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北学院,
程心安正在疗伤,两位学子夏联科和方伯廷同样盘膝而坐。
“子衿,我传你一门神通,你争取快速将其练成你本命神通,好参悟大儒境界。”
程心安微闭双眼,略略开口,随后言出法随,“经来。”
几筒竹简从书架上飞来,落入三人眼前,自行展开。
“为政之道,为法之道,为民之道,为国之道,为君之道。你从其中选一样吧!”
“老师,可有什么不同?”夏联科虔诚求学。
“未有不同,但看本心。你凭心选便是了。”
程心安淡淡说道。
“为政法,君国,最后其实只一条目的,便是为民。弟子选为民之道。”
“好!此篇竹简里有亚圣至理名言,你可细细参悟,对你修为会有提升。”
程心安又看向另一学子方伯廷,“需要我帮你开天门么?”
他能察觉到,
这方伯廷的思想境界甚至要超越夏联科,早已经到了立命巅峰,只是他没有寻到突破契机罢了。
“倒是不劳烦老师了,我也有意自行开天门,另外,老师可有为军之道的圣言?”方伯廷对方才的五个都不满意,虽然殊途同归,但个中不同又相当的明显。
在他看来,
无论是为国为民,都需要自身强硬才行。
打铁还需自身硬!
先要为民,可以先亲民,可没有实力的话,连百姓的安全都护不住,如何亲民为民?
而强大的军事力量便是保护百姓最大的仰仗。
闻言,
程心安很是惊讶,从眼前青年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家国天下的情怀,这可没办法伪装。
“这方伯廷,怕是非池中之物。”
虽然惊异,程心安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自然是有的。等你开了天门,我便给你。”
“多谢老师。”
————
“程大儒!”
远处传来急切一声,随之闯进来一个学子,浑身是血。
“文泰,你怎么了?”
程心安眉头一皱,心神一动,感知迅速遍布天北学院。
只听喊杀声声高振,气势连天。
整个天北城似乎都遭了难了。
“到底怎么回事?”
程心安起身,袖炮挥动间,四人已然来到大街。
眼见众匪横生杀戮,寸草不留,这位大儒当即发怒。
“尔等宵小之辈,也敢乱我天北城!”
“给我死!”
言出法随,当头的几个山贼立刻爆体而亡,眼神错愕。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读书人狠起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程心安正要往前继续,却听冷哼一声,“哼!三品大儒,果然强悍!贫僧倒是要讨教一番。”
飘飘如仙老僧,佛手一拈,赫然出现。
“洪老大!”
余下匪徒虽不是洪湖帮门下,但也知道洪老大威名,当即俯身低拜。
“来!”
洪老大轻轻一语,但见那些个匪贼浑身顿时有如着火了一般,紧接着炸开,一天天血柱直奔老僧。
他微微张口,那血柱便齐齐吞没其中。
而后,
洪老大内外皆气血缠绕,脸面透出血丝,眼球猩红。
“魔道炼血咒!”
程心安当下认定这人必定是邪魔无疑,当即也不啰嗦,气机爆开!
但那老僧阴阴一笑,“你的对手可不是贫僧哦。何况,贫僧倒是对那位小友更感兴趣!”
他微微侧头,嘴角微微上翘,看向的正是夏联科。
言罢,
空中飘飘乎一人现身,正是朱潜!
“程兄,你的对手是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朱潜,我以为你迷途知返,想不到居然堕落至此,简直无药可救!”
事到如今,
程心安这才认定自己的这位同窗已经彻底成魔,再劝也无用。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一战!
“但夏联科决计不是这老魔对手,我天北学子可不能就此覆灭,就是死,也要给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压制住了拼杀朱潜的冲动,程心安冷冷注视洪老大。
正要出手,
忽然一道妖光闪现,正是朱潜先出手。
他不得已被迫迎战,那朱潜早就看穿程心安所想,故意拖延住他。
此时,
那洪湖帮老魔宛如神仙佛体,一步步走近夏联科,“小友,可愿和贫僧坐而论道?”
“论你娘的头!”
饶是夏联科向来家风严谨,此刻也再难按耐住,当即打出一竹简。
方才略微参悟未民篇,他正有所得。
但见一圣人模样具现空中,高达百丈,冷冷俯视众生。
“果然是天赋绝伦之辈,贫僧这一趟是来对了!鹌鹑小友不曾骗我!呵呵。”
当初平水寨的人来请他们洪湖帮攻打天北城,本不欲理会。
后来,
一个面黄肌瘦,自称是天北学院学子的男孩出现,给他详细分析了现如今天北城的局面。
原来天北城大难,李家和黑甲军被牵制于蟒山,无法出动。
又言天北今年出了诸多天赋学子,正好为他凝炼血咒,这才走一趟。
饶是如此,
他也没有轻信那男孩的话,事先派人查看。
直到确定情况,这才汇集了数万西北绿林。
看到夏联科这等天才,他越发兴奋。
热血冲起,环绕四周,这时候洪老大才真正展现自己的魔体。
但见他脸面游走丝丝血色纹路,额头生出第三只眼,双臂涨大,身形赫然拔高。
此时的他身高接近一丈,抬头望着那百丈巨人,微微一笑,脚下爆开!
“轰!”
巨人怒吼间,双掌轰隆拍下。
但见赤膊的洪老大猛然结印,“大悲掌!”
爆炸响起,夏联科具现的巨人轰然倒退,堪堪稳住身形。
“开!”
占得上风的老僧威势不减,眸子猩红,又是一掌退出。
“轰咔!”
这一掌直击巨人命脉,细密密的裂纹赫然出现,夏联科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子衿兄!”
方伯廷甚是焦急。
“正国兄,快走!”
到了如今局面,
夏联科方才看清楚两者之间巨大差距。
这老僧想必已经成就佛家大乘境界,又入了魔,已然是大乘巅峰。
想要和他对抗,至少也要二品大儒境界。
方伯廷眼波流转,迅速分析眼前情况,忽然想起屋子里的竹简,顿时掉头就走!
“哈哈!你这同窗怕死的很呐!”老僧低声嘲讽。
夏联科很清楚方伯廷去做什么了,面色微沉,心道,“为什么不走!”
但他却神色如常,假装露出一丝放松,“呵,是挺怕死的。”
接下来要怎么做,夏联科已经知道了。
虽说他并不觉得方伯廷能找到转机,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夏联科必须拖延时间。
“正国兄,抓紧啊!即便是最终不敌,我也认了。”
如此想来,夏联科眼神爆发强烈战意。
“老鬼,再来!”
…………
“为军,为军!到底在哪里?”
方伯廷心急如焚。
他清楚知道自己卡在开天门的关键时刻,正是因为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本命功法。
若是能找到为军篇,他有把握立地开天门!
书架上竹简林立,方伯廷额头渗出细密密的汗珠,颇为着急。
他自然看的出来好友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如此硬撑下去,结果不堪设想。
越在这时,
方伯廷反而冷静下来,越发的沉寂,焦急隐藏于眼底,目光忽然炯炯射出。
于隔断中,
他看到了那一卷为军篇的竹简。
缓缓走过去,他将竹简拿在手里,展开之后,便见涛涛气息滚滚而来。
他仿佛置身于战场当中,面对百万大军压境,甲光向日,黑云压城。
这氛围令人窒息,想要逃离。
因还没有开战,已经可以想象杀戮后的场景。
那必定是腥风血雨,血流漂杵。
有将军喊杀,命令将士冲锋,瞬间残肢断骸满天飞,无数人头翻飞。
战场的残忍最直观的一一展现在方伯廷的面前,如身临其境,如大梦眼前。
轰隆!
大雨飘然落下,将结束后的战场一扫而空,唯一不曾消失的,是那弥久不散的血腥味道。
黏着在空中,宛若实质,这一片土地,早已经成无数士兵埋骨之地。
心境跌宕起伏之后,
方伯廷长舒一口气,但还没完!
转而又去到某处战场,依旧是类似的场景,他的心境再次起伏。
走马观花一般,
无数场景一一走过,他犹如幻历千百人生,但都是在战场上。
或是统筹大局的军师视角,或者是冲锋陷阵的兵甲,又或者是临阵指挥的将士
方伯廷神色渐渐如常,心底不再波动,纵然置身于战场,仍旧临危不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战场杀伐之道,他胸有沟壑,气度沉稳。
————
学院外,
夏联科情况危急,具现的圣人像轰然碎开,已经是必死之局。
正要绝望之际,
学员中白光炸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浩然正气伴随杀伐气场空中交融,令人心神激荡。
正准备将夏联科炼化的洪湖帮老大侧目看过去,但见一道流光倏然而至,此人正是立地开天门的方伯廷。
“神迹!”
饶是老和尚见多识广,可看到方伯廷气机隐隐暴增,甚至于远超于夏联科,不由的暗自赞赏。
“贫僧看走眼了,你比他天赋更高!”
老和尚忽然心动,心想,“呵,这个只适合凝练血咒,但是眼前这个,却是极佳的肉体熔炉,得了这身体,便继承了此人的体格,天赋,呵呵!好极!”
方伯廷杀气盎然,身后忽然响起千军万马,征伐震天,地面震动。
甚至于占地千里的天北学院此刻也大地震荡,他所处的方位仿若成为天北城唯一中心。
气机化浪,滚滚袭来,他手里翻开竹简,漫天的战场齐齐压下。
那入魔老僧眯眼震撼,“此人才开了天门,怎么修为直追三品大儒?”
他原本还怕全力出手,打碎此人肉体,现在却不得不全力出手!
“佛言!”
但听老僧吟唱,空中无数妖魔乱舞,冲入各处具现的战场,和士兵们厮杀。
士兵非常人,个个龙精虎猛,气血充足,并不惧怕所谓的妖魔。
在方伯廷念头指挥下,
所有战场士兵奋力厮杀,当真是鼓声震天,地动山摇,十分之惨烈!
一时间,
双方森然对峙,居然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退守一旁的夏联科满眼的震撼,但心中却有早有预料,方伯廷的天赋比他要超过不知道多少。
现如今表现出这种战力,也在情理之中。
而大为震惊的当属远在百里外的两位大儒,各自交手之际,早已经观察到此处的变化。
当方伯廷具现出战场之时,程心安震撼之余,心神大震,最后狂放而笑,“朱潜啊,朱潜!你收了两个好弟子啊!哈哈哈!”
这话可不是随口说的,也是为了击碎朱潜的道心。
想他朱潜一生参儒,在整个天北深得人心,所收的两个弟子也是天赋绝伦之辈,唯独他现下却成了魔。
讽刺啊!
这是莫大的讽刺!
朱潜紧紧咬牙,心中犹如泛起惊涛骇浪,一颗乌心明黑转换,念头交集间,顿觉头痛欲裂。
不得不说,
程心安的刺激起作用了。
朱潜虽从小被魔业教灌输魔念,确立他魔教身份,可毕竟在院长荀有道身边治学多年,耳濡目染。
纵然心有魔债,也大约能消除不少。
如今成魔,不过是有无头业火引发旧年记忆,令他惶错,不知如何选择。
最后鬼迷心窍的杀害了两位学子,
至此,再也无法回头。
他伪装的极好,当着程心安的面击杀了猪妖等妖怪,可仍是被两位弟子所猜忌。
却并不知道,
那是青年项薄在背后警告他们两人的。
治学经历得来的品行,德行不断的冲刷乌色心脏,可惜,儿时魔念仍旧难以抹平。
“你是魔!你是魔!你是我魔教中人!”
这样的念头根深蒂固,一旦释放,就如跗骨之蛆,难以剔除。
他没有办法不去想自己的身份,可是又想要用儒家德行约束自身。
魔气和浩然正气本就不相融,此时他念头崩坏,更是难以维持。
程心安停下来,
望着眼前的同窗,没有动手。
对方正抱着脑袋猛然晃动,时而脸色阴黑,时而脸面温和。
这便是正邪交替,他难以控制。
“也许,院长是故意将他带回来的。”
望着这一幕,程心安微微叹气,似乎洞悉到了院长荀有道当年的想法。
强如院长,
如何能看不出他带回来的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可能被种下了魔根?
想要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剔除,便只有以儒家理念来灌输,调理。
不得不说,
若是无头业火没有出现,也许朱潜永远都不会入魔。
可问题在于,人生之转变,往往只是一个契机。
院长闭关,无头业火趁虚而入,这给朱潜的人生带来了转折。
————
天北城各处,处处可见烧杀抢掠。
然而,已经经历过一次劫难的天北百姓,却并不像匪贼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经历起初的慌乱之后,
百姓们在官员的带领下,有组织的开展了天北城保卫战。
家家户户的劳壮力纷纷出动,将自家的小孩妇孺给集中送到后方的安全区,在天北城的各处拉起了屏障。
一路杀来,
疤脸的平水寨寨主脸色阴沉,手里的狼牙棒满是血迹。
他遭遇到了抵抗,前所未有的抵抗。
这些百姓,学子仿佛都不怕死一样。
甚至一些七老八十,本就行动不便的老家伙,仗着活不过几年了,一个个疯了一样的冲击他们。
虽说这根本不构成威胁,可着实延缓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而在那些人的后方,
许多人正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纷纷前往避难之地,眼看着就追击不到了。
可恶的是,那些家伙居然还能带着自家的财物逃走。
那他们这些人来这城里一趟,岂不是要空手而归了?
“洪湖帮的人呢?”
他这才发现,从进了城开始,那洪湖帮的帮众便不见了。
那可是一股强悍的战力!
“老大,那些家伙占据了城南,不杀人,也不抢夺,只是围住。兄弟们过去交涉,被打了一顿给赶了回来。”
鼻尖鼠目的男人凑过来,委屈的说道。
“可恶啊!那洪老大到底在做什么?不管了,所有人随我一起冲,将挡路的这些人赶尽杀绝!”
他愤怒了,朝着一挥动锄头的壮年一棒子甩过去。
那人顿时脑袋爆裂!
然而,
这没有震慑住后续而来的百姓们。
“冲啊!”
他们提着锄头,顺手的农具,既不会喊杀,也不会摆阵型,
唯独有一颗要保护家人的心以及不怕死的身躯,甚至跑步冲锋的姿势都有些怪异。
可他们数量庞大,无关乎贫富,人人冲锋不止。
费成虎混在人群里,他死死盯着那疤脸的头目。
他的武力要远超百姓,可没把握在众多匪徒当中格杀那疤脸,唯有装作茫然冲撞的百姓,趁其不注意,方有一丝机会。
与此同时,
天北城各个衙门的捕快也都埋伏在街道两边,等到百姓们拖住匪贼,他们顺势杀出,来了一个前后夹击。
这一来,
盗匪虽人数众多,也有些慌了。
这一场大战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可谓是异常惨烈。
要说天北城唯一没有被波及的地段,便只有城南。
面对歹匪们的围而不杀,城南的百姓都将自家的大门关的牢牢的。
但见一个俊美的和尚立于前方,望着学院方向,若有所思。
“和尚,还不动手么?”
令官走过来问道,他们是抱着抢钱,抢粮的心思来了。
不让动手,这算怎么回事?
宁科和尚摇摇头,“你看到了么?这里的百姓不好对付。若是执意冲杀,势必会引起反抗,甚至将那边战局的人也引过来。”
“洪老大需要这城南百万人的鲜血来凝练血咒,等到他处理了学院那边的事情,自会让这百万人瞬间消失。到时候,这里的钱财任由你们索取。”
“明白了!”
令官点点头退下。
宁科和尚重新投射目光到天北方向,那里折射出的气息令他心悸。
心里不由的嘀咕,“这洪老大似乎没有必胜的把握,看来要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