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多想,郭泽提起鱼竿向鲸虹走去,同时挥手间便拉开了一片独立于世的空间将自己与鲸虹隔在了里面。
“鲸虹!你清醒一下!”蕴含着大道之力的声音响起,虽然机会渺茫,但郭泽还是尝试唤醒。
“清醒?哈哈哈……”鲸虹的眼中红蓝交替,挠了挠头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不知何时,一簇簇蓝黑色的火焰凭空燃起,鲸虹也直接抓住了郭泽的手臂,咧开嘴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我!”
“轰!”蓝色的火焰暴起,顺着着鲸虹的手臂窜到了郭泽身上。
燃烧着的的衣物碎片掉落,如落叶般缓缓掉入海中,将空间内的海面也尽数点燃。
“完整的鲸虹……”
蓝色火焰散开,但此时的郭泽竟毫发无损,就连之前被烧毁的蓑衣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诶?”鲸虹挠了挠下巴:“郭老头你怎么没事啊?这可是杀伐道的业火啊……”
郭泽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的温润之感:“玄黄玉的作用就在此吗……萧行啊,你究竟是何人呢?”
想到这里,郭泽手中鱼竿的纹路陡然间亮起,一道巨大虚影于郭泽身后若隐若现。
“哇!圣人法相!哈哈哈……”鲸虹弯腰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要这么欺负我……”
“既然这样……”鲸虹眼中红芒大放,骨鞭再次显现在手中:“那就来啊!”
“我的记忆已经补全,连带着她的记忆……现在的我,才是鲸兰姐姐真正的妹妹!”
鲸虹用尽力量挥舞着骨鞭,杀伐道与帝王道的力量夹杂着被挤碎的空间碎片呼啸着向郭泽袭去。
郭泽取出了玄黄玉,手掌的温润之感愈发强烈,而鱼竿的光芒也更加明亮,一股信息也涌进了郭泽的脑海中。
“玄黄玉与天地枝竟然真的在同一天地内……”
郭泽惊讶之际,直接迎上了鲸虹的这一击,整个人同离弦之箭一般倒飞了出去,撞在了独立空间的边界之上,之前的圣人虚影也碎成了点点亮光。
“咦?你怎么不挡?”鲸虹一个闪身来到了郭泽面前:“我只是很生气……为何你们会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杀手?”
“这件事我一直都对鲸兰有些亏欠……”郭泽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是我太过于庇护人族了。”
“还真是你下的手?”鲸虹眼中的红芒大放,直接掐住了郭泽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屏障之上怒道:“那还只是一个孩子啊!你怎么下的去手?”
“我是人族,并非飞鲸。并未有同族之情。”郭泽喘了口气,轻声道:“而且当初是她的要求。我,只是想让她少受些痛苦。”
鲸虹死死地盯着郭泽,眼中的蓝色尽数褪去,鲸虹已经将意识收回,把躯体的控制权还给了鲸兰。
泪从鲸兰的眼眶中流出,燃烧着的蓝色火焰也显得势微,熄灭在了海水中。
鲸兰取出了一根黑色的手指,轻声道:“当初,就是这个东西让妹妹她变得暴戾无常,不停地杀戮。”
“会是魔族的手笔吗?”鲸兰松开了郭泽,散发的杀气并未减少分毫。
“应该不是。”郭泽擦了擦嘴角:“这手指即便随着你的妹妹一起被抹去了灵性,但依旧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魔族也有腐朽的气息!”鲸兰盯着郭泽,死死地捏着掌中的手指。
“不一样……”郭泽取出玄黄玉,将其放在了那根手指旁,霎时,那根手指化为了飞灰,紧紧地沾在了玄黄玉之上:“魔族腐朽的气息源自他们的古老血脉,而这跟手指内的气息更像是一种法则。”
“法则吗?”鲸兰的泪眸中有些惊讶:“等等,这是玄黄玉?”
“哦?你知道这东西?”郭泽皱了皱眉:“这世间可没有这东西的记载。”
“我离开罗刹杀境时,所取得过一本上古典籍,里面第一页所记载的便是这玄黄玉。”鲸兰反问道:“倒是你郭老头,是如何取得这块石头的?典籍记载玄黄玉与天地枝乃背离之物,不可能出现在同一片天地。”
“是吗?”郭泽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典籍记载罢了。”
“鲸兰,今日之事可否了结了?”郭泽转身欲离去:“对了,以后的人族还得请你多多担待了……”
“等等。”鲸兰叫住了郭泽:“郭老,可否借玄黄玉一用?”
郭泽看了看手中的玄黄玉,将其递给了鲸兰:“我并不知其的真正用途,这东西到了你的手中或许会有更大的作用,但是……”
郭泽说着,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不要做于人族有害之事。”
“哼……”鲸兰接过玄黄玉:“违背契约之事乃人族在先,更何况我本无意争斗。”
郭泽微微点头,心神一动解开了这片独立的空间,之后便来到了被龙衡用大道所摧毁的码头之上。
火焰已经烧尽,余烬在月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已经闪闪发亮。
“郭哥……”南兮子声音于郭泽身后响起:“这片城池已经……”
“多少?”
“两千多人……”南兮子出现在郭泽身后:“另外小贝他们并无大碍。”
郭泽听了后静静地站在码头,混着木头焦味的海风胡乱地吹着,像是不肯承认这片废墟是它曾经的乐园。
“龙衡……郭哥打算如何处理?”南兮子瞥了瞥眼前的满目疮痍,再次看向了郭泽。
郭泽叹了口气,缓缓来到一处废墟前,其大致的模样可以判断出在被毁前应是一间食铺。“先生曾说过,唯有万灵共处于一世,人方可永立。”
风声没有停歇,偶尔卷起一点未熄灭的火星,落在了海水里。
郭泽在码头边驻足良久,叹道:“可是欲望这种东西,可不只有人才有啊……”
“郭哥……”南兮子跟在郭泽后面,不知何时其发丝已经变得花白。
“不可交恶啊……”郭泽点头:“将海域归还给它们吧,记得约法三章……”
“若是有一日你我不在了,这些契约还会生效吗?”南兮子问道。
“哈哈……”郭泽仰头笑道,淡薄的身影在月光之下显得有些凄凉:“这些非人之兽欲望虽强,但可比人讲道义多了……”
“南,你先回去罢,我……想独自待会。”
南兮子的点头,看了一眼郭泽后便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郭泽看着南兮子消失的方向,嘴中念道:“这几千年的陪伴倒是值得感叹……若是你真的想要与我一同隐去,看来得对不住你了,毕竟我对枫的亏欠实在是太多了。”
郭泽寻了一处宽敞之地,静静地坐了下去,过去的记忆悄然浮现。
那时的自己还未至筑基,而枫已然是一名金丹之士。
“郭哥!郭哥!你快看,这是我为你打的野味。”少女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将猎物放下——一头死去的野猪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
“咳咳……”年轻的郭泽遮住嘴咳嗽了几声:“枫,你这又是去哪里了?不是说好了不能再出去了吗?”
“哼!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枫撇了撇嘴,同时割下一块上好的腿肉放在炕旁的锅里煮了起来:“这北域的天越来越冷了,对你的旧伤不好,我这不给你煮点大补汤喝喝嘛……”
郭泽看着枫直接将肉丢进锅里,摇了摇头:“你呀,还是没把我教你的记住。”
“唔……”枫挠了挠头:“不是要先焯水吗?”
“没错。”郭泽挣扎着起身,从炕下取出了些许调料放进了锅中:“但是你这样可去不了腥味。”
“哦……”枫微微点头,而后又猛地看向郭泽:“这是灵兽,没有腥味的诶……”
“……”
郭泽身形停滞了一下,哭笑道:“是啊,我倒是忘了这是灵兽了。”
“寻常野猪哪长得到这么大?”郭泽回到炕上,胸口处的寒意依旧未减。
枫跟着坐到了炕上,拉起了郭泽的手:“郭哥,今天家族的人来抓我了。”
郭泽愣了一下,随后起身,才发现枫的手臂有着好几处擦伤。
郭泽没有说话,只是在枫的注视下从炕下取出了自己的草药,将其敷在了枫的手臂之上。
“还是名字的原因吗?”
“嗯。”枫的眼睛看向了一旁:“他们还是不认同两个字的人,嘴里还是习惯挂着贱民贱民的……”
“唉……”郭泽叹了口气:“这等礼教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根除……需要不久的时间。”
枫静静地靠在了郭泽身旁,将头靠在了其肩膀处:“郭哥,他们之前找到了我,已经是最后的警告了……”
枫说着,拉起了郭泽的手将其按在自己的脸颊之上,粗糙的感觉让自己有了些许心安。
郭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抚摸着枫的脸庞:“枫,你还是回去吧……这天越来越冷了,带着半残的我,你不会很好过的。”
不久前一只奇异的冰鸟袭击了北域,导致气温骤降,窗外的雪比前些日子更厚了些。
“郭哥……”枫愣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吗?”
“我不忍心看着你每天都像这样养着我这个废人。”郭泽看向窗外:“我被那只冰鸟击中,肺腑早已乱了经脉,就算能治好也不过筑基……一个筑基,守的住你吗?”
“我们……可以去找先生!还有南和夜!他们一定有办法的!”枫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道。
郭泽苦笑了一下,摸了摸枫的头:“丫头啊,先生他们可能早就以为我死了。而且现在的我和你,走得出这北域吗?”
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郭泽,碧绿的眼瞳中闪过了一丝亮光,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郭哥……”
“行了……枫,明日你便回去吧,北域之主虽然冷血,好歹也是你的亲爹,北城才是你的家,能够庇护你挺过这寒潮的……”郭泽打断道。
炕旁的锅已经烧开,水翻腾的声音在房间里不断地回响。炉子里偶尔会传来干柴炸裂的声音。
“郭哥以为……那里便是我的家吗?”两行清泪自枫的眼眸落下,心中的隐秘再也无法忍住:“他不过是神树的走狗罢了……我的确是他的女儿,但不过是成百上千中最好的那一个罢了!”
“什么?”郭泽心中一惊:“这,怎么回事?”
枫退掉了炉火,回到郭泽身边:“我是他的精血通过神树孕育而成的,而他不惜一切的堆砌我的修为,不过是为了在我成人之后成为一个更好的炉鼎罢了!”
枫的声音越来越大,而郭泽心中则只剩下了愤怒与震惊。
“北域之主,不过是一个住在衣服里的妖魔罢了。”枫擦了擦眼泪,握着郭泽的手更紧了一些:“已经有好多的枫被他作为炉鼎融掉了,我不屈服这种宿命,所以我在你大闹北城的那天带着天地枝跟着你跑了出来……”
“枫……”郭泽没有缓过来,他一直以为,枫不过是不满深闺的牢笼生活而已……但现在看来,自己或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现在的我,又做的了什么呢?”郭泽眼神黯淡,他又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枫看着郭泽,眼中的青碧之色愈发浓厚:“郭哥,我是神木之体,能治愈一切的伤病,所以……”
郭泽看着正褪去衣衫的枫,正要起身制止,却被枫强行按了下去。
枫的嘴唇很凉,像是初晨的露水一般。
郭泽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伤势的缘故,根本无法将金丹之境的枫推开,只能任由其在自己身上扭动。
“郭……郭哥……”枫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面色一片潮红。
“枫……”郭泽也把持不住,将手放了上去。
……
翌日,郭泽先醒了过来。
一夜的云雨之后,郭泽并没有感觉到疲惫,相反,胸口处的极寒之感完全散尽。
只是枫的身体倒是如冰一般冷的刺骨,但郭泽还是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傻丫头,以后别再这样了……”郭泽想了想,还是替枫把衣服穿好。
“郭哥……”枫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缩在郭泽的怀中。
“我在。”郭泽感觉体内有些异动,但并没有在意,而是任由枫靠着自己,便是一天的时间。
暮色之时,郭泽看着走路还有些蹒跚的枫,将她抱回了炕上:“你先休息,我的伤肯定是转到你的身上了。”
“不用……”枫在郭泽怀中挣扎了一下,但还是趴在了郭泽的背上:“郭哥,你说我们真的能走下去吗?”
……
“真的能走下去吗?”
……
郭泽将自己从回忆中抽出,再看了看眼前的疮痍之色,念叨着当年的那句未说出的话:“我们,一定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