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晚劳作间歇,停下动作大声道:“如果愿意聊,可以直接大点儿声,让大家都能听听。”
这突然提高的音量使得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二人面色大变,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僵立在那里。
“沉默起来了?大声点!或者我给你们找个喇叭,好让整个生产队的人了解,你们的村支书有意为难来交流的年轻人!”
李美芬原本的计划没能如愿,还要挤出时间写检查,心情低落至极。无意中听到两人的交谈,让她的情绪找到了释放口,于是毫不犹豫地把气都泄在这两个闲谈的女人身上。
换成前两天或昨日,其他年轻女性很可能会团结一致,孤立李美芬二人。但现在,由于分派工作的队长突然脸色大变,她们心中对于这几个年轻人在村里的定位感到迷惑,因为不久前她们似乎收到了某些指示,就是要刻意疏远这些人。
李美芬一声咆哮之后,像是丢进湖底的石头般,让先前还在轻声聊天的女性们迅速停止谈话,上午的农田罕见地静谧了下来。
凭借前几日的经验以及充足的休息,苏晚晚觉得肌肉酸痛没她预期的严重。才午餐时间,负责的那一小片田里的劳作已近尾声,与李美芬的步伐大致持平。一行人走向食堂时,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感觉到了难得的轻松。
估计是许言悄然化解了这次的纷争。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可能,但当亲眼见到队长那如同换了个面孔一样的脸色变化时,苏晚晚内心还是升腾起一股犹如胜利者的快意。
然而与她不同的是,李美芬的神情并未显得轻松。显然,她昨晚全力以赴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反倒是让自己的事情满城风雨,大部分生产队的年轻人似乎都知道早晨的事了,未来几天的日子想必不会再风平浪静。
队伍步入食堂的场景一如既往,人们排队领饭盒用餐。队伍边上的一些年轻人虽然看上去对李美芬并不熟悉,却出奇亲切地上前寒暄:“究竟发生了什么,早上你们被召到村长那里问话了?”言辞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在劳动时的苏晚晚与女青年们的距离较远,几乎接触不到,但午饭时间就不同了,那些早晨跟她一块排队的女性即便身处农田深处,午休时也会走过来聊天。在苏晚晚旁边,几位女子与李美芬的距离虽然远,却不妨碍她们的攀谈交流。
“听说最后的决定出来了,除去那个叫许言的,其他三人估计都得写检查!”身边站着一个双臂抱胸、态度傲慢的年轻女子,眼神轻扫过李美丽的脸庞。
“蓝莹,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那位被称作蓝莹的女子将饭盒靠近苏晚晚,不屑地说道:“还要我说哪里来的?我在去村医疗站的路上听到村里许多女人们谈论这事了。要是没犯多大的错,他们为什么要写检讨呀?”
“你还听说别的什么吗?”其他青年人自早早就排队到农田劳作,一直没挪开过一步,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村长办公室后续的事情。而蓝莹是个不同,她在百花园村是半医的,时常待在村子诊所,只因秋收忙碌加上诊所事情不多,有空就会来到队里帮忙干活。
“听闻要换这些青年人的住处,也许是为了好些事,他们住在那儿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纠纷发生。”蓝莹语气间带有几分得意和轻视的味道。
对于李美丽的默然进食而言,蓝莹的话语无异于对她和其他人的诋毁。听见此言,李美丽手一挥,勺子落在了餐盘上。
“你的言论是要负责的,什么叫造谣?明明你们没问题,为何还要被要求写检查?敢说村长没要你们写检查吗?”
仿佛等待这一幕已久,蓝莹毫不犹豫回应,话语中带着炫耀般的得意。
“写了检查就能证明我们有问题吗?你单方面栽赃陷害我们就满足了吗?”她声音越发提高,甚至还上前了两步直指对方。
吃完饭的男人队伍散去自顾进食,白芦苇本就觉得委屈且茫然,听了蓝莹的话更加焦虑,他赶紧开口辩驳。
“你这样说太武断了,没发生的事情就是没发生。你可以直接去找村长质询,他的解释我们所有人都承认。你认为村长会相信你,却无视了我们吗?”
“也许村长相信了你们,只是考虑到你们并非本地青年人,不想事情闹大,会选择宽容处理,并不代表我们完全相信村长会站在你们那边。”
蓝莹作为旁观者,上午并没有多少劳累,声音清脆,思维敏锐,与白芦苇的争论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苏晚晚依旧安静吃饭,将饭盒里最后剩下的一块马铃薯轻轻塞入口中,关上盒盖。她在小树林边的树荫里,拿出上午放进袋子的一截铅笔和空白的检讨书,悄然准备动笔。
百花村村长对宿舍发生的事情持怀疑态度,但她认为自己光明磊落,无需过多解释。唯一让苏晚晚感到困惑的是,打开空的检讨书后,她拿着半支铅笔思考,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书写——既然已经把事情上报并处理完了,似乎找不到新的内容来反省...
若非真的犯了错,写出这检查应该是轻而易举。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上午的事情已经被详细阐述过了。她意识到原本以为午饭时间能顺便写完的检讨书,并非那么容易。
同时记起村长要求他们清晨之前递交检讨,意味着要么她们午饭时分必须写完,要么就是在晚上下班后才做。这就提出了时间紧迫的问题。
“你看这份材料,或许能派上用场?“李美芬和白芦苇以及蓝莹的争执依旧不断,村里的青年纷纷卷入。面对李美芬即将爆发的怒气,许言保持着冷静,与苏晚晚隔开了适当的距离,以防事态恶化。
“今天早从村长大人的办公室归来时,我一直想问你……难道你之前就想逃离这里了?”他轻轻说着,声音低沉,只为了他们两人听得见。
“那是。”许言轻笑道,接着补充,“不过我稍后在那边多待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