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城中官衙的路上,鲍钺士向赵云做了简要的汇报。
赵云对他们进行了口头嘉奖,表示会优先补充两部损失的兵力和装备。
鲍、徐闻言大喜。
赵云此行主要是招降织田长秀。
他从没打算把九州的土著赶尽杀绝。
他的宿命之敌是忽必烈,是要荼毒大周大好河山的蒙军。
他需要占领九州,使之成为自己稳固的根据地。若要稳固,就要处理好民族政策。
而此时东瀛人和周人的关系很好。
东瀛人,从上到下,都仰慕周人文化和生活方式。
而周人也一副上国友邦的姿态,悠然自得地教化这个小弟。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赵云只要给九州的百姓一些甜头和恩惠,就不会引起来自底层的反对。
由此,他制定了对九州“以汉治官,以夷治民”的策略。
只是这种策略,他只是慢慢的操作,暂时还不便说出来。
等到他的力量坚不可摧时,一切自然都会水到渠成。
招降织田长秀,一方面自然是赵云惜才,另一方面他也需要通过招降,向九州释放一个信息:赵云不是东瀛人的敌人,而是领导东瀉人奔向有田有地新生活的救世主。
在大野城官衙里,赵云先审问织田长秀的下属,对此人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后,将对方从牢中提了出来。
自古招降,无外乎威逼和利诱两条。
当然,如果你有时间和耐心,可以用水磨的功夫,从交朋友做起,慢慢感化,也是可以的。
但是赵云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思。
织田长秀不投降,别的土著将领投降也是一样的。
无非是从武士阶层中,找一个形象大使而已。
没有张屠户,难道就吃带毛猪?
在东瀛的底层士卒中,村前泾和上井石久是两个成功的案例。
在赵云的军中,他们二人从一个屌丝俘虏,进入到统领五百人的营指挥使,已经成为了一面旗帜,具备示范性。
而在有地位的武士中,还缺乏这样的案例。
如果能招降织田长秀。织田长秀的投诚就会影响一些武士的斗志,左右他们的选择。
当然,若对方不识抬举,杀了便杀了。
织田长秀五花大绑地被押上来,看到坐在上首位的赵云时,微微一愣,他没料到所谓小仓军的首脑是一个年轻人。
赵云也仔细打量着被按跪在地、却依旧昂着头的织田长秀。
此人近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脸有些黑,发髻散乱披垂下来,身上具足破损严重,满是血污,瞪着赵云,目露凶光,情状犹如厉鬼。
“你还能拿刀吗?”赵云看着对方已经血迹干涸的双臂,笑道。
“你想和我比试吗,来啊一一!”
赵云的轻笑在织田长秀耳中成了讥讽,他怒吼着抖动獅鬃般狂野的长发。他自知必死,犯不着屈辱求活。
“你很孝顺你的母亲。”赵云收敛笑意,认真说道。
“你什么意思?”织田长秀目中闪过一丝惊慌,身体奋力挣扎,想摆脱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声澌力竭的大叫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不要卑鄙到拿我的家人撒气!”
赵云身体放松,肩膀向后靠去,结果差点闪了腰,才意识到自己盘膝坐在蒲团上,不禁有些尶尬,轻咳一声,皱眉道。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不搞株连……我在考虑,你若死了,没有你的俸禄,你的母亲怎么活下去,靠吃土吗?”
“你……”像是被戳中了要害,织田长秀嚣张的气焰立刻消失,垂下头去,神情痛苦。
“你死了后,老婆会改嫁,儿子或许还跟你姓,可是孩子以后会经历什么,你考虑过没有?”
通过之前的审问了解,赵云知道织田长秀是个极孝顺和有家庭观念的人。
父亲死的早,从小是母亲抚育他长大,教导他成才。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岁。
母亲和儿子是他万万不能割舍的亲人。
织田长秀跪在地板上身体颤抖,久久不语,片刻之后,他猛地一仰脖子,两眼含泪,大声哀嚎道。
“命该如此,我只能来世再偿还他们了!”
说完,以头触地,砰砰作响,只是几下,就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
妈的,真是倔种!
赵云被他悲怆的哀嚎吓了一跳,然后心惊肉跳地听着他咚咚的磕头声,不禁苦恼地以手扶额。
对于这种不把自己生死当回事,同时也无法以家人要挟的人,赵云几乎要打算放弃治疗了。
不过,看到织田长秀极度哀伤的情景,赵云把冲到嘴边的处决命令,还是咽回到肚子里。
他摆手叫人把他拖起来,带到屏风后,堵住嘴巴,然后把他的母亲带上来。
从其他俘虏的口中,赵云得知织田长秀的母亲是个极有风度和学识的妇人,为人谦和,心地善良,经常拿出家中不多的钱财和食物,接济城中的穷人,还时常自贴费用,为穷人治病。
大野城的很多人都受过她的帮助,因此对织田家十分感恩。
这也是大野城被攻破之后,城中士兵和百姓依然跟随着织田长秀死战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且,听一名俘虏说,织田长秀的刀法似乎就是其母传授的。
如此一个允文允武的母亲,赵云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看到织田长秀的母亲时,赵云心里预想中的文武双全的形象,还是被打破了。
对方身上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趿着一双木屐,腰上松松系了一根淡蓝的腰带。
实际年纪四十多岁,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已经算是快进入老年了,但对方如云的乌发,配上白晳光泽的皮肤,猛一看,不会有人怀疑她仅有三十出头。
对方走进大厅后,步伐沉稳,神情沉静,目光无畏无惧,给赵云一种超脱世俗、不沾人间烟火的感觉,和赵云预想的东瀛女武士的形象一点也不搭。
女人走到大厅中央,见到身穿甲胄、威风八面的赵云,微微一躬,手臂抬起,不自然地动了一下,然后直起腰板,面容清肃,静静地等着赵云问话。
原来是个有信仰的女人,难怪走进来大义凛然,也养出那样不惧生死的儿子。
赵云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忽然轻笑了起来,开口问道。
“你认识于悠然吗?”
女子抬眼看到赵云,目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垂下眼帘。
“你认识津田美绪吗?”
女子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说话。似乎有些气恼,觉得赵云在消遣自己。
“那……你应该认识,日莲?”
女子闻言,脸色骤变,抬头盯着赵云。
见对方的神情,赵云知道自己猜中了,笑吟吟地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