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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的事?”赵云神色狐疑,转头看看柳北,见她也是一脸茫然。
这个深居闺中的少夫人,显然对市井民情不甚了解。
“这也是做生意啊。”檀儿舀了一个汤圆,吹了吹,送到赵云嘴边,喂其吃下,“如果道行深的话,卜卦很准,就可以借着被人贪便宜的小心思,把菜刀卖出去,来年再收钱。”
“那要是算错了呢?”柳北对檀儿服侍赵云的亲密举动,并不介意,奇怪问道。
她觉得做生意应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过了一年再来收钱,万一占卜不灵,或者拿刀的人第二年搬家了呢?
“卜卦不对,就怪不得别人了。菜刀白给别人了。所以说,本事没学到家,不能做卜卖,会亏死的。”檀儿一副学艺不精、挨打认栽的口吻。
“第二种情况也有,但是不多,谁会为了几十文钱的一把刀而搬家啊。即便搬家,村正和厢虞候那里都能查的到去处的。”
柳北闻言,神色依旧狐疑,但是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卜卖……”赵云嘴里嚼着汤圆,缓缓摇头:“不应该啊。这哪里像是做生意。难道是传销?……也不对啊。”
想了半晌,不得要领,赵云招手喊过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问他歌谣是从哪里学到的。
那孩子见有大人招手问话,害羞地躲到妇人身后。
妇人恰好也没有客人接待,就帮了孩子回答说,卜卖人过年前出现在临安,后来被衙役哄走了,说他们妖言惑众。
“怎么个妖言惑众法?”赵云眯着眼睛,一个念头闪过,脑中似乎是在想到些什么事情,可是仔细琢磨,又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他们卜卖的卦象说,半年后临安的粮价要跌两成。”妇人从炉子边抽出一把铁刀,伸向赵云。
石井太郎脚步一滑,立刻挡在赵云面前,右手已经插进大蹩,握住腰间肋差的刀柄。
妇人被这个矮粗汉子的突然阻挡,吓了一跳,赵云笑着拍了拍石井太郎的胳膊,伸手接过那把菜刀,凑到光线明亮处,仔细看了看,又用指关节敲了敲,声音澌哑,不是好铁打制。
“看到别人拿刀,我也拿了一把。”妇人接过赵云还回的劣质菜刀,将它插回炉边。
“你说他们?不是一个人?”赵云心头一动。如果是一个人,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是有组织的,那就有问题了。
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对有组织活动和群体性事件十分敏感。
“我只看到一个,不过听一个家里在临安府当差的邻居说,年前在城里一共出现四、五个卜卖,说着同样的卦象。而且周围的几个县,也出现了这些人。”
赵云闻言,抬头看看街上热闹的花灯和欢声笑语的人群,沉默无语。
见赵云还在想着卜卖之事,檀儿说道:“卜卖挂出来的谶语是不固定的,他们有时候会说粮价,有时候会说布价,有时候甚至会说房价……”
檀儿下面的话,赵云听不见了,当他听到“房价”的时候,他心动似乎受了触动。
后世房产商的各种售卖伎俩,突然和卜卖奇异地重叠在一起,在那一瞬间,赵云明白了所有,不禁失声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听到赵云大笑,都诧异地看过来,柳北和檀儿更是疑惑,询问赵云大笑的原因,赵云只是笑着摇头不语。
吃完汤圆,赵云让檀儿扔下半吊铜钱,把妇人小摊上的吃食全打包带回家中,分给没有回家过年的下人们。
妇人闻言大喜,一个劲地冲赵云鞠躬致谢。赵云更是因为洞悉了卜卖的真实面目而高兴。
离开了汤团摊子,一行人又逛了一会,柳北说身体疲乏,檀儿便去兑换了谜面,得了近二十文铜钱,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到赵宅。
在跨进家门的时候,赵云回头对身后的石井太郎低声交代了几句。石井太郎闻言,点头转身离去。
看着赵云和石井太郎说话的身影,津田美绪目中闪过一丝诧异,然而在下一刻抬眼时,又恢复了冷漠严肃的模样。
距离保佑坊一里之遥的福王府。
熊伟穿过王府中两进院落,顺着假山长廊,来到藏书楼外,离着老远,就听见赵与芮在楼内的咆哮声。
咆哮似乎是听见什么惊人的事情而突然爆发的情绪,随后几乎整个福王府都听见“叮里眶啷”重物落地和瓷片碎裂的声响。
熊伟脚步一顿,心知自己要来禀报的事,福王一定是知道了。听见对方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几乎要转身就走,但是想到自己若是返身离去,事后王府的人一定会告知赵与芮自己来过,到时候更没法解释,只好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在楼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里面打砸泄愤,才在门外示意守门的內侍进去通传。
见熊伟进来,赵与芮脸色不善地问对方何事。
熊伟只好把刚刚得知的那件事说了。
见赵与芮阴沉的脸,不说话,熊伟知道对方就是因此事而发飙,想到对方刚刚笼络的理财能人就这么被人灭了门,知道此时多一句不如少一句,连忙躬身肃立,听后安排。
“他说平江府的仵作看了现场,说杀人刀法娴熟精准,捆绑手法简略有效,是惯于打家劫舍的强人所为,你觉得呢?”赵与芮指着屋子角落里的一人,冷声问熊伟。
熊伟听着这话,才知道屋子里还有人,顺着赵与芮的手指看去,只见屋角跪着一人。
那人的形象十分凄惨,头发散乱,以手扶额,手指间有黑色的东西流出,虽然灯光黯淡,但是熊伟闻出了淡淡的血腥味,知道之前听到的瓷器破碎声,多半是落在对方身上。
“呃,”熊伟本想说小的不知,但是这句话虽是大实话,却断然不能说出。
看着跪在一堆瓷片当中的那人,他嚅嗫半天,才回道:“回王爷,杀人劫财,每年都有。只要看值此佳节,平江府有没有其他人家同样遭难,便可知道,对方是否只为李掌柜而去。”
“你再从头说一遍!”赵与芮闻言,转头瞪着那个被他砸破头的家伙,怒喝道。
“是,王爷。”那人声音痛苦地说道:“李长庚家中出事,并没有人知晓。是福祥钱铺的两个伙计被杀,尸体没有隐藏,被人看到了,报了案。”
福祥钱铺是赵与芮在平江府新开的钱铺,是专门用来做会票业务,开张才两个月。
“在凶杀案的调查中,所有相关人等都传到了,唯独没有看到李长庚,衙役们心中疑惑,就去李掌柜的宅子,才发现李掌柜全家都被杀了。而且从身体的软硬程度看,已经死了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