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在外面假寐的是春兰,她肯定腿都在抖了。
但现在守在外间的是秋菊,人虽憨却心性坚定,否则也干不了跟踪人和偷偷变卖的活。
席墨看着踟蹰不前的齐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唤了一声:“主子?”
齐皓猛然回神,他在担心什么呢?
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该信她不是么?
他将她救出来的那一日,她便说出此生绝不背叛。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同她强调,他可以容忍很多事情,也可以原谅很多事情,但仅有背叛他绝不原谅!
她跟了他八年,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当应该知道,他受过太多背叛的苦,也应当知道那是他的底线,是他绝不可能姑息的存在。
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忠心不二的不是么?
虽然最近性子跳脱了些,但他也不应该仅凭一枚玉佩,就轻易的怀疑她的忠心。
他对她不够好么?
他就差捧着一颗……
齐皓深深吸了口气,从那紧闭的门上收回目光,开口道:“回吧。”
说完,他便要转身。
然而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原本依靠在门上的秋菊顿时一个踉跄,她睁开眼,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你们……”
一旁席景眼疾手快,一个手刀下去,秋菊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齐皓看了看开门的席墨,又看了看一旁的席景,皱了眉。
席墨抱拳躬身开口道:“属下不知主子为何要来此处,但既然心有疑惑且已经来了,不若一次看个明白,总比终受其扰来的好。”
席景也在一旁道:“属下亦认为席墨说的对。”
听得这话,齐皓垂眸不语。
如此进退两难,自欺欺人,委实不是他的风格。
再者,席墨和席景说的对,若是今日他不去一探究竟,彻底解了心头疑虑,往后再有风吹草动,他总免不了会多疑,这对她来说也是不公的。
齐皓抬起头来,看了那屋中一眼,深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抬脚朝前走去。
屋中一片漆黑,唯有窗外洒落的月光提供了些许光亮。
一进屋,首先入鼻的便是檀香的香气,齐皓转眸朝一旁看去,果然瞧见了隐约已经要熄灭的檀香。
他目力极好,甚至可以看见燃烧完的檀香灰。
齐皓从檀香上收回目光,转眸朝床榻上望去,纱帐并没有放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床榻上有一人,墨发散在枕上,虽然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可那起伏的身形,显然是个女子。
床下是女子的木屐,一旁是女子的衣衫,屋中生活的气息很浓,显然不是久无人居的。
齐皓忽然就笑了。
是啊,她发过誓绝不会背叛他的,又怎么会明知他的底线,还背着他去寻亲,做出一人分饰两角的事情来?
再者,她夜间要当值,白日里又要补眠,她又是个贪睡的,又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当什么池国公府的大小姐?!
不过是一方玉佩罢了。
不过是皇兄的戏言罢了。
若她当真就是池奚宁,皇兄又怎么会做出赠她玉佩,还心属于她的事情来?
就冲着她那句小澈子,皇兄没杀了她就算是隐忍克制,又怎会与她是那般关系?
再者,他们二人今日的相处,也绝不可能是有牵扯的模样。
是他多想了。
是他没有信任她。
齐皓收回目光,大步朝外走去。
夏竹躺在榻上一动都没敢动,她努力保持平稳的呼吸,心里默念着数,然后根据念数来呼气吸气,终于,她听到了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但是她依旧没敢动,就这么僵硬的躺着闭着眼。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她才敢借着翻身的功夫,悄悄眯了眼,确认了下房中的情景。
人,真的是走了。
夏竹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手脚发软。
她躺在床上,喘息了许久,这才平复了心跳,起身下榻开了房门。
秋菊还躺在地上,夏竹没敢直接唤她,将人半拖半拽着入了屋内关上房门之后,这才掐着秋菊的人中,将她唤醒。
秋菊醒来之后,迷茫了一瞬,而后便急急问道:“没事吧?他们有发现什么么?”
夏竹摇了摇头:“没有,你被打晕之后,有人入了屋,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秋菊长长松了口气,转而低声问道:“夏竹姐姐,你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今儿个来得目的又是什么?小姐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会不会有危险啊?!”
夏竹闻言看着她道:“咱们是奴婢,该知道的小姐自然会告诉我们,她不告诉我们,就代表着这事儿我们不该知道。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听从小姐的安排,对小姐忠心,其他的不要多想。”
秋菊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有些担心小姐。”
“不必担心。”夏竹朝她笑了笑:“小姐厉害着呢,你看,哪怕是这次,小姐不也是提前回来做了安排么?”
听得这话,秋菊心头的担忧这才淡去了些,松了口气道:“夏竹姐姐你说的对,小姐厉害着呢,我们只需要做好本分便是。”
从池国公府出来之后,齐皓便往宁王府赶。
比起来时的沉重,此刻他的心里要轻松许多,甚至还多了些许内疚。
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亲手教导的,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应该最清楚才是,怎能因为一些小事,就对她起了疑心,就否认了她的忠诚。
他不该怀疑她的,更不该去试探。
看着齐皓明显比来时要快上一些的身形,席墨和席景互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回到宁王府,齐皓却没有回屋,而是径直去了池奚宁的院子,打开房门走入屋内。
如同他离开时一般,两只绣鞋被随意的踹仍在地上,床榻上的人,用被子将自己裹的跟粽子似的,只露着一张带着坨红的小脸在外面。
额间有汗,湿了发线和鬓角。
齐皓微微扬了唇角,抬脚上前扯了被子,将她从蝉蛹状态拯救出来,然后看着她低声道:“热了还裹的这般紧,也不怕闷出病来。”
床榻上的池奚宁,忽然翻了身,很是不耐的踹了踹被子,齐皓又将被子给她盖好,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重新将玉佩取出,轻轻放在了床上。
做完这些,他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