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潜目光如炬,在周围扫视。
可惜,
因为大雪的缘故,这里的脚印全都已经被覆盖。
捕快们来了之后,更是将现场踩得泥泞不堪,所有的线索都被毁了。
无奈的摇头之后,朱潜问道:“谁先发现的这里?”
程心安接过话茬,“是我的弟子,鸿鹄。”
“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罕有人至,一般学子们从来不会来此处。
“他给我在这里开辟了一块菜地,弄了些冬白菜,藏在那些雪里。今天早上的时候不小心猜到了一个金疙瘩,这才顺着发现这地方。”
同为大儒,
朱潜没有道理不相信程心安的话,因程心安必定已经对鸿鹄问心,想必不会有误。
两个人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边赶来一边整理着装的王洪小跑着过来,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正是费文轩的哥哥费成虎。
“来晚了,来晚了,请见谅啊!”王洪的走路姿势有些不对劲,左脚吃力。
这小动作很快被两位大儒捕捉到。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做声。
等到王洪走过来,对着两位大儒一拱手,这就左右高低走的去指挥现场。
对着那些不怎么卖力的捕快就是一顿吆喝,自己却一动不动,随意察看着。
“都给我快点挖,被耽误了大儒做事。还有,你们都给我老实点啊,所有挖出来的金子一律上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王洪这是在敲打那些有别样心思的捕快们。
他们平日里出勤,在案发现场捞点东西也是常有的事,但这次不同,
修为高深的大儒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脱不掉。
这要是有哪个不开眼的手脚不干净,那他这个捕头也得被连累。
他身后的一个小捕快趁着王洪不注意,迅速往口袋里扔进去,结果王洪返身就是一巴掌。
一把摁住那小捕快的手,王洪凑近他脑袋,“你想死啊,老子的话都不听?”
随即给了一个眼神,朝着那边的朱潜瞥了瞥。
小捕快哦哦点头。
这一来,
捕快们都知道老大的话是认真的,一个个都收起了心思。
还有几个藏了的,也都拿了出来,但是满眼的肉疼。
王洪说的没错,
朱潜他们作为大儒,眼光自然毒辣,他一眼就看出王洪的左脚受伤。
而在他们两人身边,
这个男人的肩膀也有点问题。
迎合两位大儒的目光,费成虎一拱手,“见过两位大儒。”
“在下费成虎,是费文轩的哥哥。”
“听闻费家有个大儿,是江湖上的侠客,原来是你。”朱潜笑着说道。
费成虎一惊,急忙再次拱手,“鄙人贱命,想不到大儒居然听过,是在下的荣幸。”
“不然,你虽是武夫,但听闻为人正义,仗剑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可谓是豪侠。我可是有些佩服,也有些羡慕呢。”
朱潜淡淡说道,他早年也想过成为剑手,可惜阴差阳错的被大儒荀有道看中。
自此成为一代大儒。
对于童年的记忆,他忘却了很多,直到那无头业火的出现。
才让他明白,自己的童年多么的不幸。
一直以为他被恩师收养是缘分,想不到居然是魔业教的操控。
现在他记忆觉醒,
了解自己是先进的魔业教,心已经蒙尘,后来才投奔正道。
可魔业教的烙印仍在心里。
他暂时还可以封印那邪恶之力,可最近越发狂躁,心境受到了很大影响。
无论是杀人,还是杀妖,他总得杀点什么,否则心境阻塞,修为难进。
那一夜,
他杀了几个妖怪,心情畅快。
可才过了没多久,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杀戮。
止不住心里的杀意,
他趁着夜离开了房间。
恍惚间,
朱潜仿佛看到程心安在盯着自己,顿觉失色,“咳咳,失礼了,想到了少时的事情,难免共情。”
“想不到大儒曾经也有行走江湖的念想,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会觉得我们江湖中人粗鄙不堪。是在下狭隘了。”费成虎说道。
朱潜摆摆手,“只要是为天下百姓,读书和学武又有何区别?”
这话是说给程心安听的。
因这个家伙就是费成虎嘴里说的,那种会鄙视江湖客的读书人。
意有所指,程心安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他不理会。
他不愿意和朱潜一样屈尊去和费成虎这样的人探讨什么问题。
忽然,
程心安望着远处的河面,那里已经冰冻,成一片雪白。
但似乎有哪里不对?
“朱兄,且看那远处的河面”他摇手一指。
费成虎也看了过去,以他的眼力能够看到河面的冰层,但却看不到程心安方才看到的。
朱潜放眼望去,惟余莽莽的河面冰封,可中间有一段的冰面仿佛是新增的,内里通透。
这显然是新结的冰。
破案了
学院后面的大河里发现了数万两黄金,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被学院给禁足许久的学子们一个个的紧赶着凑热闹。
一筐筐的黄金被打捞出来,河面上有专门的打捞人在下水试探。
捕快们的眼睛也都看直了,平日里见到个金疙瘩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想不到如今一筐又一筐黄金,像是不值钱一样的被抬到岸边。
开凿冰河的工人也被河下金灿灿的场景给惊呆了,双手都是发抖的。
从河里打捞出来放到船上,然后装进箩筐送到岸边,再有捕快们一边咽口水,一边给抬到了两位大儒面前。
学生们早已经围成了个圈子,鹌鹑也混在里面,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
程心安对着他招招手,他便从人群里穿过去,“呵呵,你小子这次可立功了!”
言语当中有着难以自抑的自豪。
鹌鹑不敢言语,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时一直朝着四周的人群里看。
眼见着蛆虫不在,这才放下心来。
蛆虫躲在天北学院的茅房里,正在思忖着到底要不要继续杀人?
梅亭弦这个人它知道,
在杀费文轩之前,就已经调查过资料,瞥过一眼,这人是这次考试的第六名。
只是自己有点想不明白,
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鹌鹑怎么非要杀掉自己的同窗?
看着也不像是仇杀,再说了,他可是第三名,成绩优于这几个人。
即便为了成绩杀人,也该去杀第一和第二啊。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蛆虫放弃了。
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等它出去的时候,周围十分安静。
学院里的学生们好像都离开了。
至于去做什么,蛆虫就不关心了,但它唯一知道的是,
这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梅亭弦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此时正在屋子里研究肚子里的那一团青气。
大儒朱潜叮嘱过,除非修炼到立身境界,否则不能轻易动用。
现在的他对于如何修炼,是一窍不通。
只有等到学堂里请教教员了。
“听说了吗?学院后面发现了成堆成堆的金子,快去看看。”
这是同屋的同窗在传消息,“梅老六,你不去吗?”
梅亭弦没有搭理他,因对方又叫他梅老六。
那人冷嗤一声,“切!”
也就不去管他。
正午阳光正好,
从窗户纸里透进来,映在地面,斑驳成一道道虚影。
安静,
前所未有的安静。
这学院里什么都好,就是要和同窗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梅亭弦是个不合群的,很不适应和别人交流。
他总是将自己的床铺整理的干干净净,墙头放着散发香气的无忧草,这是他从桐乡镇带来的。
无忧草干了之后,搓成叶沫装进香囊里,可以佩戴。
梅亭弦借此让自己的床铺有一股香气。
但同窗们只以为他行为格格不入,明明是个男生,却处处透着女人的小性子。
故此,
梅亭弦的朋友不多,吐槽他的人却不少。
虽然如此,他却并不觉得孤独,只是不喜欢同窗在寝室里吵闹。
这片刻难得的宁静令他享受。
手指伸出来,接到了一点点阳光,他忽然觉得体内的青气有些荡漾。
似乎是在丹田的位置。
于是他又碰了碰阳光,那一团青气便和水瓶里的水一般轻轻晃动。
每次一晃动,
就有一丝青气溢出,流经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浑身的洗涮带着一点点刺痛,可是疼痛过后,便是一阵爽快。
身体好像被打开了,难以言明的刺激袭来,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修炼的感觉?”梅亭弦迷上了这种感觉。
一次次的触碰阳光,令他的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如此身体上的愉悦可以和他静心读书的享受相媲美了。
虽然是冬天,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惹,尤其是心底里。
有一种欲望正在作祟,他希望能够一直这样安静下去,望着同窗们的床位,忽然有些厌烦。
这种厌烦转而成了厌恶。
忽然他脑子一热,厌恶的感觉就变成了仇视。
“真希望他们全都死掉!”
嗡!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脑袋里炸开来,梅亭弦一个激灵惊醒。
他蓦然心惊,后背一片汗水,忽然后怕起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作为读书人,仁心是根本。
方才的那一个一闪即逝的念头令梅亭弦喉咙发紧,口干舌燥。
他怕了!
记得教员说过,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连自身都探索不到的存在。
或者是邪恶,或者是大善,亦或者是博爱等等。
梅亭弦自信,
他的心底里潜藏的,必定是善的。
可方才
没敢继续往下想。
他迅速从床头抽出一本关于正德的书籍读了起来。
吱呀!
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微微皱眉,同窗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走进来的果然是同窗,但却是个最近出尽风头的。
看到这人,
梅亭弦愣了愣。
“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这里住着的,都是前十名的学子。
所以项薄的出现让他感到奇怪。
青年是被一股子特殊的味道吸引来的。
他回到学院之后,就发现学院清静的很,几乎没人了。
但刚踏进来,
就闻到了几股妖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浩然正气夹杂其中。
一路追踪,
就锁定住了这房间里。
应该是有两股妖气,一股浩然气。
其中的一股妖气和浩然气纠缠在一起,在这房间里,另外的那一股妖气越来越浓了,该是在接近这里。
索性,
他先进屋子里等着。
在看到梅亭弦一个人坐在床边的时候,青年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梅亭弦不明所以,
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房梁上面有动静。
抬头一看,
这可要了命了。
一条白色大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正对着他吐芯子。
嘶嘶!
“救我!”
梅亭弦到底是沉不住气,眼见着大蛇垂落下来,立刻叫了起来。
这一来,
项薄就被那大蛇给注意到了。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学子,大不了一起收拾了。
可大蛇的脑袋一回头,顿时懵了!
项薄给它的阴影还在,当即从腹下生出四条爪子,蹬着房梁就要走。
“呵呵。”
青年哪里会任由他离开,剑离手,咣当!
剑尖直挺挺的穿透了大蛇的脑袋,插进了横梁里,手柄处摇晃着嗡嗡作响。
被钉住后,
大蛇的身体扭动了就再也不动了,仿佛死了。
“别给我装,下来!”
青年手臂伸长,将长剑收回。
那条装死的蛇便身体瘫软的落到地面,吓得梅亭弦赶忙跺脚躲开。
被识破了,
蛆虫只得显出了真身。
一条带着粪便味道的白色大蛆虫就出现在俩人面前。
几乎是同时,
俩人都捂住了鼻子。
“我说过,你若害人,我必杀你。不听劝啊!”项薄呵斥。
他给过这虫子机会,奈何
蛆虫知道项薄的厉害,此时正蜷缩着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蛆虫求生欲极强,忽然奋烈辩解。
只它现在是个长长的大肉虫,脑袋和屁股长得都一样,此时激动的身体一伸一缩,看的项薄增加恶心了。
斩妖除魔三年了,
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争斗,这样的恶心是头一份的。
某一刻,
项薄真想弄死这东西,一了百了。
但,
他要问个明白,
费文轩是怎么死的,荆文龙又是怎么死的?
又是谁让这虫子来杀梅亭弦的?
他需要一个答案。
“说,荆文龙是不是你杀的?”这是学院昨夜才发生的大事情。
一个学子居然在天北学院出了问题,
这一次,
学院怎么也脱不了责。
这不,
两位大儒一起出手,正在调查事情真相。
蛆虫砰的用脑袋撞击地面磕头,“不是我,冤枉啊!我昨夜待在茅坑里没出去啊。”
“等到我早上去杀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化成人形来说!”
项薄实在看不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一剑给结果了这蛆虫。
一道白烟闪过,
蛆虫成了一个人形,但也不伦不类的,只有上半身。
下半身像是肌肉萎缩一样,整个人趴在地上仍旧磕头。
“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那费文轩呢?”
问话的居然是梅亭弦,他突如其来的开口,令项薄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头。
“我没想杀他!我变成了那樱花楼头牌的模样,是他自己就跟着我走了。我本想离开的,可是他抱着我,一整夜都不肯走。”
“我也着急,本来想要变出真身吓走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道青色光晕笼罩住我,让我变不回去啊!”
“一整夜的时间,那费文轩身体就冻僵了。可我真的没想弄死他!”
“呵,你瞧瞧说的这话,你自己信么?”项薄冷笑。
荆文龙暂且不论,这费文轩的死绝对和它有关。
“谁让你杀他们的?”
“是大儒程心安的弟子,名字叫鸿鹄。”蛆虫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些。
“你胡说,那鸿鹄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甚至还没有开始修行,他怎么可能驱使动你?”
梅亭弦觉得这妖怪简直就是为了推脱责任,一通乱咬,说的话基本没有逻辑。
这样明显有漏洞的话,他怎么会信?
别说他了,
项薄肯定也不信。
“鸿鹄?”项薄转头问梅亭弦,“你知道他么?”
“是本次入院考试的第三名,但他只是个孩子,你别听这东西胡说,赶紧杀了它交给大儒们。”
梅亭弦百分百确定,这东西就是凶手。
“别急,我再问问。”
青年笑笑,走到蛆虫面前,“你刚才说有一股青气阻止你便会真身,那你可知道那东西的来源么?”
蛆虫摇摇头,“但是如果让我再看到了,我一定能认出来。”
“哦?”
项薄嘴角掀起弧度,随即看向了梅亭弦。
“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干的,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它的话吧?”
梅亭弦从项薄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这令他心里一惊。
“我得问你借点东西。”
“什么?”
“这东西在你的体内,我需要把它拿出来。”凑近了之后,项薄越发坚信,那两种交杂的味道就在他的身体里。
“你别过来,你”
眼见项薄提着剑靠近,梅亭弦身体抖的和筛糠子一般,眼睛里的恐惧遮掩不住,“你到底想要什么?”
青年止住脚步,看着他的肚子,“这东西应该在你的丹田里,你知道是什么。”
梅亭弦恍然,他是要大儒朱潜给自己的那一团青气,
嗡!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该不会是一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