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身前的华服金线晃眼,走过来却一言不发,那种贵不可言的压迫感让人大气都有些不敢喘,同为皇室子弟太子和长公主的随和截然相反。

“孤听闻顾将军难得下午去后山看晚霞,晚上有雅兴荡秋千,都是为了姜夫人。”

太子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声音哑得不时咳嗽两声,瘦削的指腹逐渐用力充血。

“妙极,果真是佳人。”

周围人不明所以纷纷恭维,甚至赞叹他与顾将军登对,唯独姜雪青后颈都冒出汗来,他可是知道此次刺杀的真凶就是这位堂堂太子,这么睚眦必报的人肯定记住他了。

行啊,弄不过顾执就来捏他这个软柿子呗,可惜这家伙盘根错节的还有一阵子才凉。

姜雪青抬头朝他微笑,语气娇滴滴:“殿下谬赞了,听闻杀手便是潜伏在后山被发现的,那臣妾算不算也有点功劳呢。”

其他人一听哈哈直笑,气氛顿时松快了,连旁边被姜雪青欺负过也救过的孟叶都难得说了句:“对啊,殿下得一视同仁,哥儿家也应该有赏的。”

太子也笑了,这回像是终于肯用正眼看他了一样,他俯身直视姜雪青,青黑的眼下是被刚刀划破的一道新鲜裂纹。

“那你想要什么?”

姜雪青面上傻笑心中冷笑。

要你命呗,你个杀人犯。

“臣妾想要银子,”姜雪青可不在意名声,土里来土里去就行,银子到手才是最实际的。

“赏。”

太子说完这番话便拂袖走了,一步都不多留,很快便有太监笑眯眯的端着一箱银子过来:“贺喜姜夫人。”

姜雪青的笑容更加真心实意了:“多谢太子殿下。”

当晚顾执忙得没回来,派人跟他说回京城复命了,于是姜雪青便在顾执这屋睡的,虽说檀香寺厢房不许换房,可今晚都乱成这样了嘛还有人管。

于是姜雪青吃了两碗斋面,美滋滋抱着银裸子睡得香,一夜无梦。

次日天刚蒙蒙亮,房门便被敲响了。

姜雪青困得不行起来开门,他是真起不了早,上学时每天起早要他命,后面上了大学才好些,结果一穿越过来起的比牛都早。

门外站着穿戴整齐的霍裳卿,姜雪青也听到了外面闹闹哄哄的声音,往常平静的檀香寺今日怎么也安静不起来了,便打了个哈欠问:“是要去祈福吗?”

霍裳卿脸上罕见的有些迷茫:“不是,他们说祈福取消了,现在准备回程。”

“取消了?”姜雪青精神了,脸上露出同样的迷茫。

不应该呀好端端的怎么会取消,要知道这可是皇族为整个大奉祈福,是每年固定的一大盛事,原著里连皇后重伤都没取消,这次劫难免了更应该继续祈福才对。

他既开心不用折腾又担心剧情发生混乱,便赶快收拾行李返程,路上他问了长公主,竟然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路提心吊胆回京,姜雪青一入侯府就让小厨房准备大鱼大肉,昨天整天都没好好吃饭他要吃个痛快。

小厨房一早就听说他要回来,专门提前准备好了食材,只等姜雪青一入府就下锅,于是他回屋后沐浴一番刚好吃饭。

软甜鲜美的糖醋鱼一下肚,姜雪青叹息一声,简直有些贪恋这里的生活了,说真的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好啊,顾执也不圈着他可以出府,除了以后要掉脑袋没啥大缺点了。

一口接一口的吃着,这时见星竹急匆匆进来了,姜雪青问:“怎么了?是顾执回来了吗?”

他还挺想问问顾执发生了什么的,感觉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星竹小步碎走额头都出汗了,靠近姜雪青压低声音:“奴才听外边人说太子入狱了,还差点被杀头呢。”

第24章 夫人,您也不想被丈夫知道吧

太子不但坐牢还差点杀头?

姜雪青相当惊讶,因为太子乃是皇后所出又深受皇上器重,原著里即便是盗窃海盐檀香寺谋杀和偷藏武器的主使全都指向太子,他的下场也只是幽禁终生而已,直到最后顾执当上摄政王才把他砍了。

想到昨天顾执就在檀香寺,也许是他又发现了太子什么新罪证,让皇上勃然大怒忍无可忍。

姜雪青咽下鱼肉忍不住在屋里走了几步,嘴角露出笑意,既然太子凉的这么快他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不然还真怕对方又派个杀手。

可惜相应的剧情看来也要加速了,果然,就在他吃完饭后得知了一个比原著提前好几个月的事。

顾执被册封为了奉天候。

能取用大奉朝的奉字和天子的天字,可想而知这是何等荣耀,同时姜雪青也深知风险有多大,距离他遭遇各种危机更近了一步。

不过此时依旧是烈火烹油之景,京中各簪缨世家的道贺帖子雪花般差点淹没了侯府,琳琅满目的赏赐也一同搬入内务仓库,姜雪青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其中最吸引他目光的就是赏赐中还有一座规格更高的侯府大宅院,即日就能乔迁。

如此喜事自然要举办乔迁之宴,姜雪青作为当家主母正常来说肯定要操办的,原著中是由容丽代办,可惜问题就出现在了这。

容丽如今早就在回江南的路上了,而姜雪青一点都没学过哪里会弄这些,整个宴席流程还有菜式规格都很有讲究,尤其是京中势力盘根错节,该宴请哪些世家和席上的入座位置更是丝毫马虎不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明白的。

他倒是想当甩手掌柜让顾执来办,但偏偏此事还真不能交给他,顾执办事实在太靠谱太谨慎了,他一插手原著中的重点投毒情节可就无法继续了,连带着一位重要人物也无法出场。

但此事也不能办的太不靠谱,因为这段宴席上出现的那位很有可能帮助他逃离顾执,所以为了万无一失,这段剧情无论如何他都得尽量还原。

眼看着距离乔迁之宴只有三日了,甚至还要在前一天动工搬府,姜雪青顿时忙了起来,一下午都脚不沾地,一列列下人不停拿着各种采买单子过来询问他意见,他用看过原著的有限常识勉强答着,可依旧很快就焦头烂额起来。

不行,他得找人帮忙,原著里宴席由容丽操办各项礼数都挑不出毛病来,还有些自己的小巧思,他得还原才行。

姜雪青换了身低调的青衣,戴好帷帽,撑着雨伞就出了侯府。

今日天气不佳,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城中地砖上,溅起一道道小水洼,整座京城都在雨幕中逐渐模糊,姜雪青撑着伞走在南市街道上,他还是第一次认真逛南市,两旁景物的僻静和雍容显得十分宜居。

姜雪青心中有数,他在京中其实没什么好友,霍裳卿戏子出身如今还没和亲生父母相认,即便再怎么聪慧对世家礼数也没那么了解,他同长公主倒是说的上话,但长公主居于皇宫想交流太麻烦,况且他也不想靠近宫门。

思来想去,他决定凭借着对原著的解走一趟。

书中南市太行街东侧住着一位不起眼的书生,他没有官职也没有功名,低调到很少有人能想起这号人物,却是前任礼部尚书的嫡系血脉长孙寂。

长孙家族因罪不能再入仕,也不能再算作京中世族,但要说起礼教可没几个人比他们更懂了,因为大奉朝的礼数主要就是他们家完善的,长孙寂为了给自家翻案平日经常在外游荡,也会接一些散活贴补家用。

此人后期同样为顾执所用,是龙傲天的幕僚小弟一员,最后还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礼部尚书,长孙家族也因此翻案。

姜雪青觉得龙傲天收小弟的眼光还是相当可以的,长孙寂人品能力都有保证,也不会出去乱说。

很快有些不符合南市风格的热闹街景呈现在眼前,数不清的商铺在两旁林立,装潢极其奢靡,比东西两市更繁华,却没有南市其他地方勋贵,这里普遍住着有钱的商贾,京中小官和罪臣之家,也是纨绔子弟们经常来玩的地方。

姜雪青对这种地方有些不喜欢,压低伞沿绕着那些青楼赌场走,脚步不停挪,青色身影快步穿行在雨中。

可谁知那些场所都有后门,姜雪青正闷头走着,旁边一扇大门竟忽然打开,沉重的门板直接把姜雪青瘦弱的身体撞推出去。

“诶?有个人。”

他双脚刚离地,肩膀就被人一把搂住了,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天啊,你好香。”

“放开!”

姜雪青没想到自己都戴着帷帽了也能遇到桃花劫,赶紧拼命挣扎,那人却愈发得寸进尺想搂他腰。

他抬手就给那人一肘击,谁知身后人即便颧骨硬挨了一拳都不放手,也不生气,死命往他脖颈上闻:“我怎不知京中还有这样的哥儿,成年没。”

“我早已成亲了,你别碰我!”

“那更带劲啊,我偏要收了你入府,来让我瞧瞧长什么模样。”

姜雪青恶心的不行又挣脱不开,正要表明身份,挣扎间忽然看到一抹黄色布料。

他心脏一突立刻抬眼去看那张脸,苍白阴郁眼下青黑,和太子长得三分相似……

服了,姜雪青暗叹自己也太倒霉了,走大街上竟然都能碰到酒蒙子三皇子,这家伙可是连宫妃都敢调戏的人,软硬都不吃又和顾执交恶。

三皇子倒是不敢对顾执怎样,可若是知道了姜雪青的身份没准会趁着这边没人看到愈发欺辱他泄愤,甚至事后杀了他掩人耳目都有可能。

姜雪青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动作僵硬着反而不挣扎了,两只手轻攥着帷帽:“你真要看?”

三皇子咽了下口水,醉得站都站不稳,目光却紧盯在姜雪青露出来那两只白软的手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

“看!”

姜雪青朝他笑笑,两只手慢慢朝上翻掀起帷帽,骨骼细薄的肩颈逐渐显露出来,穿着青色尤为动人,随后是一点白腻的脖颈肌肤,那抹若有似无的香彻底清晰。

三皇子眼睛都瞪直了,呼吸愈发粗重死死盯着,几乎想从帷帽底下钻进去,姜雪青却抓紧时机,使劲往他脸上撒了把迷药。

小作坊迷药实在强劲,那三皇子眼都没眨就直接笑着往后倒,被身后突然出来的侍卫眼疾手快接住。

姜雪青一见来人撒腿就跑,后面一群带刀侍卫狂追。

“站住!胆敢对皇子下药!”

完了完了,三皇子出来玩怎么还带侍卫的,他记得原著里总是写他自己出来的。

姜雪青这次是真怕了,跑得肺快炸了都一刻不敢停,可身后侍卫的速度哪里是他能比的,眼看着就要追上来,姜雪青身体忽然一轻,腰被一只大手紧紧掐住。

视线飞速向上向下再向后滑动,完全就是武侠小说的第一视角,最后翻越了不知道多少道墙,身体稳稳落入一个偏僻的小巷中。

姜雪青腿软得几乎站不住,那只撑着他的身体的手依旧留在他腰间。

“多谢救命之恩,”姜雪青连忙行礼道谢,如果不是这人他今天完蛋了,都不知道顾执来不来得及救他。

一张笔墨折扇打开,清冽的嗓音响在头顶,声线温温润润,语气却有些散漫不正经:“的确要多谢我,三皇子为人睚眦必报,此行风险可太大了。”

“是是是,”姜雪青当然要好好感激他,“您需要什么我一定会尽全力满足的。”

“哦?什么都行?”

“能给的我都会给,”姜雪青很真心,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了,就是得稍微委屈一下侯府仓库,但顾执这么有钱应该都是毛毛雨了。

咔嚓一声,折扇合上。

那扇柄慢慢挑起姜雪青下巴,露出帷帽后粉红的脸。

“我要你……身上的一件贴身衣物。”

姜雪青低垂的眼睛慢慢睁大,也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模样,布衣长袍头戴蓑笠,面容清俊温雅,眉尾却横亘一道白色浅疤,生生让整张脸有了些脾性。

这,这不是最正经不过的长孙寂吗……他在说什么?

姜雪青迷茫的张了张嘴,却见长孙寂眸光下落,补充道:“或者让我亲一口。”

“给钱……不行吗?”

长孙寂笑了,落在姜雪青腰上的手又捏了一下,摸到了满手滑腻,直到见人惊呼一声从怀中弹出去,这才握紧掌心:“钱对我没用。”

姜雪青是真的麻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原著不是说长孙寂缺钱吗?居然不要。

想了想他眼睛一亮,小心翼翼提议:“我夫君与刑部有关,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同我说,这样够吗。”

这样的暗示应该足够了,长孙寂最想要的肯定是给家族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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