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房子里还有很多人,我们没能救出任何一个,之前殷家的爆炸也是同样。殷家那些私生子里面糟糕的货色不少,但不是全部。”谛复说,“我们有能力,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殷俞航的特殊之处在于,我们认识他。我们与他之间有情感上的互动。我们记住了他叫殷俞航,他是个有点脱线但又很有趣的朋友对我们而言。”谛复将手挪到了覃戊司的肩膀上。覃戊司听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他放在那一群人里并不特殊?”“不,他很特殊,或者说,他们都很特殊。人类是独立存在的个体,他们有一些共通性,但也足够复杂。”谛复解释。“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好人。”谛复一字一顿。覃戊司捂脸:“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不需要再提醒了。”“不,不,覃先生你没理解。”谛复把覃戊司的手扒拉开,“您本身其实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您会履行作为朋友的职责,哪怕你们没有认识太久。”“您是个很棒的朋友,但我不同,我会做出取舍。您没必要因为我的决定而难过。”谛复想要抱住覃戊司安慰。但是他被覃戊司给推开了,覃戊司哈了一声:“你是想把锅都搞到你自己身上去?”“别傻了,如果我真的想动手救人,你觉得你拦得住我?”覃戊司点着谛复的胸口,“把你大无畏揽锅的精神给我收一收,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再聊这个问题。”覃戊司确实觉得别扭,但他不想在这时候扯太多,搞得大家心神不宁。覃戊司说完之后就融入了影子。谛复有些低落,他捂着被覃戊司手指戳过的胸口,垂下眼眸。“所以覃戊司先生还能帮忙传送吗?”王复安问,“殷云还遗落了几个殷家人,现在估计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要和她抢人。”谛复不能确定,不过也不需要他问了,因为覃戊司的影子直接吞噬了谛复,随后那覃戊司又从影子里露出半个头来:“把名单和大致方位给我。”王复安挑眉,她有预感,这俩人的别扭不会维持太久。……“什么鬼?他们说队长在规章之城?”005在得知派遣任务之后乐出了声,“队长在规章之城干什么?看那群明星排排站,跳大腿舞吗?”“所以你不去?”003问他。“我才不去,我对没有001的地方没兴趣。”005跷着二郎腿,嘴里还叼了根糖,“还不如在这儿守着那群出不来的鬼,我可不想和贵族打交道。”他预想中的001,此时要么还被困在这里,要么就在旧大陆,随时准备着直捣黄龙,攻击基地。规章之城有什么?漂亮的男孩女孩们?比起那个,眼下还有更麻烦的事等着他去纠结。005捏起自己的头发,转来转去:“嘿,我想把头发染成黄色,你们觉得怎么样?”“为什么想要黄色的头发?”002在一旁询问。005回想起了上次见谛复时的情景,上次谛复身边似乎跟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大金毛男:“嘿,别管那么多,你就说可不可行。”“随你。”002看不透005那个混乱疯狂的脑瓜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003又看向002:“你也不去吗?”“不去,这里的任务显然更重要。”002的回答要稍微比005正常一些。003沉默半晌,随后轻声道:“我想去看看,总待在这里太无聊了。”“嘿,别说得好像是要去旅游一样,那可是执行任务!你可能得协助杀人。”005提醒,他们战斗系仿生人没法直接对人类下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只能被用来对付鬼怪。相反,他们的侦查能力一流,能够快速帮助锁定目标。“无所谓,就算我不去,也会换成其他的什么东西。”003说,“人类死了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吗?大家最终都会死的。”她语气平缓,而听了她话的005看向002,顺便伸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示意对方脑子里的病比他还严重。003是个极致的虚无主义者,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永恒,而“存在”只是痛苦的一种体现,在没那么痛苦时,一些人便能品出所谓的“幸福”,所以幸福只是痛苦的延伸物。而这一切终归虚无,虚无才是本真。005一直很好奇,都这样了003干嘛不自尽。不过003似乎在品味自己的人生,她等着有人终结她,不会自己处理掉自己。“如果你真遇到队长了怎么办?”002忽然问她。003看向002,她说:“我会完成我自己的任务。”队长很温柔,她很喜欢队长。但她会努力完成任务,毕竟死亡并不算太糟糕的事,那是一种解脱。“死亡是一种解脱吗?”殷云放下手中的本子,看向病床上的殷舒。“我始终不理解你在想着什么,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殷云背手走到殷舒面前。此时的殷舒此时没有使用梦剂,他是醒着的。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瞳微微颤动。他并不害怕,这些只是使用太多梦剂的后遗症。殷舒没有回答殷云的问题,他痴笑着,向对方讲述起了自己做的美梦:“我刚才看到好大一片花海,无数人都躺在里面,嘿嘿,我们抬头就能看到蓝天,一抬手,就能摸到风。”殷云垂眸,静静地听着。“所有人都躺在花海里,没有饥饿,没有血腥杀戮。”殷舒的嘴角抽搐,口水顺着唇边滑落,“我们只是在思考,安静地思考。”殷云坐到了他的床边,伸手抽出一旁的布料给殷舒擦嘴。如今这个年代,人造纺布比纸巾便宜得多:“你们思考出什么来了?”殷舒想了想,随后他摇头:“不知道,好像也不需要知道,因为那里太安静了,无论思考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仿佛与土地连为一体,我们一同望着天空,等待一场雨的滋润,那种不会侵蚀人皮肤的雨。”“我随着周围的花一同呼吸,哦不不不,或许我就是花,我已经扎根进了泥土当中。”殷舒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存在,然后终有一天,我会死,没入土壤中。在一个冬季的洗礼之后,我大概又会冒出来,重新看着天空,重新开始幻想。”殷云又问:“那样的感觉很棒吗?”“很棒,很安静。”殷舒肯定道。殷云摸了摸他的头:“我为你高兴。”她笑着说。殷舒兀自回味了一会儿,随后他拍开了殷云的手:“好了,大姐,说说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吧。”“为什么这么说?”殷云像是不理解。“你已经一年多没有来过我这里了。”殷舒摆摆手,“你也许在乎我,但我没用了,所以你就把我扔了,以你的性格来说,这很正常。所以你不觉得你现在坐在我的床边显得很诡异吗?”殷云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我过来只是因为我还想再看你一眼。”“再看我一眼?”殷舒歪了下脑袋。“是啊,现在我们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烦。”殷云笑着起身,她拍了拍自己的外套,“常路回来了。”“常路?!”殷舒诧异,“她居然还活着。”“是的,所以。”殷云抬起胳膊,她手上拿了一把枪,而枪口正对准殷舒的眉心。外头的仿生人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场景之后并未惊讶,只是低下了头:“监控处理完毕。”“你知道谜底的答案。”殷云说,“所以……”“所以我该死了。”殷舒接话。“是的,只不过作为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有你,我希望再多见一面,亲自送你离开。”殷云语气依旧淡定,但多了几分紧绷感,“抱歉。”扣动扳机。巨大的白色光束瞬间笼罩了殷舒,那一瞬间,殷舒化为血雾,就如同他那场荒诞的梦一般,变为了鲜红的花,随后消散。殷云收回枪,随后将手中的本子交给仿生人:“处理干净。”“好的。”仿生人接过。殷云看着被血染红的床铺和墙壁,她停顿了许久,最后她问:“死亡就是他想要的,不是吗?”“如果您是想要一个安慰的话,那么,是的,殷舒少爷期待死亡的降临。”仿生人恭敬道。殷云看向仿生人:“如果不是安慰呢?”“那么我会说,殷舒少爷期待的死亡是他自己给予自己的,而您这种行为更像是抛弃。”仿生人表示,“您抛弃了他。”“下次别给我安慰版的说辞了。”殷云把枪也扔给仿生人,“太虚伪。”仿生人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收起了枪。……谛复的抢救行动还是挺快的,只不过覃戊司的影子无法运送人员,原本活着的殷家血脉还有八个,谛复只带回来了四个。按理来说,四个已经不算小数目了,毕竟基站的数量也就七个。这四个殷家人,再加上殷云,殷家主,他们只需要排除一个可能性,就能试到真的锁在哪儿。但他们的麻烦并没有得到解决。因为谛复带回来的这四个人,没一个是大奸大恶之辈,没一个手上沾了人命。“一个是自闭的画师,一个立志成为舞蹈家,两个还不满十岁的未成年,见鬼,殷家主现在还没失去繁殖能力吗?”杨牧嘉看向最小的那个小男孩,询问,“你以后想做杀人如麻的恶鬼吗?”小孩坚定地摇头,并且握紧拳头表示:“我要成为能改变世界的科学家。”杨牧嘉捂脸。“你怎么了,杨先生?”那位自闭画师皱眉开口,“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看医生?”“他在为找不到理由杀你们而感到悲伤。”一旁的谛复解释。好不容易主动透露出关心的自闭画师动作一顿,随后又默默缩回去,害怕地抱住了自己。“我们必须死吗?”那位立志成为舞蹈家的女士询问。“不,事实上你们不用死。”谛复说,“不到要命的时刻,我们只会杀那些手上沾了人命的混蛋,因为这样会让我们有所安慰,尽管这样很虚伪,毕竟都是杀人。”谛复在说完之后,发现房间里的人都看着自己,他不理解:“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不,没问题,你说得对。”王复安按摩自己的太阳穴,她看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这群人,又补充道:“庆幸你们本身是个好人吧,这救了你们一命。”“但是这救不了我们。”杨牧嘉说,“现在咱们必须争分夺秒。”他的儿子和儿媳还在外区筹划平民转移的事项。“我不能确定我家崽子是生是死,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吗?”杨牧嘉感觉自己头都快秃了。原本他们只是想和殷云互相试探,谁知道殷云直接来了个这么狠的招数?“呃,有。”谛复再一次开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