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张先生的恶毒诡计

南诏王宫内弥漫着血腥之气。

牟迪如赤身裸体,手中紧握着多吉那把银光闪闪的染血弯刀。

“这刀上沾染的,难道真是‘大炎天神’之血吗?”牟迪如心中泛起了怀疑的波澜。

大炎天神,无稽之谈!

他对神明的存在嗤之以鼻,视之为统治者愚弄庶民的拙劣把戏。

然而,另一方面,这也给予了牟迪如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这位天神大人能流血,那他便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

如果他杀死了‘大炎天神’,岂不是要成了一位弑神者,这必将让他在吐蕃的声望大涨。

只要运用得当,这位‘大炎天神’说不定能成为牟迪如争夺吐蕃大赞普的垫脚石!

“咳咳。”一旁,戴着银色假面的张先生轻声咳嗽几声。

他的咳嗽打断了牟迪如的思虑。

同时这是在暗示牟迪如,有外人即将踏入此地,而这个外人需要他郑重对待。

牟迪如心领神会,迅速从一旁血泊中的尸体上撕扯下一片猩红的披风,随意地遮掩住了他的赤裸下身。

即便如此,张先生的眉头仍轻轻皱了皱,这种举止实在有悖于外交礼仪。

这时,四名身材魁梧的吐蕃卫士,粗鲁地推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兜帽遮面的妇人,及两个满身尘土的男孩进入。

其中,年龄稍大的男孩约有十六岁,而另一个则似乎只有十一岁。

当他们走到牟迪如赞的面前时,妇人的兜帽被卫士粗暴地扯下,露出一张温婉而精致的面庞。

那妇人正是南诏国的王后。

她的眼前是王宫内遍布的尸体,以及王座上的昔日夫君。

这一幕血腥屠杀震撼了妇人和两个男孩的心灵。

尽管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在她的眼眸深处,更多的是对身边两个骨肉至亲的深深担忧。

年纪稍大的男孩,显然是南诏国的大王子。

他的眼中同样流露出恐惧之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别样的情绪,愤怒与仇恨。

那是对侵略者深深的憎恨。

这位王子自幼被培养为未来的南诏国的王,文武双全。

年仅十六岁,他就已深得民心。

若是他能够逃出王宫,必将能够号召南诏国边防军的支持,带领他们重返王都,踏平这些吐蕃侵略者。

另一位年幼的王子则相形见绌。

他年纪约十岁,却不得不面对如此惨烈的死亡场景。

年幼王子的恐惧显而易见,从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可以轻易读出。

他站在母亲和哥哥中间,稍微偏后,仿佛在被他们紧紧保护着。

“尊敬的南诏国王后,在下……张巡,曾任大炎睢阳太守。如今,吾在吐蕃亲王牟迪如赞的帐下担任谋士。”

银色假面的谋士双手交叉抱拳,深深鞠躬,以一种尊重的姿态,向这位陷入困境的南诏王后致敬行礼。

他的动作展开了遮住他身体的斗篷,露出腰间悬挂的大炎横刀,这是一种独属于大炎军士的武器。

王后微微一愣,随后愤怒之情更甚。

南诏国与大炎本是宗主国与朝贡国的关系。

如今大炎因中原之乱国力衰退,竟有大炎人投靠吐蕃。

银色假面的谋士察觉到了王后的愤怒,却装作未见。

他平静地走上前,解开了王后及两位王子的捆绑,示意图力的吐蕃卫士退下。

四名粗壮的吐蕃士兵一愣,看向他们真正的主子牟迪如。

牟迪如点了点头,他们才遵从银色假面谋士的命令。

张先生沉默一刻,继续说道:

“吐蕃的二亲王牟迪如殿下为人,仁厚。”

说着,他侧身让他们望向牟迪如。

那个赤裸上身、身上还带着血迹的男人露出一个尴尬而又勉强的恶魔般的笑容。

随后,张先生接着说道,“此次南诏吐蕃之战,其实是为了解放南诏国脱离大炎的统治,这本是天意所归……”

“呸!”

南诏国的大王子毫不买账,朝银色假面谋士吐了一口痰。

“侵略者终究是侵略者,屠杀南诏国的百姓,还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牟迪如的眼角不自觉地抽搐着,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他心中暗道:这个小子必须除掉,绝不能留他性命。

然而,王后及时拉住自己的大儿子,轻声说道:“先生,请继续讲下去。”

张先生点了点头,没有半点憎恶之色。

“牟迪如殿下希望南诏国实现真正的独立,不再屈服于任何帝国的统治。南诏国仍将是南诏国!”

银色假面谋士的声音平和而坚定。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年幼的小王子显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而大王子和王后则是满脸不敢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牟迪如自己也是愣住了,他们经过千里苦战,费尽心机占领了南诏王都,难道就要这样轻易地放手吗?

“此事当真?”

王后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迫切地问道。

“当真!”

银色假面谋士肯定的回应,同时转头看向错愕的吐蕃二亲王牟迪如。

牟迪如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他本想立刻反驳。

但突然间,他捕捉到了张先生眼中的一丝诡异光芒,那是一种阴险且恶毒的眼神。

显然,这位谋士的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诡计。

牟迪如决定看一看张先生的真正目的,于是他紧咬着牙,沉重地点了点头。

亡国的王后脸上泛起了一丝喜悦,甚至向银色假面谋士屈膝行礼。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大王子,此刻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但是……”

银色假面谋士突然变换了语气,似乎陷入了两难。

“攻占南诏国原是吐蕃帝国大赞普赤松德赞的命令。即便我们愿意将王国交还给南诏国的新王,牟迪如殿下也必须向吐蕃大赞普有个交代。”

银色假面谋士低头沉思,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抬头道:

“不如这样,王后殿下,您从您的两个王子中选出一个。我们将拥立他为南诏国的新王。

而另一个王子,则必须献上他的性命,牟迪如殿下将他的头颅带回吐蕃帝国王都,以此来向大赞普复命。”

银色假面谋士的声音充满了为难和沉重,就如同他在设身为南诏遗孀出谋划策一般。

“这……”

王后脸色惨白。

牟迪如站在四个人之外稍远一点的地方,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张先生拙劣的表演,不禁翻了下白眼。

但是他的这位诡秘毒士到底在策划什么,牟迪如自己却是毫无头绪。

到了一步,王宫内一片沉寂,场面笼罩在一种沉重而残酷的氛围中。

王后面对着这样的抉择,显得异常痛苦。

她的两个儿子都是她心头的肉,要她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极为残酷。

“绝不可以!”

南诏国的大王子断然拒绝,他的眼神坚定而绝望。

“母亲,哥哥,我不想死!”

小王子的声音中夹杂着恐惧和绝望,哭泣声刺痛了王后的心。

银色假面谋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尊敬的王后,如果您无法做出选择,我们将不得不代您做出决定。”

银色假面谋士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推了一把,逼迫这位可怜的妇人做抉择。

牟迪如在旁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若是王后无法决断,那么只需处决那个大王子,南诏国依然是我的囊中之物。”

牟迪如内心暗叹道。

王后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她左看大王子,右看小王子,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作为母亲她无法割舍任何一个骨肉,但是在母亲之上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南诏国的王后。

最终,为了南诏国的未来,她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此刻,南诏王宫外。

多吉不自觉地走到了王宫大门前,对南诏大王子的命运充满了英雄惜英雄的担忧。

但他不巧遇上了四个刚刚从王宫大殿出来的五大三粗的吐蕃士兵。

“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了图力的手下。”多吉在心里暗自想着,转开目光不去看他们。

“这不是多吉将军吗?”

“……”

多吉沉默不语。

二亲王军中有一支非常突出的部队,每个士兵都体形健壮,比其他吐蕃士兵要高大一圈。

他们嗜血好战,头脑简单,全是图力的部下。

图力来自吐蕃噶尔氏族,仗着自己的高种姓经常横行霸道。

他尤其看不起像多吉这种低种姓的吐蕃人。

但可惜的是,多吉现在一样都不具备。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多吉将军现在是个逃兵将军,按照吐蕃的规矩,逃跑的吐蕃勇士必须在发髻系上狐狸尾巴!”

其中一个健壮的吐蕃士兵嘲讽道。

“你们敢!”

多吉怒瞪了回去,系狐狸尾是对吐蕃勇士最大的羞辱。

多吉习惯性伸手摸向腰间佩刀,然而那里空荡荡的。

他象征荣耀的弯刀已被牟迪如收回了。

吐蕃军队中等级森严,这四名士兵的等级,还不敢对一位将军动手。

“他们怎么不敢?”

声音从另一群吐蕃壮汉中传出,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粗壮,正是噶尔·图力。

他赤裸的上身满是刀剑的伤疤。

黑褐色的皮肤早已练得像披甲一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在图力面前,多吉就如同一个孩童。

此刻,图力手里正摆弄着一条狐狸尾,尾巴末端还带着血迹。

这分明是要借机羞辱多吉。

“给多吉系上!”图力一脸横肉,挑衅地说道。

这里的骚动引起了周围吐蕃士兵的注意,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多吉环顾四周,他退无可退。

“图力,你想做什么?我和你平级,你敢动我?”多吉沉声说道。

“哼,一只断了牙的狗,也敢跟我噶尔·图力叫嚣?逃兵就要接受惩罚,更何况你还是吐蕃勇士!”

“我的惩罚要牟迪如殿下亲自审判,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哈哈,牟迪如殿下现在忙着呢……”

图力露出淫邪猥琐的笑容。

欺辱南诏圣女的龌龊事情,怎么会少得了图力这个无赖。

“我要向你发起决斗!这算是给足你面子了吧,多吉?我,噶尔部氏族之子,挑战你这个下等无姓贱民!”

多吉咬牙切齿。

在吐蕃军队中,争端在这个尚武的民族里,都可以通过决斗解决,多吉无法拒绝。

如果他的弯刀还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图力的舌头拔下来,可是现在他赤手空拳。

图力早就算计好了,他丢掉自己的断头长刀,扬起双手,向周围围观的吐蕃士兵们展示,自己也是赤手空拳。

紧接着,还没等多吉反应过来,图力便抢先冲了过去。

多吉虽然被偷袭,但他时刻警戒,这五大三粗的笨蛋并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见他一个闪身便躲开了图力的扑抓。

图力一招失手,回身继续猛抓,他的双臂如同两根黑褐色的柱子,快速地扑向多吉。

凭力气,多吉毫无胜算。他弯腰曲背,以摔跤的姿势左右闪躲,等待反击的时机。

周围的吐蕃士兵,包括洗劫南诏王都的那些吐蕃士兵,都被这里的热闹吸引。

两个吐蕃将军的角力决斗,这可太少见了!

这些吐蕃士兵不时发出欢呼声和惊险的感叹声。

他们一方面惊恐于图力的蛮力气势,同时也惊叹多吉这么瘦弱的身体竟然能抵抗这么久。

图力连续几轮猛攻都不奏效,面露愤怒。

他引以为傲的武艺竟然对多吉这个瘦弱的下等人无用。

很快,他就找到了机会。

多吉仍在躲闪,不时还击几拳,但打在图力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

正当他又一次向后躲闪,准备躲开图力的擒抱时,身后却被人猛地一推。

做这种下作阴招的,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吐蕃士兵!

这一下直接让多吉栽进了图力的怀里。

“看你往哪跑?该死的下等土狗!”图力阴险地说道。

多吉想要挣脱出来,但是徒劳无功,他整个人被图力死死勒住,双脚已经脱离地面。

嘎吱,嘎吱,多吉能听到自己骨骼咯吱作响,巨大的疼痛让多吉不断挣扎。

下一秒,多吉的世界反转,他被重重摔在地上。

噗。

还没等多吉起身,一股巨力便砸在多吉的左臂上。

图力竟然硬生生踩断了多吉的左臂。

多吉的小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窜上他的大脑,但他咬紧牙关,仍然没有发出哀嚎。

“哼,还挺能忍,看我不废了你。”图力恶狠狠地说。

“差不多行了,你要是真杀了他,该怎么跟牟迪如殿下交代?”

决斗场外,一个沉闷的声音说道。

声音听起来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但看过去,却是一张十五六岁青年的脸。

再仔细看看,便能惊恐地发现,这个吐蕃人竟然戴着一张南诏人的人脸。

这种变态行为让周围的吐蕃士兵作呕,迅速闪出一条路。

“穆哥,你还是这么变态。”图力露出恶心的表情,喘着气说。

“你不觉得很美吗?我可是收集了好多新的收藏品,南诏人的脸真好看。”

穆哥来自另一个吐蕃氏族,娘氏。

娘氏虽不如噶尔部势力强大,但作为一个古老的宗教氏族,娘氏的地位反而比噶尔部要高。

“你杀了殿下最好使的狗,你猜猜殿下会不会高兴?”

穆哥的话是在提醒图力,他们的主子是个性情多变残暴的人,最好不要随便招惹。

图力脸色一变,鼻子里哼了一下。

紧接着,多吉感觉到头发被揪起,一股血腥的恶臭从头顶传来。

他被带上了象征懦夫逃兵的狐狸尾。

多吉脸埋在地上,忍着身体的剧痛,更痛的是他内心的痛苦。

如果他的下属还在,如果他们还活着,他绝不会忍受这种耻辱。

……

王宫外的插曲并没有打扰到王宫内的“谈判”。

自破城开始,南诏国都便成了人间炼狱。

青壮年男子被砍头,年幼的孩子成了奴隶,老人被挖掉眼睛丢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女人被奸淫……

外面的欢呼声不过是这些侵略者的又一场狂欢。

建立在南诏人悲惨命运上的狂欢。

王后听着外面的嘈杂声,心中自知,她在这场“谈判”中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们真的会守约吗?”

王后死死盯着银色假面谋士的眼睛,仿佛想要找到一丝破绽,让她可以拒绝对方残忍的提议。

“在下向苍天起誓,我张巡和牟迪如殿下一定会遵守诺言,拥立其中一位王子为南诏国的新王。”

银色假面谋士语气坚定。

“如有违誓言,天诛地灭!”

牟迪如怔住了,这不是明摆着要留下隐患吗?

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无声地抬起手,选择了大王子,同时将小王子推了出去。

这对一位母亲来说是莫大的残忍,但这是现在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等等……”

大王子想要反抗,但被母亲的坚定目光制止。

他明白了自己母后的用意,此时只能活一个,他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大王子含泪望着弟弟,心中明白,只有牺牲弟弟,他才能重夺南诏国,为弟弟、父王报仇。

小王子站在那里,像是被推向祭坛的无助羔羊,他哀求着。

“母亲,哥哥……我不想死……”

但无人理睬,甚至他的名字仿佛都成了禁忌。

小男孩手足无措,像被推出来的祭品一般,孤零零站在中间。

“母亲,哥哥……,我不想死……”

他还在哀求,但被喊到名字的两人别过头去,尽量不看他。

“好吧,既然王后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们就按约定办。”

银色假面谋士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悲凉,旋即淡淡地说道。

牟迪如心中却是愤怒无比。

“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怎么可能留下这个大王子!他必定会倾尽全力反抗。张巡啊张巡,你这家伙疯了吗?!”牟迪如心中暗自咒骂,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气。

在紧张而沉重的氛围中,银色假面谋士缓缓拔出佩剑。

剑身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寒光,整个场面陷入了肃杀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银色假面谋士步履沉稳,缓缓走向孤立无援的小王子。

大炎横刀的寒光映照在每个人的眼中,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残酷结局。

然而,张先生走到小王子面前,剑光寒芒一闪,一股鲜血迸溅,所有人目瞪口呆。

令人震惊的是,倒在地上、脖颈处鲜血直流的竟然是大王子。

“呃……”

伴随着一声闷哼,大王子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脖颈被斩断,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啊啊啊!你做了什么!!!”

王后的尖叫声划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可置信。

眼泪瞬间溢出眼眶,她无法接受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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