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
古朴界，北域。
踏在尚为融化的雪地上，萧行站在周子天的墓碑之前，不曾有一句言语。
九暗香跟在夜长枫身后，神色忧伤。
她尚留一缕残魂得以新生，可这位……恐怕是永别。
“掌棋人做的太过了。”萧行转身，看向众人道，“无论如何，祸不及他，何况小辈。”
“无论你们是否再听，这件事，没完。”萧行从袖中掏出一把还剩半截的玉梳，轻轻放在周子天的墓前，“孩子，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本想过些时日交给你的，却不料来了如此横祸。”
随后，萧行起身转向众人，沉声道，“诸位，往后一段时间，这颗三界巨木就靠你们了。”
“你要去哪？”马尔克斯早已换了副年轻的面孔，问道。
萧行摇了摇头，冷声道：“你不能知道。”
就在马尔克斯欲要追问之际，一股奇异的气息降临天地之间……只是这股气息夹带着一股酒气。
“那我呢？”朴古于天空中落下，五对雪白的羽翼间隐隐透出一些原初黄金以及几颗矩阵原石。
朴古缓缓走到萧行身后，“原来你早就知道帝神之后的境界，现在的我也算是道始仙王境，应该能给你打打杂了吧？”
萧行摇摇头，只是轻声说道：“守在这里。”
“好。”
程里凝华抱着一筐阳华酥放在墓碑旁，平日里最为跳脱的她，今日也说不出话。
安德白尼看了一眼身旁的罗岚风，而后将一朵由黄金雕刻而出的莲花放在玉梳旁。
罗岚风则是为其斟上杯烈酒，敬上。
陆离取下缚住只剩眼眶的双眼的白巾，将其缓缓缠在了石碑上。
“先生……”凝华小声道，“芳榆姐姐也还未归来……”
“无事。”萧行安慰道，“她有一场大机遇，只是耗的时间很长很长。”
萧行再次看向众人，没有言语。
周子天的葬礼很快结束，行者屹立不行。
几日过后，萧行便独自默默离去。
……
岁月荏苒，光阴似箭。
第一片雪花，落在早已枯萎的芳草之上，而后消融，无影无踪。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漫天飘舞的洁白。
萧行再次来到了石碑之前，轻轻拂去已经凋零的花朵以及繁杂的贡物，将两具沾满鲜血的残破面具放在面前。
“嗯……安息吧，孩子。”萧行说着，摩挲着墓碑上已经发黑的白巾，“想必过些时间，不算晚。”
“嗯……”
无声，沉默。
雪，愈发猛烈。
萧行披着纹有金色脉络的白袍，静坐其墓前。
“周子天本应成就帝神之位，本应……这也恰好道明，这条线，与此前相遇的完全不同。”
萧行闭眼，眉头紧蹙，心中暗念，“这个轮回已能跳出，但……这种结局，并非如我所愿，更何况，故乡尚为寻到。”
“还需要时间。”萧行呢喃着，却见真理站在自己身后，“你有何事？”
“我有办法将她救活，但这于她而言不过是脱离真实，重新陷入苦海的大难。”
“不必了，真理。”萧行仰面拂去肩上的积雪，轻声道，“你说的对，我是该学着看淡些生死，再者，她也不过回到真实的怀抱。”
“那你当初又为何要脱离真实？”
“嗯……”萧行沉默些许，眼中的金光一闪而过，并未亮起，“故乡，我再寻找我的故乡。”
“还没找到吗？”真理皱了皱眉头，“莫非是时空暴流？”
“嗯。”
“……”
真理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只有缓缓转身离去。
“等等，真理。”萧行起身，举起两具带血面具，“为何，有你的气息？”
“我干的。”真理摊手道，“完全抹除灵魂的力量，只有最顶峰的一层才做的到。”
“但你也知道，我们也不过是执行真实的意志。”
“我本不想与你为敌。”萧行看着真理，面无表情道，“图尔斯，看看这是哪里？”
……
瞬间，漫天飞雪化成了血雨。
昏暗的天空也被血色替代，极为显目的十字裂缝正横挂于高空之中，隐隐透出紫色的星辰。
借着辉光，一座座坟墓于黑暗中显现，一把把断剑与荒土中拔起。
燃尽的大地之上，弥漫着红色的烟雾，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真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面露惊恐。
“怎么会！？这里……这里……”
“这里就是我的净土，亦可为幻境。”萧行朝着真理走去，顺手抄起靠在无名墓碑上的一柄长剑，“你走不了，向我挥剑，你才能活着！”
“不，萧行，我们是朋友，挚友，不是么？”真理后退着，“你知道真序列的意志由真实决定，我……我也尽力了，那时我仅存的灵魂重新占据身躯，才留下了那孩子的遗骨。”
“向我挥剑！”
“不，我做不到。”图尔斯停下了脚步，随后张开双手，“萧行，那时若不是，我早已葬身他人之腹。在那个人吃人的年代，我能活下来，全是因为你。”
萧行的剑已经抵在真理胸口，面无表情：“那又如何，你不过我顺手为之，亦如鲲鹏游四海日，捎起的微风吧。”
“那时对你而言，萧行。”真理笑了笑，“但那是我的全部。此事过后，我心怀愧疚，便一只跟着你，却不了你到了轮回海。我可不能让你把轮回海给翻了，上次的创伤还未修复好呢。”
“向我挥剑。”
图尔斯没有理会，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是对的，真，受限太多了，我感到绝望，这漫无天日地被操纵着，又与死亡何意？”
“其实一直想不通的是我。”说罢，真理便猛地上前一步，任由剑刃穿透自己的核心心脏，“我怕死，好怕，可是……我替真实杀了太多生灵了，渐渐地，更加向往死亡。”
“萧行……”图尔斯说着，呕出一摊鲜血，“不要把我留在你的心坟，我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生来便是无依无靠，逝去，也不期待有人为我送葬。”
图尔斯自绝生机，含笑看着萧行。
心中的那句话，依旧没有说出口——自己也曾幻想过超越他，但萧行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让自己无助，让自己绝望，嫉妒也油然而生。
如今，不过自己主动赴死，罢了。
“萧行，至少，我的生死，由我自己掌握，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