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
老道士曾经和项薄提及过。
想当年,
老道士还是青葱少年,年纪轻轻已经练就了金丹,可谓是天赋异禀。
少年嘛,
难免轻狂。
从南方来到京城,
还是小鲜肉的老道士听闻京城有一位道家帝师,心生向往。
于是干了件糊涂事,
竟然夜闯皇宫,想要和人家双修。
结果,
被帝师擒住,差点交待了小命。
好在李靖及时赶到,将老道士的金丹给挖了出来,这才留得一条性命。
如今听到帝师之名,
项薄莫名的有些好奇,
能让老道士魂牵梦绕的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如今一看,
果然不同凡响。
至少出场这一手,
看起来逼格就比李靖厉害的多,看来大梁传言,
夫子,李靖,北寒王乃是大梁三大顶级高手而言,有虚……
项薄自问,
他是用一种很平静,甚至温和的情绪在审视对方,毫无敌意。
但,
那女子却神情里带着惊疑不定,随后面目便彻底冷下来。
“她好像不喜别人看。”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瞅了一眼,
你瞅啥?
我瞅你咋地?
然后,
俩人就打起来了。
项薄不会因为这就和对方打起来,只是心里却是微微不爽。
天地间众人,
谁又比谁高贵,为何看不得?
甚至于,
天地间万物,
谁又比谁高贵?
于是,
项薄很自然的继续看她,这一次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不料,
女人当即勃然大怒,清冷的面庞忽然炸开许多寒气,“放肆!”
声音清冽,
带着难以言明的杀气滚滚而来,倘若是普通人,被这样呵斥,必定当场变成白痴。
好在,
这女人只是针对项薄,声音极具穿透性,破开空气,撕裂声薄薄传来。
咔!
仿若一道剑光射向青年面门,要直透脑海。
可青年任凭声音进了脑海,耳膜微微鼓荡,便彻底沉静下来。
心是沉的,面色也低沉,项薄微微皱眉,露出了不满。
方才这一招,令项薄感受到了冒犯。
如此一来,
他必得还回去。
脚下正要动,前进一步,而后拔剑。
却听到独孤兰声音焦急,
“帝师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项薄略有些懵,随即笑了笑,险些忘了,独孤兰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
这是为自己求饶呢。
帝师空中面无表情,舒展眉头,冷冷注视独孤兰,眼神转而温柔。
“你当真要护着他?”
独孤兰毫无犹豫,重重点头。
“那好……你入我门,我便答应放了他,如何?”
这是交易,项薄大约听出来了。
按理说,
如此风采人物教导为师,独孤兰不该拒绝,可她在犹豫……
低垂着脑袋,手指在交叉,神情也有些落寞,显然很是为难。
“不愿么?”
“可你这一门,不能结婚生子……我……”独孤兰的声音很是微小。
“那便杀了他。你另寻一人吧!”
“等一下……我……”
独孤兰深深看了一眼项薄,薄薄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似有懊悔。
今日太过于冲动,
才令项薄置于光天化日之下,令帝师感应到了。
以此为要挟,独孤兰无可奈何。
项薄看的清楚,
这帝师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逼独孤兰就范,
无非是令她无法反悔。
否则,
皇室的脸往哪放?
这帝师心机颇深啊……
既如此,
项薄便不能袖手旁观。
他轻轻走出一步,于所有人的注视下,握住独孤兰温暖如羊脂玉的小手。
独孤兰一愣,
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她只是想过,却从来没发生过。
总之,
她惊讶的脸庞欣喜万分,心脏跳动的厉害,脸色瞬间红了。
一直以来,
她对于项薄的感情从来不加掩饰,行为主动,热烈。
但项薄的回应泰半不冷不热,几乎没有主动的时候。
除了那一次分别,
项薄说,他会来京城找她。
现如今,
他履约了,可却陷入了必死之局。
独孤兰希望,
项薄从来没有来过,继续斩妖除魔。
活着就好……
心口如小鹿乱跳,独孤兰抿抿嘴唇,少女的稚嫩感情羞涩却浓烈,“项哥哥,你……”
这一幕,
惊讶了众人,也气坏了董张保。
令那帝师的脸色越发冰冷如霜……
“不想当她的徒弟,那就不当罢了。”
项薄笑了笑,对着独孤兰点点头。
“可她会……”
“杀了我?”项薄打断她,反问。
少女点点头。
“我不怕死,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为何要勉强?”
“项哥哥。”
望着项薄坚定眼神,独孤兰心头不由得温暖。
随即她也笑了,很是灿烂,“我明白了。你要是死了,我就陪你……”
项薄微微一愣。
显然,
独孤兰误解了他的意思。
“不需要如此,因为,我暂时不会死啊。”
说完,
项薄一步跨出,手中长剑已然指向空中,嗡嗡作响。
“用剑指着帝师!!”
董张保顿时肝胆俱裂,
这可是皇帝都不敢做的事情!
“找死!”
帝师猛然杀机尽显,正是大为恼怒!
青年却只是略有困惑,
“这话用的极多。上到北寒王之类高手,下到山贼一流,看来所谓大道高手,也不过如此……免不了俗!”
“北寒王?你见过北寒王?”
双手托住,原本要出手的帝师身形猛然顿住。
项薄点点头,“他的杀性可比你多!修为也应该比你高一些。”
帝师正要说什么,
却听到项薄接下来的话,当场愣住。
“我斩杀了北寒王,重伤李靖,想来大梁的高手所剩无几。本不想继续出手,奈何,你咄咄相逼。”
寥寥数语,令在场之人大为震惊!
董张保的长枪都握不住了。
尽管他并不相信青年的话,可心底的恐惧太过于真实!
“北寒王!李靖?你是那个人!!”
帝师眉头猛然皱起!
北寒王身死的消息早已经被李靖传到了朝廷。
朝廷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唯有少数人知道,
这帝师自然也知道。
但,
斩杀北寒王的,李靖只说是一个青年,并没有具体的音容相貌。
因此这消息还值得考究。
不想,
这青年便是独孤兰心心念的男人!
项薄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女,“北寒王也姓独孤,你怨我么?”
“当年北寒王若是争得皇位,我等一个都活不了,我自然恨他!”
独孤兰一番话,令青年的担心荡然无存。
“好!”
青年转过身,“帝师是吗?你还记得多年前为了你而毁掉金丹的老道士么?”
“记得又如何?”
当年,
帝师修为先行一步,却遭到了一年轻道士骚扰。
她正在修炼的关键时期,杀性很大,当即勃然大怒,誓要追杀那道士。
这一追,
便是数千里。
只是李靖和道士有点交情,她才同意,只毁了道士金丹即可。
现在想来,
那道士也没有做太过于过分的事情,自己当年下手,着实重了!
可,
自己修行这一脉道家,讲究永生和杀伐之道,心性软了,便无法求得大道!
“你是道士什么人?”
过去这么多年,
年轻道士也变成老道士了罢。
“我是他的徒弟。”
项薄轻描淡写的说道。
“哦!你师父让你来的?”
听到这里,
帝师似乎知道青年为何出现在这里?
表面上来看,
许是和独孤兰久别重逢,其实没这么简单!
“那人,心性居然如此小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记得这事!”
帝师微微叹气,又感慨当年下手轻了!
不过这道士是怎么想的,
自己丢了金丹不说,
怎么还派个小徒弟来送死?
不过这小徒弟也有些手段,竟然勾搭上了独孤兰?
这就是我得不到你,便让我徒弟得到你的徒弟?
想到这里,
帝师心中升腾出陡然的杀意!
“死!”
空气瞬间凝固,
周围所有人的五官全都被屏蔽。
这是帝师的大神通,不比儒家的言出法随要差!
仿若进入到了一片苍茫空间,
只有项薄和帝师!
“原来道士将金丹给了你!”
在一片白色当中,
项薄丹田处金光闪闪,被帝师看在眼里。
“异度空间?”
青年看清楚周围环境变化,但却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他很清楚,
这不过是帝师的障眼法,以神通手段将人的意识拖进了无尽深渊!
这是要将项薄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永生永世变成白痴。
只留下一具肉体回归尘土!
何其歹毒!
青年怒了,
怒发冲冠,手中长剑挥动!
但见剑光闪烁,白茫茫一片空间完全被撕裂,女人惊呼一声,无数白光守护自身。
咔!
鸡蛋壳破裂声传来,
街道上的众人恍若隔世,恢复清醒。
空中,
女人已经消失无踪,留下一缕不经意察觉的白发!
独孤兰心中喜悦,她更清楚,
项薄胜了!
“长公主!随末将回去吧!”
董张保普扑通跪下。
自知眼前这青年自己不可敌,董张保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独孤兰。
毕竟,
独孤兰只是刁蛮,
但项薄可是真的会杀人!
“我不走!”
独孤兰久别重逢,自然不舍得现在离开。
不料,
项薄上前一步,
“莫要为难这位将军了,兰儿,你随他回去,明天,我去找你!”
“真的?”
独孤兰下意识开口,随即听到兰儿称呼,顿时笑逐颜开。
与此同时,
客栈门口,
希儿心中微微刺痛。
她也是倔强的厉害,并没有表现在神情上,仍旧一脸温和的看着走过来的青年。
在看到独孤兰对着项薄莞尔一笑,调皮的眨眼睛,所有举动都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希儿忽然明白,
原来自己和独孤兰之间,差的并不是身份。
鸿禧客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项薄因今天的大出风头,被鸿禧客栈掌柜的奉为上宾。
青年却相当但低调,给掌柜的嘱咐了几句,
便和希儿一同回到了房间。
这一日,
鸿禧客栈谢绝新客人,掌柜的亲自守在二楼出口,生怕有人去打扰青年。
房间里,
项薄从怀里掏出板栗,“这是给你的。”
记得他出门的时候,
希儿就吵着闹着要这个,他差点给忘了。
“多谢公子!”
希儿忽然整个人都欢快起来。
“公子,明日你真的要去皇宫?”她一边收拾,随口问道。
项薄点点头,“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
希儿一脸的不情愿,撅着嘴,低着头。
“哦。”
项薄也十分干脆,“嗯,那你去集市上逛逛吧,咱们的钱你随意花就是了。”
青年本以为这样说,
希儿能开心的跳起来,
不想,
她重重的皱着眉头,“公子就这么不想让希儿跟着?”
“欸?”
青年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我也要去!”
气鼓鼓的扔下一句话,希儿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项薄。
————
皇宫,
御书房。
风一闪而过,门似乎被打开,又迅速合上。
宽阔的房间里,脚步声很是轻盈,偶有嘀嗒声。
伏案桌上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略微皱眉,
“你受伤了?”
“嗯。”
女人轻轻回应。
“伤的严重么?”男人又问。
“嗯。”
男人起身,硬朗的面容,略有些佝偻,但气度斐然。
此人正是登基三年多的泰景帝!
岁月无情刀刻,
这位年近三十多的皇帝,面容疲惫,神情和眉宇之间沧桑,压了极大的心事。
他望着面前缓缓而立的女人,心头掀起巨大困惑。
到底是谁?
能将帝师重伤至此!
于外界而言,
这女人是帝师身份,
但只有泰景帝清楚,这女人是他同样长生的唯一途径。
她已经百岁了,可驻颜有术,看起来比他这三十多岁还要年轻。
据说,
一旦练成长生道教的长生法门,便可脱离生死,遨游人世间,摆脱轮回。
长生法门对于修炼者的资质要求极高,
为此,
泰景帝按照女人的指示,一步步禁绝荤腥,女色。
不过,
他也没有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女人身上。
因此一直命李靖寻找所谓仙法,仙界。
建立镇魔司的初衷,便是为此。
在他看来,
这世间有鬼,有妖怪,那就应该有仙神。
因此,
令除妖师一边斩妖除魔,一边搜罗关于神仙之秘。
三年多了,毫无进展!
眼前的女人就成了他的希望!
望着女人,
泰景帝眼里冒出了火光。
这并不是邪念,禁欲多年,他早已经将男女之事淡忘。
从帝师身上,
他看到了长生的希望,是以欲望大涨。
“我需要疗伤!”
帝师淡淡的说道,眼神里似乎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平静。
“你需要什么?我让人准备。”
一直以来,对于女人的要求,泰景帝都尽其所能的满足。
压下心底的欲望,他轻飘飘开口。
“不用。你和我双修便是。”
“什么?”
蹭!
忽然感觉头顶充血,原本已经彻底熄灭的欲望轰然炸开。
泰景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帝师冷冷说道,“我的伤势很重,想要尽快恢复,只有这一个方法。”
“为什么是我?”
“因你体内有长生功法,且主阳,和我双修之后,阴阳协调,对你我都有好处。但总体来说,对你的好处更大!”
“好!既如此,我让人收拾房间。”
帝师毕竟不是妃子,他需要单独安排。
宫中规矩很多,
皇帝夜宿哪里,都有祖制。
帝师向前一步,衣襟滑落,露出洁白如玉的双肩,“不需要,这里就好……”
“这里?”
皇帝愕然!
“修道之人不分男女相,双修而已,就地即可。”
女人说完,
白雾朦胧笼罩住御书房,一切声音都被屏蔽。
泰景帝也不犹豫,随即宽衣解带,缓缓靠近。
白昼稍纵即逝,
夜深了几许,繁星倒挂。
鬓发垂落杂乱的泰景帝将衣服穿好,嘴角溢出笑容。
三年多了,
他终于笑了一回。
当皇帝,
太难了!
要时时刻刻伪装,要保持气度,威严,不能让人看穿心事。
因此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便冷漠了。
饶是贵妃诞下皇子,他也无动于衷。
“帝师,你和别的女人不同。”
泰景帝得偿所愿,感受着体内真气滚滚,心满意足的说道。
“有何不同?”
女人也穿着好了,从白雾里走出。
“别的女人都是火热的,唯独帝师,寒冰一块。”
“人体结构乃是天定,何来冷热之分?”
帝师略微动用真气,被项薄斩断的气脉已经修复,撂下这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御书房里,
泰景帝望着女人背影,“结构一样,可滋味不同啊。”
————
天还没亮,
镇楼轩里的舒二孔已经急匆匆的出了店门,直奔鸿禧客栈。
“吵什么吵?”
店小二打开了门板,睡眼惺忪。
没看清人呢,
一道身影钻了进去,将他甩在了后面。
定睛一看,
这人竟然朝着二楼去了。
店小二当即吓坏了,急忙追上去,“你给我停下!”
昨夜,
掌柜才吩咐过,
二楼那房间里的客人,无论如何不能被打扰!
但这舒二孔的速度快的惊人,蹬蹬蹬几步居然就上了楼,去到了那房间。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的何其响,门板都晃动了,看的店小二慌了神。
那里面可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如何吃罪的起?
却听,
房间门吱呀被打开。
站在舒二孔面前的,正是青年项薄。
与此同时,
旁边的房间也打开了门,一个少女探出头来,满脸带着问号。
项薄走了出来,
对着少女说道:“等我,我马上回来。”
“诶?”
舒二孔反倒是愣了,“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项薄反问,“除妖啊,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