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女屠户这一回可开心了!甜笑着说道:“你还算有点儿出息,没要三巴掌,就揍开了

窍。”

听了这句话,名列六怪的胡眉真有些哭笑不得了。武凤楼忍住笑,刚想推脱,缺德十八

手李鸣早已接了过来,并招呼大哥、侄儿又一次磕头谢过。

女屠户李文莲自上次在黄山上了醉和尚和战天雷的大当,回到华山哭了三天。慈云师太

好哄歹哄,并再三保证一定把这门亲事撮成,才劝住了她。

女屠户几次要下山去找江剑臣,都被师父阻止,并哄她说:“江三不要你,是嫌你的武

功差一点儿。只要你的武功能超过他,他敢说不娶你吗?”

李文莲这女孩子也真有一股子狠劲儿,不光苦练师父的回风舞柳剑法,还跟哑叔叔郭天

柱学了急风十三刀。特别是把暗器沙门七宝珠和回风舞柳飞刀练得出神入化。为了装点自己,

她还死气白赖地向师父讨来了华山派的镇山宝刃飞虹剑。

在她的心目中认为,有了这一切,就足足配得上江剑臣了,才借师父闭关苦修之机,私

自下了华山。哑阎罗一生无亲无友,要说有的话,这一生中只有二人:

一个是有救命深恩的老庵主,另一个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屠户。

他表面上,孤傲冷酷,其实内里极富血性。他爱李文莲如亲女,李文莲也尊他若生父。

他发现后追下了华山,原想逼她回去。可女屠户摸透了这个犹如生父的哑叔的脾气,撒娇一

哭,哑阎罗没咒念了,暗示她要胡眉引路,便独自转回了华山。

果然在胡眉带领下,找到了武凤楼他们。眼见先天无极派未来的掌门人武凤楼,颇有声

威的人见愁李鸣和第四代掌门大弟子曹玉都向自己磕头见礼,李文莲怎能不心花怒放?她的

前景太乐观了!可她哪里知道,她的心上人不光身负重伤,亟需复原,而且还在情敌女魔王

侯国英的魔窟之中。

李文莲虽急于想见意中人,可张了几张嘴,终了没好意思问出口来。这时,机灵鬼李鸣

早已盘算好一个绝高的主意,毕恭毕敬地说道:“姑姑,你老人家来得正好,别看从这里到

京城已不太远。可咱们手中有一名钦差要犯侯玉堂,他冒充侄儿我的名字夜闯深宫,盗御宝,

杀侍卫,嫁祸孩儿。如今已被我师父擒获,急需押往京城,奏请当今万岁发落。

可这一段路是虎头追魂燕凌霄的地盘,他和咱们有不可解的梁子。要出了事,不光孩子

我吃罪不起,也枉费了我师父的一番心力。

请姑姑带着胡大姐另走一条路,替我们把此贼送往京师,交到老驸马冉兴千岁手中。去

了后顾之忧,我和大哥、玉儿就不怕燕老儿来寻仇报复了。再说,有姑姑这块大招牌,吓死

姓燕的也不敢来摘。说不定我师父不放心,还会前来接应呢。”说完,又深施了一礼。

女屠户只要能有机会见到江剑臣,什么事她也肯干。何况李鸣的嘴又甜,一阵奉承,几

乎把她捧上了天,她连想也没想就满口答应了,还叫李鸣把粉面二郎放在她的马上,由她亲

自押解。胡眉骑上了另一匹马,高高兴兴地随着女屠户李文莲直奔京城而去。

等李文莲一走,武凤楼就埋怨李鸣胡闹,不该叫女屠户去办这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缺

德十八手李鸣正色说道:“要不是我用一点心思把她支走,她要缠上咱,硬要找我师父,你

怎么招架?连掌门师伯都拿她们师徒没法,何况你我这些小辈。再说,粉面二郎在她手里,

最保险不过。她又一心想见师父,一路上自然加倍留意。再加上有胡眉这个老江湖同行,更

加万无一失。没有她来,我还真施展不开手脚呢。”

李鸣这番话一出口,头一个就是小神童曹玉有些不服气,嘟着嘴说道:“依三叔说来,

要没有屠户姑奶奶,我师父的五凤朝阳刀就保不住差事了?”

武凤楼虽觉得李鸣有点故弄玄虚,却嫌曹玉嘴不饶人,正想喝止,李鸣已从自己的马鞍

上掏出一个大布口袋,看了看前后无人,急声叫道:“大哥,快用重手法点我的穴道,装进

口袋。有人劫救,拼命抵抗,把对方的人杀得越多越好。”

武凤楼刚一迟疑,李鸣急道:“郭云璞是侯玉堂的义父,准得联合燕老魔拼死抢救侯玉

堂。不然,他无法向昆仑派交待。眼下,魏阉发动在即。我要乘机以侯玉堂的面目混进内部,

摸清底细,好能一网打尽奸阉余党。事关重大,只有这个机会了。”

武凤楼也知李鸣这个大胆的举动是一个奇险万分的非常之机,哪里肯下手点他?李鸣催

道:“当断不断,其事必乱。快下手!”

武凤楼一狠心,猛的连点李鸣几处重要穴道,装入袋内,揽在自己的马上,和曹玉一起

纵马向京城奔去。

李鸣虽在袋中,还能和武凤楼说话。他向武凤楼分析各方面的情况说:“侯国英为了师

父,可能摇摆不定。但她究竟能否违抗她母亲圣泉夫人和他义父魏忠贤的命令,尚在两可,

三边总督杨鹤虽有十万铁甲,但兵在边防,顶多能派出一半,却远水不解近渴;女魔王久经

训练的五万锦衣卫士全在京师,御林军都指挥左光斗又是奸阉的门下。因此,五皇子登极有

很大的风险,若治不住魏忠贤,将一败涂地。请大哥不要为小弟一条小命而下不了决心。这

一次,将是我最费心力的一次斗智斗力了。”

武凤楼听完,不禁对自己这个一向没有正形、嘻嘻哈哈的兄弟肃然钦佩起来。他哪里知

道,多尔衮早把李鸣列为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女魔王侯国英也认为只有除去李鸣,自己才能

施展开手脚呢。

一直奔驰到天黑,只见森林起伏,树木稠密道路越走越窄,地势非常险恶。武凤楼轻声

告诉了李鸣,李鸣又一次叮嘱武凤楼应急之策。这个缺德小子也真叫胆大包天,他除去没有

被点哑穴,手脚都不能动弹。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果然,两只响箭交织腾起。

武凤楼低喝了一声:“玉儿,小心暗箭。跟我身后,闯!”两马一前一后,驰进了埋伏

圈。突然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哈哈一笑。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曹玉没有见过此人,只见他年纪已过了六旬,身材高大,紫面长髯,身穿一件古铜色的

大衫,长仅过膝,黄铜纽扣,白布高鞋袜子,足登福寿履。正是燕山派掌门虎头追魂燕凌霄,

身后站着他的六个徒弟。

燕山八魔中三魔孙三元、五魔周五魁与武凤楼等拼斗之时死于杭州,燕山派至今旧恨未

除,耿耿于怀,一群魔头虎视眈眈地望着武凤楼师徒二人。

武凤楼神情一肃,昂然说道:“晚辈携小徒路过此处,燕山派率众拦阻,却是为何?”

虎头追魂尚未答话,他的身后突然有一条身影凌空一纵,飞腾丈余,半空中一个云里翻,

飘落在武凤楼的马前。只见他身材高瘦,细如竹竿,一张黑中带青的长马脸好象生铁铸成,

木无表情,两只鹰眼深深的内陷,闪射出凶残凌厉的精光,乃是八魔中的二魔钱二年。

他阴森森地一笑,说道:“武凤楼,杭州一战,你几乎成了钱二爷掌下的游魂,还不下

马认命吗?小子!”

武凤楼和他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手起刀落,宰尽帮助魏忠英害死父亲的燕山

八魔。但他毕竟不是莽撞之人,一飘身飞落马下,顺手把装着李鸣的大袋子抛给了小神童曹

玉,昂首卓立,朗声说道:“钱二年,杭州两江提督府,小爷是栽在了你和周五魁的手下。

可那是怎么栽的?恐怕你不好意思说吧!真想动手,你的那对判官笔再狠,也难在我武某刀

下走开三招。”

说到这里,转对燕山派掌门人燕凌霄说:“我和令徒的纠纷,老前辈在虎跑寺孙府内,

曾和本派作过一次了断。真想反悔,别看我们师徒只是一刀双笔,二人加起来也不足一个令

徒的年龄。可我们爷们,绝对叫朋友满意。”

燕凌霄到底是一派之尊,在武凤楼理正词严的凛然正气之下,还真的有些抹不开脸。可

他的二徒弟钱二年却不管这些,抢着问道:“武凤楼,我想问你,你从何处而来?口袋里装

的是什么东西?你能坦白相告吗?”

武凤楼早已和李鸣商讨了应变之策,听钱二年一问,一斜身躯,从小神童手中接过了口

袋,解开扎口,一抖手把李鸣倒了出来,寒声说道:“本派不幸,李鸣触犯了门规,武某带

他回去,交给掌门人治罪。燕老前辈也是武林中人,总不会干预一个门户的私事吧?”

燕凌霄和他的徒弟们认定口袋里装的是粉面二郎侯玉堂,哪里相信武凤楼的话?一个个

虎视眈眈地望着李鸣,恨不能一抢到手。就听武凤楼说道“玉儿,速送你师叔回去。这里的

事,由我一人承担。”

话一出口,小神童曹玉已挟起李鸣,跳上马背。可他刚一提缰,七魔八魔已拦住了去路。

武凤楼怒吼一声,一个云里翻,身畔已暴闪出一红一紫两道光华。身子射出,五凤朝阳

刀已挟着寒光罩向了七、八两魔。只听得两声哎哟,一招“孟德献刀”,削去了王一川一片

头皮,一招“刀扫七国”,又截去了郑七星一只右腕。

燕凌霄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最讲江湖道义、宽厚仁和的武凤楼,一照面就狠下煞手。两

招之下,立残二徒。他怒吼一声,双臂猛震,宛若一只大鸟,以“地煞追魂掌”中的“恶鬼

指路”击向了武凤楼的后心。

武凤楼哪敢存丝毫轻敌之心?五凤朝阳刀一翻,刀尖下垂,刀刃朝左,一招露滴杨柳,

截向燕凌霄的右腕,逼得燕凌霄身形微撤。武凤楼刀法一变,用上了追魂七刀的第六刀“阴

风扑面”。

燕凌霄武功再高,他也闪避不开。一咬牙,猛哈腰,迅急藏头躲颈。忽觉头上一凉,苍

白的束发已被武凤楼一刀削去,蓬乱地飞散一地。老魔头一声厉吼,情急拼命,掌变“荡荡

游魂”,含恨击出。顿时,一片掌影挟带着劈风之声,疾如闪电地向武凤楼罩去。

武凤楼一看时机成熟,凛然向曹玉喝了声:“抓紧你三叔!”五凤朝阳刀一招“阎王除

名”,一扎一截,逼得燕凌霄攻势一滞。他身形陡然弹起,百忙中先点了李鸣的哑穴,再一

伸左手提起接着李鸣的曹玉,仓皇逃走,落在一片丘陵之上。

赵大鹏在八魔中身为首徒,他和武凤楼、李鸣先有杀两个师弟之仇,又有伤肩之恨。旧

仇未报,眼下辱师伤弟,又添新恨。一见武凤楼要逃,哪里容得?疯虎似地挥舞一对虎头双

钩,斜着截击过来。

武凤楼左手一带劲,小神童曹玉会意,身子一颤,接着的李鸣掉了下来。这鬼头也确实

鬼得要命,尖叫一声,挣脱了武凤楼之手,一分判官双笔向那对虎头钩迎去。四件兵器快要

接触之际,这小娃儿陡然细腰一拧,右手判官笔脱手掷出,腾出手去抢抓地上的李鸣。

这一下,实在太损了。既显示了他死命护差事的拼劲,而且脱手而出的那一笔又出于赵

大鹏的意料之外,宛若离弦弩箭,裹挟着劈空之声,擦着大魔的左肋穿过,吓了大魔一跳。

赵大鹏欺小神童身小力弱,而且只剩一支判宫笔了,身形一探,一对虎头钩合在右手,

左手陡然伸出,正好抓住了李鸣。他满以为这下子救下了粉面二郎侯玉堂,心中陡然一喜。

不料小神童的另一支判官笔用更凌厉的手法当作丧门钉打了出来。大魔纵然功力再高,

要想闪过这神出鬼没的猝然一击,哪里能够?那支飞来之笔,正好钉在他的右眼之中。直疼

得赵大鹏狂吼一声,连李鸣加虎头双钩都抛落地上,双手掩面,栽倒在地。

小神童打瞎了赵大魔,二魔钱二年怪叫一声:“贼小子没有兵器了,先收拾他,给大哥

报仇!”

小神童曹玉哈哈一笑,双手翻处,又是一对判官双笔赫然在握。

众魔一怔:怪不得小鬼头敢掷兵刃,原来他还有库存备用的。此子不趁早铲除,后患无

穷。燕山群魔被激得怒不可遏,怪叫低吼着一拥而上。

武凤楼师徒二人好象拼上了性命,也没有带走钦犯侯玉堂,曹玉在前,武凤楼断后,仓

皇地隐入了密林之中。

燕山派师徒数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伤了三人,燕老魔也被削去了头发,总算把人给抢

下来了。燕凌霄刚想叫钱二年挟走李鸣,五毒神妙郭云璞鬼魅似地出现在李鸣的身旁。

这个老毒物狡猾凶残,是奸宦魏忠贤手下的头号人物。他为对付五岳三鸟,收下侯玉堂

为义子,借以拉拢整个昆仑派群豪。要是把昆仑派主要人物侯振坤的儿子送了性命,不光不

能得到助力,反而弄巧成拙,结怨甚深,这才威逼利诱燕凌霄出头抢救。

别看燕凌霄是一代豪强,可他真不敢得罪五毒神砂郭云璞。如今,仗打完了,自己不光

没有报仇,反而又伤了三个徒儿,郭云璞却坐享其成来了。

燕凌霄狠狠地瞪了郭云璞一眼,刚想说话,老毒物已抢先说道:“此次救人,是燕老兄

的头功,我们九千岁会有重赏的!小弟也忘不了你。”说着,抱起李鸣就要告辞。

气得燕凌霄一跺脚,叫没受伤的背起受伤的。率领残兵败将回转燕山而去。

五毒神砂郭云璞等他们走远,阴然一笑,才抱着李鸣来到一个僻静的所在。放下李鸣,

双掌一击。潇湘剑客韩月笙带领四名侍卫从暗影中闪了出来。看见郭云璞救下了侯玉堂,不

解地问道:“武凤楼只有师徒二人,总供奉为什么不乘此时机把他收拾掉,也好除去五皇子

的有力臂膀。”

五毒神砂不以为然地摇了一下头说:“这小子武功精纯,又有宝刀在手,确实不好对付。

万一杀不了他,再救不下侯玉堂,那就得不偿失了。如今救下了堂儿,十五天限期一到,李

鸣该杀头,武凤楼至少也要下狱。五皇子失去当今的信任,比杀了他强多了。当今天子重病

在身,哪里受得住这一番折腾?到那时,九千岁还不……”

嘴里说着,一连解了李鸣几个地方的穴道。李鸣只睁开了双眼,却是不能动弹,也不能

说话。韩月笙也试着解了几处,仍是不能见效。

五毒神砂郭云璞老脸一红说:“先天无极派点穴手法确实高明,先救回密云再说吧。”

六人六骑,带着李鸣,抄僻静小路驰向了密云别宫。

五毒神砂郭云璞一行到了密云别宫,先向特来找侯国英密商起事大计的魏忠贤详叙了一

切经过。魏忠贤挥手赶走了身旁众人,缓缓走到郭云璞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悄声

说道:“刚接密报,昨天天启那个短命鬼已昏厥了三次,我所以迟迟未能回京,就是因为等

你。原来我担心英儿被姓江的缠住了手脚,失去了我的擎天柱。

但她毕竟是我的好女儿,用计把江剑臣弄得只剩一口气,看样子,是不足为虑了。走,

找国英去,咱三人最后计议一下,我明日便率队回京。等天启一死,先杀了五哥儿,就大局

铁定了。”

郭云璞沉吟了一下,魏忠贤道:“云璞,英儿是我的左膀,你是我的右臂,这还有什么

怀疑的?”

郭云璞心中虽然想说候国英已是一只靠不住的左膀,但嘴里哪敢说出?刚想提醒魏忠贤

好好劝说侯国英一下,关键时刻可别在她身上出了毛病,魏忠贤已拉着他的手向侯国英的住

处走去。

侯国英的贴身侍婢荣儿把他们二人引进了院内。郭云璞早已一眼看见江剑臣坐在一辆非

常精致的四轮小车上,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不振,由女魔王侯国英亲自推着,从林间小道上

缓缓走来。

五毒神砂深知女魔王的厉害,离老远就躬身问好,魏忠贤的眉头微皱。江剑臣脸色一寒,

扭过头去,对侯国英说道:“我想睡觉了,叫荣儿推我回去。”

女魔王把车子停下,唤来了荣儿,又含笑附在江剑臣耳边悄悄低语了一阵子,才让荣儿

接过了车子。

三人来到了侯国英的签押房,没等魏忠贤说话,侯国英就埋怨起来:“义父有事,就该

派人来叫我过去。看,又惹他不高兴了!”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太迁就他了!一个身子半残的人,值得你这么对他低三下

四吗?你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一点也不象当年大马金刀叱咤风云的女魔王了。”

侯国英似娇似嗔,很不耐烦,噘着嘴问道:“好了,好了,别扯这么远啦!义父有什么

事,你就快说吧。”

魏忠贤压下满怀的不快,把宫内天启昏厥、起事在即的话,说了一遍,要侯国英拿个主

意。侯国英沉思了一下说:“朝中大臣,皆我们心腹。只有杨鹤父子,可能倒向信王。五万

锦衣卫士,我已集结在密云宫外,御林军都指挥左光斗早已蓄势待发。义父今日下午起驾,

二更可抵京师。一俟天启晏驾,突然发动,何愁大事不成?只是,要谨防走露消息。我该伺

候剑臣吃药了。”

郭云璞见侯国英这就要走,急忙阻住了她的去路,恳切地说道:“云璞奉小爷之命,已

将侯玉堂截回。只是他穴道被点,我无能解开。请小爷转请江三爷告诉解穴手法,解开了玉

堂的穴道,也好为起事出些死力。”说罢,又连打两躬。

侯国英好象怕耽误了江剑臣吃药的时间,又好似对这件事不太热心,寒声说道:“亏你

还是老江湖,独门点穴手法,他会随便告诉别人吗!”

郭云璞听罢一急,侯国英已接着说道:“你回去叫人把他送来,由我想办法好了。”

话未说完,身子已转了过去。郭云璞苦笑了一下,只得先保护魏忠贤回他的寝宫。然后

唤来了韩月笙,命他把义子侯玉堂送往侯国英的住处。

奸阉魏忠贤手下的人物,都对女魔王侯国英俯首帖耳,特别是韩月笙和晏日华,简直是

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所以,韩月笙进来后,把假侯玉堂放下,就垂手侍立在女魔王身侧。

江剑臣刚吃罢药,在一张软榻上打坐运功。

可他一眼看到放在地上的竟是他的爱徒李鸣,心里陡然一惊。怕被女魔王看出破绽,瘦

削的脸上仍装得平静异常。侯国英看了他一眼,和声对韩月笙说道:“韩侍卫,你回去吧。

请告诉总供奉,我请三爷帮着解开穴道,还有用他之处。”

潇湘剑客驯服地向她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韩月笙走后,女魔王扑到江剑臣的软榻前,赔着小心求道:“这个人是郭云璞的干儿子,

我不得不给他个面子。我的好人,求求你,解开他的穴道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屈一膝在床沿边上跪下,双手合十,象拜佛似地,还很滑稽地念了一

声“阿弥陀佛”。

江剑臣怕答应得快了,引起女魔王的疑心,故意寒着脸说:“我的真气到现在还是聚不

起来,怎么给他解穴?”说完,就闭上眼睛。女魔王忙又哀求道:“你的嘴,我的手,凑合

一点吧!”说完,退在床下,又给江剑臣作了一揖。

江剑臣故意叹了一口气,说了该解的穴道,侯国英玉指连点。李鸣装得更象,先睁开眼,

向江剑臣投去凶狠的一瞥,又过了一会,才爬起身来谢过小爷的大恩。

江剑臣恨不得侯国英马上出去,好和李鸣交谈。他也真得承认这个缺德小子有胆有识,

竟敢在女魔王面前施展舍身喂虎的诡计。幸好瞒过了侯国英,不然,岂不是白送了一条性命!

正默默地想着,女魔王突然象想起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似地,说道:“侯玉堂,你等我一下,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急办。”说完翩然走出。

江剑臣刚想用眼色示意李鸣看一看她是否真的走了。缺德十八手李鸣已悄声说道:“师

父,我的把戏被她看穿了。”

江剑臣一怔,李鸣低声叹了一口气说:“我算真的服她了!尽管我费尽了心机,还是没

有逃过她的眼光。不过,她决不会揭破这一层纸。不然,她又怎能给咱爷们留个交谈的空

隙?”

江剑臣的心,象被针刺了一下似地,他默然了。他知道,自从自己不告而别,离了圣泉

宫,女魔王侯国英如疯似癫,到处寻找。她导演了侯玉堂假冒李鸣、杀人嫁祸的闹剧,意在

逼自己出头,她遍请天下魔头对付自己,想毁去自己的武功,为的是一生一世长相厮守。

这次力尽致残,又是她把自己救回密云别宫,用尽了大内良药,悉心照料,日以继夜,

寸步不离,完全象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极尽妇道。如今明明发现了李鸣的诡计,她竟然佯

装不知,不去揭穿,还不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的这一片痴情即便能得到掌门师兄的谅解,又怎能逃过新君登基后的国法?要

知道,她是魏阉附逆中的第二个该杀头的罪人啊!李鸣也有些不忍,悄声向师父说道“但愿

她能回头,不再替奸阉卖命。说不定大家拼着死命,或可替她开脱一二。”

就在师徒二人暗暗感激女魔王的时侯,侯国英已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

大大的纸包,冷然对李鸣说道:“听你义父郭云璞提起,你最爱赌博,也最善赌博。这是十

万两京城四海钱庄的通票,你全部带上,立即到会仙楼饭店找一个叫野鸡溜子的刘二孬,叫

他带你去御林军的锦衣卫的头目们经常聚赌的秘密赌窟。只要你把这十万两银子先输后赢,

再慢慢输光,就算你的大功一件。千万记住,要先赢后输,一定要赌个通霄。快去吧!”

等李鸣从江剑臣的眼里看到了让走的目光,才匆匆地向侯国英、江剑臣二人行礼告辞。

当李鸣快要走到门口时,女魔王侯国英又叫住了他:“侯玉堂,你可别把银子拐跑了!需知

一任清知府,才十万雪花银呢。”说完,再一挥手,就忙着去给江剑臣轻揉各处穴道去了。

缺德十八手李鸣顿觉手中这一个扁扁的纸包,异常沉重起来。女魔王的言外之意和不惜

以十万巨金派他入京师赌博,换了别人说不定要胡乱猜测。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暗暗一咬牙,好象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似的,走出了密云别宫。

他重任在肩,几乎是一路狂奔,赶到了老驸马府,人也早已累得软瘫下来。

大厅上,武凤楼、凌云、曹玉等人,见了他的模样,都不禁吓了一跳,认为他是冒充侯

玉堂事机泄露。拼命逃出来的。正想问话,猛见四人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李鸣禁不住一阵

子狂喜。

因为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正是先天无极派掌门人萧剑秋,断臂之伤刚刚痊愈的追云苍鹰白

剑飞,他的嫡传师尊矬金刚窦力,以及主人老驸马冉兴。他一高兴,忘记了劳乏,连忙跪倒

向四人见了礼。

接着,将冒名进密云别宫,江剑臣侯国英解穴,女魔王虽识破玄机却未揭破,特别提出

十万两巨金,让自己以侯玉堂的身分,把御林军锦衣卫的头目死死地缠在赌窟之中,让魏忠

贤二更天来到找不到人手之事,详细叙述一遍。

李鸣口齿伶俐,不光事理说得分明,更加上他自己对事情的看法,也说出侯国英为了江

剑臣不惜出卖魏忠贤的苦心。

武凤楼虽恨侯国英奸诈狠毒,但自己的老父毕竟是死在魏忠英之手,与她可算无关。难

得她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为了三师叔能下这么大的血本,是该改变对她的看法了。想到这

里,他偷看了一眼四个长辈的脸色。

只见自己的师父和窦二伯父都很为激动,就连老驸马冉千岁也好象很为动容。只有掌门

师伯萧剑秋不光没有被打动,脸上的颜色反而更加阴沉下来,武凤楼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

这时,就听自己的师父白剑飞说道:“侯国英能这么对待剑臣,我的断臂之仇就一笔勾

销了。”

老驸马冉兴说:“我愿在小千岁驾前为她开脱罪责。谅小千岁会恩准奏请的。”

窦二侠黯然说道:“家兄之死,说不得也只有化解了。”

这三人都是投石问路,想试探萧剑秋的看法。但展翅金雕却仍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缺德十八手李鸣见掌门师伯不说话,知他忠君爱国之志既隆,遵循礼教之心更切,想要

他说出饶恕女魔王或准其嫁江剑臣为妻,谈何容易!怕事情弄僵了更不好办,故意请示去赌

窟之机宜,转变了话题。

展翅金雕萧剑秋才重新振起了精神,严肃地说道:“我也探听出有这么一个秘密赌窟,

出入者全是奸阉手下的红人。可能七凶就经常在那里出现,说不定还是幕后主持人呢。鸣儿

需得记住,魏忠贤手下的人马,只有这七个人没有和我们对过盘子。这也是奸阉的最后一批

人马,你绝不可掉以轻心。若能成功,魏忠贤来京时就只有两手抓瞎,束手待毙了。”

萧剑秋光说此举至关重大,就是矢口不提侯国英提供了一切方便的好处。李鸣不禁心中

一凉,暗暗为侯国英的灰暗前景担心起来。无奈,只好装起十万巨款出了老驸马府,直奔会

仙楼而去。

别看李鸣随信王出关会猎,巧骂多尔衮之事早已誉满京师,家喻户晓。但是,由于未回

京城早已获罪,真正认识他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到了会仙楼,他花了二两银子的小费,就被

一个店伙计带着找到了野鸡溜子刘二孬。

见到他时,这小子正在自己屋里自斟自饮,面前放着半只烧鸡,两只猪蹄,一包鸡杂碎

和一盘油炸花生米。

只见这野鸡溜子已有四十开外了,五短身材,焦黄的一张瘦脸,灰白相间的一头乱发,

两只三角眼,一对半截眉,鼻孔微塌,唇薄如刃,满身京城土混混的油滑相。

李鸣昂然逼近,刘二孬睬也不睬,还是啃一口鸡腿,喝一杯烧酒,洋洋自得其乐。

缺德十八手李鸣心中暗笑,心里话,凭你这一份德性,也敢对我人见愁摆出这副脸谱?

他一伸手,把刘二孬门外的一盆又脏又臭的脏水端了起来,手腕一震,用了七成功力,泼洒

出去。

这一来,可把这个地痞土混惹火了!不光面前四样非常可口的下酒菜溅上了脏水,那出

其不意的一泼,使他满头满脸,眼鼻嘴耳,甚至连刚刚换上的一身新衣上也是臭水淋漓。乍

惊之下,一松手,酒壶也摔了个粉碎。

这小子也真够狠的,他用左手袖子一抹脸,右手一翻,一把七寸尖刀已握在手中。右肩

一斜,欺身而上,一反把,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已插向缺德十八手李鸣的小腹。

李鸣身躯微侧,那把插来的尖刀失去了准头。人见愁左手一翻,扣上了刘二孬的手腕,

大拇指一顶寸关尺,那把尖刀已从刘二孬手里掉了下来。李鸣不等尖刀落地,左脚尖一挑,

那把尖刀已被挑起。他一伸右手枪过刀来,左手一扯刘二孬,右手的七寸尖刀已嗤的一声,

划破了刘二孬的前胸衣襟。

李鸣的手法也真叫巧妙,衣襟一划而开,胸前皮肤上只划了一道白印,却并没破皮。刘

二孬尖嚎了一声,几乎吓昏过去,李鸣反而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他的这一手还真管用。刘二孬爬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跪在李鸣脚下,颤声问道:“小人

有眼不识泰山,惹大爷生气,请大爷教训!”李鸣象变戏法似地右手一甩,一张银票平平地

飘到刘二孬的眼前。

刘二孬是玩钱的老手,一眼就认出是四海钱庄的硬通银票。再一仔细瞧瞧票面,竟然是

一张百两的大票!他被弄糊涂了。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先浇自己一个落汤鸡,又几乎划

开了自己的肚皮,临到头来,又赏给了自己一百两银子。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弹,只是翻着两只三角眼呆呆地看着李鸣。

李鸣不声不响,右手又是一掏一甩,一张二百两票面的银票又飘向了刘二孬面前。刘二

孬的两只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挺着脖子大声说道:“大爷有什么事要小人去办,你就吩咐好

了。小人拼着性命也给你老人家办好。”

李鸣的脸还是沉静如水,那只右手又是一掏一甩,这一次出手更大方了,竟然是一张七

百两的银票飞出。三掏三甩,正好凑成一个整数,一千两。

刘二孬好象摸透了李鸣的心意,知他必然有求于己,胆子也就大了。先把三张银票又仔

细地看了一遍,叠得平平展展,小心翼翼地揣入怀内,象敬天神似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贴

在李鸣身旁,一脸媚笑问道:“小人领了大爷这么一大笔赏金,你老就开金口吧!就是叫我

刘二孬下地狱,我也认啦!”

李鸣一看时机成熟,就附在刘二孬耳边悄声说了一阵子。说完后,还亲切地拍了一下刘

二孬的肩头。野鸡溜子精神一震,堆起满脸笑纹,接着把大拇指一挑,扬声赞道:“好一个

侯大爷,你老真高!我刘二孬出娘胎以来,算长了一次真见识。我野鸡溜子保险能叫那群赌

鬼连老婆孩子都输给你!我换一身干衣裳,咱这就去。”

人见愁李鸣被刘二孬带着钻到那处极端秘密的赌窟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刘二孬拍了两

短一长三下门后,那两扇诡异的怪门开启了。一个背插鬼头刀的大汉见了刘二孬,笑骂了一

声“老小子。”可一眼看见李鸣是个生人,他的脸马上变了颜色。

刘二孬昂着胸脯说:“李老歪,快给侯爷见礼。侯爷是咱们总供奉的干儿子,老爷子跟

前的红人。”那个李老歪果然吓了一跳,抢步上前给李鸣施了一礼。

二人向后院走去。刚转过一个月亮门,走到一座大房子近前,一片粗野的低吼怪叫笑闹

谩骂已传了出来。李鸣心神一凛,知道一场比拼命更加凶险的厮斗就要开始了。他一直撞了

进去,在一张大案子的上首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早有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把刘二孬拉到一边,咬着耳朵叽咕起来。李鸣知道是赌窟的

主持人在向野鸡溜子盘自己的海底,索性架子端得更大,对全屋子的人看也不看,只把两眼

仰望着屋顶。

顿时。屋内响起了粗野的骂人声,夹杂着嘿嘿冷笑声。李鸣更损,他干脆连眼睛也闭上

了。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立了一个人,懒懒地睁开了双眼,才知道是

刘二孬和那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

就听那中年文士向屋内人肃容说道:“诸位,这位新来的朋友,是总供奉郭老前辈的义

子,也是咱们老爷子跟前的红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昆仑派传人粉面二郎侯玉堂!侯二爷新

近办成了一件大事,咱们小爷一高兴,赏了他十万两银子。听清楚诸位,是十万两银子,一

律是畅行全国的四海钱庄通票。侯朋友想大赌一下,谁有胃口谁来吃好了!野鸡溜子替他打

杂。”

他把最后一句“野鸡溜子替他打杂”说得很高很响,怕别人听不明白似的。

李鸣知道,自己的计划已实现了三成。他一声不响地把那个纸包掏了出来,啪的一声往

桌上一放。全屋的赌鬼一下子睁大了布满红丝的贪婪的眼睛,恨不得把那个裹着十万两银票

的纸包一口吞下肚去。李鸣慢吞吞地拆开纸包,一百张每张千两的四海通票魔幻似地呈现在

众目睽睽之下。周围的赌棍们惊呼一声,都不由自主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缺德十八手李鸣一拍桌子,刚想说话,突然大屋的后门一开,缓缓地走进七个人来。李

鸣身心一震,心想:主角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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