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提前知道,但此刻的朱潜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想到项薄能写出“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样的句子,也就信了大半。
和他相比,那同样凭空出现的程心安对于项薄可是百分百信任。
呼啦啦。
他的出现也是风风火火,身体从一个空间里扭曲出来,来不及整理吹乱的头发,便大叫一声,“好!不愧是我看重的学子,能写出如此优秀文章,了不起!”
他竖着大拇指走过来,自来熟的站在青年身旁。
好一副师生融洽的画面。
项薄从程心安的衣着打扮便知道,他是和朱潜齐名的大儒,当即拱手行礼,“见过老师。”
“老师?”程心安大喜过望,给了朱潜一个眼神,
你丫快滚吧,他都叫我老师了!
“孺子可教也!项薄,跟我走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师弟。另外,你给我讲一下如梦令的创作灵感”
熟络的拉起项薄的衣袖,程心安抬脚便走。
这令项薄有些许不适应,刚才那一声老师可只是客气一下,他见了任何教员都是这么叫。
怎么就成了这人的关门弟子?
啥叫关门弟子啊,那不得人身自由都受到限制?不得一举一动都被他拘束?
项薄很清楚,他不是来学习的,是来救人的。
心里虽很不愿意,他却也没有反抗。
因他还要利用程心安,不过为了救人搭进去自己的自由身,有点不值得。
“快叫住啊!”项薄心里催促。
果然,
朱潜快跑几步,赶上了两个人,抓住了项薄的另外一边衣袖,扯着不让走。
青年着实无奈,这是不是有点有失文人风度了?
“朱潜,你不要太过分!难道要明抢吗?”程心安白脸转黑,怒斥道。
“程心安,你这时候来献殷勤了,当时你可以把他的卷子给扔到了垃圾桶里”
“闭嘴!”
程心安言出法随,三人周围仿佛有法则禁锢,朱潜身体一颤。
顿觉身体被人拉着离开,项薄没有挣脱,忽然听到身后,“言出法随,以我为中心,无人能出圈!”
咣!
一道青光宛若倒扣的罩子落下来,将三人扣住!
“你想打架?”程心安目露寒光,衣袂猎猎,从怀里逃出一张宣纸,右手出现一只狼毫。
“来就来,谁怕谁?”朱潜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准备翻动。
“咳咳,你们”深陷其中的项薄顿觉压力山大,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完全颠覆了他对于天北大儒的印象。
但没人理会他。
程心安率先发难,狼毫在宣纸上勾勒几笔,一直巨大猛虎轮廓浮现在空中。
吼!
吼声震天,前院的学子们纷纷看过来。
“快看,后院出现了一只猛虎!”
“我的天!这是以画显圣,是大儒的手段,学院里是进了妖邪了么?”
在众人尚未惊讶结束之时,
嗡!
对面的空中,一个个兵甲手持长戟跨步而来。
都是虚影,但是那股威压太过于恐怖!
“兵显!这是朱潜大儒的手段!怎么会?”
众人一脸错愕,喃喃自语,“难道说?两位大儒打起来了?”
轰隆隆!
如雷鸣一般,空中的显化撞击在一起,掀起巨浪,由远及近,从后院一直穿到前院。
诸多学子顿觉面前热浪滚滚,有的身子弱的更是一步一个踉跄的向后倒去。
砰砰砰!
几个学子一屁股蹲在地上,面露惊恐。
后院,
项薄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不过是闲逛,便引来了两位大儒的争夺。
现在看起来,这两位大儒表现的有些过了!
自己虽然能够写出几句诗词,也不至于让他们疯狂至此吧?
但现在他没有机会开口。
两位大儒涨红了脸,显然已经动用全力比拼。
这还不是一直有仇,特意用我当个由头?
项薄愣在那里,惊叹于两位大儒的手段。
这是真正的无中生有的手段,就靠一支笔,一本书外加吹牛皮就能和人对战?
那我的手段和他们相比可就太微不足道了,项薄心想。
顶头风大,但也不至于冲击到他,毕竟他也有些本事。
而两位大儒在比拼的过程中,也会看到项薄,见到他岿然不动如山,暗自赞叹。
当然了,
程心安这时候可是心里想着,“臭小子,看我们两个大儒为了你打架,你挺爽是吧?”
当然爽了,这不亚于两个绝色美女为了争夺男人大打出手,丝毫不顾神女形象!
就是有些低趣味。
轰隆隆!
又是一阵撞击,这院子里仅存的红花绿叶可谓是被冲击的一片狼藉。
忽然,
一切仿佛瞬间静止不动,而后便是风轻云淡,所有的一切显化消失不见!
“天北学院之内,无人乘空!”
淡淡的声音传来,却带着莫大的威严,两位大儒浑身一震,从空中落下。
遥望远方,两个人迅速俯身拱手,“院长!”
院长荀有道,天北学院一品大儒,早年间曾经随亚圣学习,是天北城文人之首……
清风自来,席卷残花落叶,身影飘现间,周围带着淡淡的青色气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拄着拐杖出现在面前。
项薄心想,“这该不会是天北院长?可是这模样,这打扮……”
荀有道转过身来,没有去看两位大儒,亲切的走到项薄面前,“你是新晋学子?”
青年点点头,同样拱手行礼,“院长……”
“你们两个为了个学子大打出手,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荀有道微微皱眉,他方才看了看,这青年身上不像是有文人才气的样子。
不知道这两位大儒发了什么疯!
“院长,这家伙太过分,昨夜问心,他耍手段抢走了我的弟子夏联科,今天又要抢项薄!”
程心安全然没了气度,只感觉这朱潜可恶到了极点。
朱潜但是没有着急辩解,而是看向院长,见院长脸色愠怒,立刻直接道歉,“弟子知错了!”
显然,
他的态度要比程心安很受用,院长看着他反而点点头。
“你们两个先出去!”荀有道言出法随,两位大儒依依不舍的离开。
后院里只剩下项薄和院长。
不知怎的,青年有些紧张,因荀有道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
那眼神如刀,猛地插进他的脑袋里,他的心脏,他的一切都展露无遗!
“我现在对你查身,问心!若是你出自正道,自然不用怕!”
荀有道淡淡说道,每一个字都有禁锢的力量。
青年尝试着动一下,但失败了,他立刻明白,在一品大儒面前,他毫无反击之力。
好大的差距!项薄心想。
面对程心安和朱潜,他也有压力,但那种压力可承受,可反抗,甚至有机会反杀。
荀有道的话无法反驳,这是发自内心的,是一种信服的力量。
谁说文人弱?
就这修为,乃是项薄见到过的第一人!
红色的光线像射线一样从荀有道的眼睛里射出来,对着项薄上下仔细扫描。
很快,
荀有道皱起了眉头,他明明感受到了这青年身上的血腥戾气,可为什么内心完全被正气充斥。
换句话说,这青年浑身都是脏的,唯独那颗心是纯净的。
纯净的让人觉得可怕!
他荀有道从未见过如此纯洁之心,这样的人一旦修行,那必定畅通无阻。
“你是谁?来自哪里?”
查身完毕,荀有道开始问心。
青年对于他的刀子眼神丝毫不惧,“项薄,来自西元州……”
他不多说,也不少说,院长问什么他便回答什么。
“你来天北学院为了什么?”
前面的问题都算不得什么,直到这时候,项薄有些犹豫了。
该不该说实话?还是说谎?
说谎必定会被拆穿,更何况在言出法随面前,他只能实话实说。
“为了救人!”
他咬着牙说道。
“什么人?”
“天北大牢里的一个囚犯,叫做道姑……”
这一次,项薄不等荀有道继续问下去,他就主动交待了。
从道姑的身份,如何被抓到了天北大牢,他们打算利用程心安解救的计划,一五一十说的详尽至极。
院长听完之后,神情丝毫没有波动,像是听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好,虽然你进天北学院的动机并不单纯,但至少没有尝试隐瞒!”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可以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但是不要伤害学院里的学子,不允许破坏正常教学活动,明白吗?”
多谢院长宽待!”项薄有些意外,急忙俯身拱手。
“我还有两件事要问你!”
“院长请讲……”项薄恭恭敬敬的说道,院长都允许他实行自己的计划了,他依然也会投桃报李。
荀有道微微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前几日我感应到学院里进了妖邪,可是被人抓走了,是你干的?”
“那是魔业教的无头业火使,已经被我斩杀!”
“那我就放心了。”
“还有一个问题!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打起来了?”
项薄一愣,莞尔一笑。
教员室里,
院长荀有道手里拿着一张宣纸,仔仔细细的察看,两边站着仍各自不对付的两位大儒。
良久,
荀有道长叹一声,“果然是千古之作,但你们两个也不至于大打出手。这写的是海棠,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院长一句就隐晦的戳破了这两人的心思。
两个这是心里不平衡了。
凭什么一个交际花能被人这样吟诵,从而流传千古。
两个人都存了心思,项薄既然能给交际花写词,那自然也可以给老师写。
比如夸夸老师对于他辛勤培养,无微不至的教诲。
所以这学生必须要弄到手。
“老师,这项薄的确是诗词一道的天才,我想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将来好为为天北城培养出一代诗圣!”
程心安噗通一声跪下来,很是决绝。
望着弟子的渴求眼神,想到了项薄这一行来的目的,荀有道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程心安心如死灰。
众所周知,院长一言,从无更改的可能。
朱潜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心中有些激动,“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哈哈哈。”
他迅速也跪下,得意的看了一眼程心安,“老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他的。”
“谁?”院长不解。
“项薄啊”
同样的,院长再次摇摇头。
“你们两个起来吧!我对此人查身,问心,也算是略略了解。他不是那种可以做学问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写出这种诗词,但他好像也并不想专注此道。”
“所以即便得了他当弟子,你们的一番苦心可能也付诸东流。”
程心安并不敢质疑老师的话,但他不能理解,“老师,你看看他写的这诗词,足以流芳千古,足以改变我天北城文坛格局!这样的人才不学诗词,还要做什么?无论他做其他的什么,那都是不学无术!”
一旁的朱潜见识过项薄的手段,知道老师说的是项薄除妖师的身份,有些了然。
“既然老师这样说,那该怎么安排他?”
荀有道拿起拐杖站起来,“就把他分到寻常学堂里就是了。”
从后院离开,项薄大概熟悉了天北学院的布置。
见识了两位大儒的火气,也见识了院长的通天手段。
但这都不重要,
重点是他摸清楚了后院里程心安的住处,这方便他以后来找。
明天是入学的第一天,也是道姑问斩的前一天,所以他时间不多。
然而,
项薄现在信心十足,有极大的把握可以说服程心安。
因他知道了程心安想要啥,不就是能让他流传千古的诗词么,他脑袋里一抓一大把。
来到前院,学子们看他从后院出来,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因两位大儒在后院干架,项薄既然在那里,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不过也没人走过来问,项薄就直接走出了大门。
他刚走出去,一个小小少年就蹦跶着进了门。
“这不是第三名?那个天才少年,鹌鹑?”
一阵惊呼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过去。
项薄这时候也回头看过去,但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被人群聚拢,逐渐的看不着了。
“这个少年?”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
城主府,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值守的将士见马车上走下一个绝世美人,微微一愣。
大丫鬟抱怨的喊了一句,“愣什么呀!还不赶紧去禀告王爷?”
“哦!”那将士撒开腿就跑。
“王,那个樱花楼的花魁虞美人来了!”将士进来禀告,正在批阅奏折的李延凤眉头一皱。
“这女人可是从来不会来这里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他没有起身,只是淡淡的吩咐下去,“着她去偏厅候着吧,不要让健安看到。”
李牧年讨厌虞美人,极其讨厌,这事众所周知。
至于原因为何,容后再表。
话说虞美人一身华服,将自己打扮的容颜格外亮丽,可谓是相当高调,走在城主府里,胸脯挺起,仿佛走在自家花园。
“王什么时候见我?”她在偏厅里坐下了,喝了口茶问道。
小将士结结巴巴道:“这我也不知道。”
“算了,你下去吧。”虞美人莞尔一笑,也不为难他。
那人下去后,大丫鬟就开始继续抱怨了,“姑娘,王是不是不想见咱们?他可是有些日子没去樱花楼了。”
“你小声些,这可是在王府,被人听去了,你这小舌头不想要了?”
丫鬟吐吐舌头,用手捂住嘴,但是眼睛可不老实,到处好奇的乱看,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来城主府邸。
一路走来亭台楼榭,自小在樱花楼长大的大丫鬟铆足了劲盯着周遭的一切看个不停。
“姑娘,刚才经过那大花园,我看见湖里面有大锦鲤呢,从没见过那么多,那么大的呢!”
“还有,花园那颗不知名的树木到现在还长着红花,枝头站着的那好像是白鹤。”
“啧啧,这城主府得大成什么样子?”
虞美人瞅了她一眼,心道:“我能没看见,还用你在这说?”
这可是天北城主府,皇帝都管不到的地方。
哪怕穷尽奢华,也不足以形容此地。
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城主李延凤,他拥有所有的一切。
当然也包括这里的女人。
而成为这里面的女人是所有天北城女人的憧憬。
虞美人自问和那些女人不同,她虽沦落风尘但却高傲,不愿做枝头凤凰,宁可成为野外自由鸟儿。
但从昨夜开始,
她的想法变了。
即便项薄没有托她来,她也会主动来这里寻李延凤。
因她也想成为这城主府里的女人,
当然了,
她只想依托在城主的庇护下,安稳的过完下半生。
海棠不依旧,她已经没有资格选了。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虞美人迅速站起身来,整理着装。
李延凤大跨步走进来,“等着急了吧?来找我什么事?”
没有任何的客套,他单刀直入的问道。
两人相熟已久,虞美人了解他的性格,于是俯身行大拜之礼。
这看的李延凤有些讶然,这虞美人的性子想来高傲,今日这太过于客气了!
正想着,
大丫鬟将桌子上的方形首饰盒抱起来,走到虞美人身旁。
良久,虞美人抬起头终于开口。
“我这一次来,是求城主从天北大牢里放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