沮丧着说。
“不如问问赵云,那小子行事古怪,说不定有办法。”柳真卿说。
“嘶…你是说那个戴红帽子的老者?”柳曜卿眼睛一亮,转而有黯淡地说:“从我们知道有这个人起,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事不靠谱。”
“赵云总是靠谱的吧,对于咱们来说,现在的任何一根稻草,都是救命的。”柳真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