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祁也不着急走了。
将陆小蛮放下，两个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荀祁问，“不后悔？”
陆小蛮有些迟疑，“应该……吧。”
荀祁看了她一眼，陆小蛮立马改口，“我很喜欢你们，跟你们生活在一起，我是真的很轻松很开心。”
“你的你们中，并不包括天启部落的其他人。”
荀祁该死的敏锐。
又听他说，“你很害怕我们对不对？”
陆小蛮又有点迟疑了。
之前没有害怕，甚至觉得亲切，让她害怕的事情，其实也就那么一件。
但这一件，就足以让陆小蛮这个将道德和底线，将法律时刻记在心中的公无法接受了。
“阿蛮，你是害怕部落对盘榕的处罚，还是害怕盘榕这个出卖你，并险些伤害到你的人呢？”
陆小蛮抿唇，不太想说。
主要还是不敢。
她不确定，荀祁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沉默片刻，荀祁问开了口，“阿蛮，要是可以的话，跟我说说你的家乡吧。”
陆小蛮犹豫了一会儿，这次倒是开口了。
“我生活在一个叫做中国的地方，那里国泰民安、国富民强、国富兵强、国富民丰、民殷国富、繁荣富强、繁荣昌盛、兴旺发达、蒸蒸日上、繁荣兴旺、欣欣向荣、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国富民安、太平盛世、民康物阜、民安物阜、人寿年丰、天下大治、偃武修文、夜不闭户、道不拾遗、鸡犬不惊、政通人和、政修人和。”
“我的国家，风景优美，地大物博绿草如茵明月清风北国风光风景如画……”
陆小蛮说不下去了。
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然后呢？”
荀祁又问。
陆小蛮泪眼朦胧，转头看着他。
荀祁抿了抿唇，“我虽然不太明白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想知道更多。”
陆小蛮想了想，转了几个通俗易懂的词，“在我的家乡，人人平等，男女平等。我们对待感情十分专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能同时拥有一个配偶，任何在两人婚姻期间插足的人都被称之为第三者。”
陆小蛮顿了顿，说了重点，“我们那里，犯了错的人会由律法衡量他的罪行，然后会根据他所犯错的大小进行判定，在我们那里，人命很值钱，任何人都没有权利随便处死一个人。”
荀祁好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陆小蛮说的是什么地方，也从来没有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而阿蛮……
那天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天而降的。
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称她为神女。
可阿蛮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会的那些，在她的家乡，随处可见，人人都会。
本还想着，若阿蛮不肯带自己走，天高地远的，他以后总能找到。
现在，荀祁却不确定了。
唯一确定的，是他给不了阿蛮想要的那种生活。
至少目前，他没有能力。
唯一能做到的，大概就是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这一点。
但，仅凭这一点，他哪里留得下阿蛮。
荀祁眼眶也有些热了。
心里酸酸涩涩的，鼻尖也堵的厉害，像是只要稍微眨一下眼，就会有陌生的东西从里边滚出来。
闭了闭眼。
荀祁在心中问了自己无数次。
“荀祁，你是不是，真的舍得放手。”
不管问一百次一万次，答案都是同一个。
他不舍得。
舍不得又能怎样呢？
和陆小蛮不开心比起来，自己的感觉，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荀祁站了起来，重新抱起陆小蛮。
“你要回家的路，在你落下来的那个地方吧？”
陆小蛮没有说话。
荀祁也没再说话了。
他抱着陆小蛮，大步朝前走。
步伐决绝又果断。
一路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气氛十分诡异压抑。
快到的时候，陆小蛮突然说，“荀祁，我其实，可能回不去了。”
荀祁脚步一顿，疑惑不已。
陆小蛮指着不远处的山崖，“呐，我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想让自己语气轻松些，声音却越来越哽咽。
“最可怕的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这话荀祁就不懂了。
他刚刚还在想，他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可能是距离这里太远太远了。
却原来，不是吗？
心突然就砰砰砰跳个不停。
力道大得好像随时能从身体里蹦出来。
荀祁觉得，陆小蛮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怕是会颠覆他的认知。
“我生活的地方，可能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也有可能，是在百万年以后，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字吗。”
陆小蛮窝在荀祁怀中。
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悬崖，幽幽开口。
“荀祁，我在我那个世界，可能已经死了。”
荀祁高大的身形突然停下，抱着陆小蛮的手力道大得好像要将她吞噬。
又很好的克制着自己的力道，不弄疼陆小蛮。
“阿蛮，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如果阿蛮回去就是一具尸体，那他宁愿她一辈子不快乐的活着。
陆小蛮突然就笑了。
灵活的从荀祁身上跳了下来。
笑眯眯的，“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试试看嘛。”
语气中，都是强装的轻松。
她走到那个陷阱前，转头看着荀祁。
“荀祁，我就最后试一次吧，就当是为了了却我心中最后的执念。”
她笑，眼中带泪。
她记得，有些穿越中说，既然能穿过来，就一定还会穿回去。
她突然就有点害怕了。
跑回来，一把抱住荀祁的腰。
声音哽咽，“荀祁，要是我真的走了，你就彻底忘记我好不好？”
荀祁没说话，紧紧回抱着她。
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流出了眼泪。
能让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自己流泪，陆小蛮觉得，哪怕自己就这么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吸了吸鼻子，“荀祁，如果，我说如果，你一定要记住多挖木薯，山药这些东西放好，竹笋多晒一些，蒲公英，车前草，柴胡晒干了都是可以用的，你可千万要记得它们都是吃什么的，还有啊，记得转告阿姆和妫娜，我真的很喜欢她们，啊，还是算了吧。”
陆小蛮突然停下，如果人都走了，说这些不是平白让人伤心。
还不如干干脆脆的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