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皮质转椅正面对着门口的位置。如果是平常的话,可以预想出这样的一幅场景:忐忑不安的来访者推开大门,直面一个威严的组织首领,背后和四周都是守卫,这样的站位天然就会带来一种压迫,不论是问询还是质疑都会变得简单而高效。如果站在那张椅子的角度来看,一定是一副令人极为愉悦的景象吧。但此时,这里却没有人。空荡荡的房间中只有细微的风声飘荡。森鸥外用余光谨慎的环视周围。大门已经被关闭了,墙角的监视摄像头并没有在工作,房间左右两面各有一扇通透宽敞的飘窗,米白的窗帘被风轻飘飘的吹起来……不对,窗帘后面有人。森鸥外心中一凛。于是现在有了两个选择:站在原地等待,和上前查看。“您好?”他一边轻声呼唤着,一边谨慎地向那边靠过去。“您好”他刷地一把拉开窗帘。“你在干什么?”一个好像刚刚被吵醒的黑发少年,皱着眉头,在不满地瞪着自己。外表弱气的前军医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少年从一堆抱枕里爬起来。窗户大开,而他好像忘了自己睡在飘窗上,小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在他爬起来的过程中一个白色抱枕被挤出了窗外。这里是四层高的洋楼,人头着地落下去的话估计立即就去见阎王了吧。少年看上去睡眼惺忪,头发乱蓬蓬的翘起来了几簇,额前有些发丝扎到了眼睛,又被不耐烦地拨到旁边。森鸥外隐约闻到了药物的味道。是受伤了吗?他谨慎的后退两步,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少年人而有所看轻,毕竟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就算只是个少年,也只可能是那位首领的关系者。甚至是下任继承人。少年从地上捡起一颗黑色的珠子塞进口袋。“您好?”森鸥外小心翼翼地问,“您知道这里的主人去哪里了吗?”他在少年怪异的眼神中镇定自若的说,“我是被叫来的……”“森先生。”少年接话,“森……鸥外,对吧?”医生弱气的点头。“……没想到现在的森医生是这种样子的……”少年用那种有些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两秒,小声嘟囔了什么。森鸥外只听见了最后的几个单字,迷茫地眨眼:“唉?”“没什么。”少年说:“森先生一定是对于为什么被叫来这里感觉很疑惑吧?”“……啊……是。”“情况是这样的。”少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盘腿坐在窗台上,背后就是空荡荡的晴空,少年说:“您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工作呢?”“……啊?”完全没想到的展开发生了,森鸥外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但盘腿坐着的少年也就是月下未来很明白,他只是在装傻而已。“反正森医生现在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吧?”他说,“作为曾经的‘不死军团’发起者,时任国防军第356步兵师团跟队、一等副军医……”*他好像在回忆什么一样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干脆放弃了。“总之经历了一些我完全没想过的可怕经历,去年您完全失败了吧?”“战败,贬职,被军队放逐,甚至连一个愿意跟随您的部下都不存在。”黑发少年的目光仿佛冰冷的器械一般刺穿了男人,但在他恍然望去的时候,那双深蓝的眼睛中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在那双眼睛中,什么都不存在。少年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总之在无可奈何的抗争过后,您只能心灰意冷的回……”“咔。”少年的目光移到面前的武器上。他笑了一下。“我以为您会拿手术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的额头,少年看过来的目光中却缺少任何一种人类应有的情绪,医生举枪对着他,手很稳,但脸上的动摇却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枪指着的人。“您打算拒绝我吗?”少年说。森鸥外没有说话,眼前的视界摇动着,嗡鸣声一阵阵的从大脑深处响起他以为自己不在乎!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战败、接受了问责、接受了所有让人失望的现实。他自觉并不是一个只会逃避现实的懦夫!失败了就想办法站起来,这条路行不通就再找找其他的道路,他并不否认自己的野心,同样也愿意承认自己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但直到这里,被一个无辜的少年一口道破现实,他才发觉自己究竟有有多么的……多么的……不甘心。“你到底是谁”“不许对先生无理!”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森鸥外恍然惊觉,在他动摇的那一刻,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顶级杀手。他没有察觉。枪械碰撞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杀气被压制到最低,蓬勃的怒火从对方压抑的声音中传来,却顾忌到他手中的“人质”而没有直接动手:“放下你手里的枪!”森鸥外充耳不闻,他再次看向身前的少年。原来如此,什么继承人,他就是组织首领。他竟然是组织首领。“觉得开心吗?”森鸥外心头一跳。少年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组织首领是个好糊弄的小鬼……我以为你会高兴一点?”他将手轻轻搭在铁色的杀人兵器上,然后在下一瞬靠近了森鸥外。医生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根本没看清少年的动作!两人此时距离不足半尺,几乎能感受到呼吸的热气,他想抽手,却发现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按住了自己的手臂,背后的枪械顺势抵在了他的脑袋上,根本动弹不得。异能力?!不对!是咒力!超出边界的色彩溢出那具单薄的身体,那是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少年注视着后面的墙壁,在森鸥外耳边轻笑:“森先生不要多想,这只是一个交易罢了。”“只是一个单纯的交易。”他说:“我刚巧能提供你所需要的东西,你也刚巧能提供我所需要的东西,这就是交易,我们是单纯的互惠互利。”“不要想太多了。”森鸥外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想要什么?”“一个聪明合用的助手。”少年首领说,“如果他懂一点医学知识就最好了。”那的确很适合他。森鸥外继续问:“那我想要什么?”“什么都行。”月下未来说,“在未来某一天,我可以帮你夺取任何你所希望的东西。”“任何?”“只要我有,只要我能。”这是一个承诺。一个可以一文不值,也可以一字千金的承诺。这个少年不重要,关键的是他背后那个名为“组织”的庞然大物。太离谱了。森鸥外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人可以预料的发展,别说最优解了,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一定会立即拒绝这个人然后摔门而去吧。不,这才是不理智的决定。毕竟这个看上去才国中生的少年,是这个组织的首领他竟然真的是。于是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时年27岁的森鸥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下了枪。“需要我跪下宣誓效忠吗?”“需要您的工作还有很多。”/抱枕在窗台边缘摇摇欲坠,一只巨大的乌鸦从窗棂上落下。月下未来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中央的黑色转椅上,宽大的座椅完全笼罩了他的身形,看起来很不协调。乌鸦落在桌子上,将另一枚黑色的珠子放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