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时间里,他们经历了死而复生,再到手握权柄的富贵身家。
这种转变是他们永生难忘的,也是他们不愿意失去的。
在平日闲聊时,他们都将自己的人生际遇归功于赵云。
自从赵云收留他们,将他们从饥寒交迫中解救出来,他们就认命跟随赵云,却没想到赵云对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孩子们有书念”的承诺,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实现了。
当钱超等人在天满宫议事厅,听得赵云对赵周的不屑和斥责,而极度震惊之后,脑中都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念头,五人会后私下沟通后,便来找宇文战。
宇文战是赵云的近臣,而且在一起相处这段时间后,大家关系都比较融洽。
他们必须要了解他的心意,同时也想把在自己等人的心意,通过宇文战传递给赵云。
看到大家联袂前来,宇文战并没有意外。他让明石美智子抱着儿子去了里屋。
入座后,钱超和其他四人交换了眼神后,看向宇文战笑道:“看来,宇文兄是知道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你们的心思,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那般希望的。”宇文战眯着眼笑道。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向大人进言。”钱超盯着宇文战的脸庞,希望能从中看出肯定的答复,可是宇文战却没有他所希望的坚定神情,而是很遗憾地摇摇头。
“大人的身份是赵周的国舅,是周廷的官员。若是他另立……,就是谋反,会受到世人唾骂,以后也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鲍钺士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向来只知道武力为尊,此时听到的话,才想起赵云还有个九州不传的身份,顿时蔫了下来。
而钱超闻言,却不以为然地嘿嘿笑道:“大人待我等恩重如山,我等自应该替主分忧。”
见众人看向自己,钱超继续说道:“从今日大人的话语中,可以看出大人对赵周失望之极,也能从另一方面看出大人为我汉人,胸有不平之气。这便是我们可以做文章之处。”
“你的意思是……”宇文战眼珠转动,不确定问道:“让我们在军中传播这种对赵周的不忿情绪?”
许儒和李世昌看着钱超,忽然做醒悟状,一拍大腿:“妙计!这样可以让我们麾下儿郎对赵周离心离德,更加死心塌地为官人效命。”
钱超瞥了二人一眼,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跟随大人到九州的汉人,都是如同你我一样,是北地之民,怎么会对赵周有好感,更谈不到什么离心离德。”
听到这里,宇文战眼中精芒一闪,脑中似乎抓住了什么,抬头目光看着烛光外的黑乎乎的屋顶,旋即,脑中的那个念头渐渐从黑暗中清晰浮现,眼角露出一抹笑原来如此!大人只收北地之民,难道他早就有这种想法?
不过,相比于有稳固且富足生活的南人而言,任何想开垦荒田的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北地流民,自己刚才的想法似乎有些牵强。
然而,只收北人,的确是一着好棋,即便赵云没有自立的心思,麾下儿郎不会受到赵周君臣之义的束缚,终究是极好的。
想清楚这些,宇文战听见钱超缓缓说道:“将今日大人对赵周的言谈传播出去,并不妥当。就时下局面来看,大人还是要经常往来周国和九州之间。一旦让周廷知道这是大人所言,对临安和明州的赵家就是一场灾难。”
“我所说的文章,是把握好大人对赵周的不满,不失时机地暗示我等亦为汉家儿郎屈辱不平的心意,同时在军中培养对大人效死的忠义之心。”
见众人或是凝眉沉思,或是神色疑惑,钱超浅笑道:“我们要有水磨的功夫,渐渐在文武官员中形成一股共识,将大人引到那条路上。”
他环视众人,声音越说越低:“在合适的时候,不妨效法前周将军赵匡胤的那一出……”
众人眉头一耸,彼此对视,旋即都心领神会,无声地笑了起来。
从赵云这段时期的所作所为,任何人都看出了赵云当初所说的为家族屯田,只是一个幌子。
攻打丰前国,分田地,收人心,发展农商经济,开创义务征兵制,新建和今日扩建火器生产,强占太宰府,吞并九州等等,这些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显示出他的野心。
正是赵云的这份野心,勾引起属下不安分的心思。
今日赵云明言威胁谢国明要攻打镰仓,让他们难以遏制地有了从龙之雄心。
宇文战作为赵云的老下级,自然也希望赵云能有登极的那一天。更何况,他如今的家就在这里。
隔壁传来美智子哄儿子睡觉的儿歌声,宇文战忽然觉得心情格外地舒畅。
在肥后东部山区的一片大型矿区内,每隔不远的地方都有一个高耸的岗楼,上面有手持弓弩和长枪来回巡逻的士兵。
天刚蒙蒙亮,依稀还能听见巡逻的士兵牵着恶犬狂吠的声音,让隐约在浓雾里的这座巨大的矿区,显得格外的安静和诡异。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恶犬也叫得更加频繁和响亮。
十多名拎着长枪的士兵走到一栋一栋的类似仓库的营房前面,用枪杆怕打着木门,大声喊道:“起床干活!不要偷懒了!”
营房里住的都是幕府联军的俘虏,许多人挤在一堆,往铺满麦杆的地上一躺就是床。
一名面色苍白的青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默默无声地随着涌出的人群,穿过一扇破烂的木门,沿着营房,向一个方向走去。
和其他人一样,他看起来也是身体单薄,面有菜色。
营房区两侧都是排队行走的人,青年看到对面同样默默行走的人身体都要健硕一些,走的方向和自己这支队伍正好相反。
那些人是去深坑矿区内工作的,那里的工作强度高,风险大,所以他们的饮食标准也更高一些。
而像青年之类面黄肌痩的人,则去从事矿石碾碎的工作。
这种工作没什么特长,只是一些简单的工作。不过,工作的时间却比矿洞里要长的多,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几辆装满了铁矿石的矿车,在一些蓬头垢面汉子的推拉下,从青年身边摇摇晃晃走过。
负重的车轮在低洼不平的石子路上,发出如同人的脊椎要被压断的呻吟,前往碎石堆放处。
比起监狱来,这里是真正的地狱。
青年心里有些后悔,战败之时,些许的犹豫,令其沦落到这般田地。
而一旦失去自杀的勇气后,就再难提起那般果决的心思了。
这里的矿工都是幕府联军的战败俘虏,被押到这里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