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她。
在一起三年,她向来乖顺听话,偶尔耍起性子来也是温温柔柔的,温顺的家猫一样,咬人不用力,挠人不伸爪。
再看看现在,哪里乖了呢,分明是只不听话的小野猫。着急起来只知莽撞反抗,自损一千,伤人八百。
傅霆深擦着头发坐在床边,凝视着呼吸逐渐绵长的苏软,眼底似有一汪窥不可测的深泉,藏匿着不为人知的深情与柔软。
咚咚,敲门声传来。
傅霆深眼睫低垂,将满眸缱绻遮盖。
门外站着焦松,以及姗姗来迟的家庭医生,兼,傅霆深好友,聂怀山。
聂怀山看着一身浴袍头发湿淋淋的傅霆深,眉角高挑,显然误会了什么,回头问焦松。
“苏软高烧不退?”
焦松沉默不语。
这是默认了。
聂怀山深吸一口气,冲着面无表情的傅霆深张张嘴,想起每月固定打进卡的数字,把骂娘的话吞进肚子,举起大拇指,夸赞道。
“傅总,好雅兴。”
傅霆深:“……”
他当没听出聂怀山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错身让开。
聂怀山拎着药箱走到床边,见苏软睡着,动作放轻不少。
“怎么脖子上还缠着绷带?”
傅霆深姿态懒散地坐在床头柜上,一言不发。
焦松只好代他回答。
“不小心划伤了。”
“什么伤的?”
“玻璃。”
“……”
聂怀山看了一眼绷着脸的傅霆深,脑子里浮现无数打着马赛克的豪门私密禁忌狗血戏码。
“方便解开看看吗?”
傅霆深这才起身,单膝跪坐在床头,轻轻托起苏软的后颈。
聂怀山小心翼翼揭开绷带,看着喉咙口细长的伤口倒吸一口气。
傅霆深皱起眉头,“很严重?”
“没事,皮肉伤……只是乍一看,伤口叠在大动脉的位置,吓到了。”
傅霆深:“……”
聂怀山重新缠好绷带,翻看了下苏软的眼睑,测量完体温,又详细问了几句具体情况。
听到傅霆深说帮苏软洗了澡,他眉角挑到飞起,显然不信只洗了澡,嘴巴嗫嚅着骂出声:“无耻下流。”
傅霆深眼神冷冷扫过来,聂怀山笑眯眯改口。
“傅总真棒。”
“……”
“每隔三十分钟左右用酒精擦拭手背手心、腋下、腿弯还有脚心,明天七点之前如果体温降不到38度以下,也不用给我打电话了,直接送医院。”
聂怀山顿了顿,又着重对着傅霆深说。
“高烧不退期间,不能进行任何激烈运动,也绝对不可以再洗澡,热水澡也不行。”
换回傅霆深的死亡一瞥。
聂怀山耸耸肩膀,不以为意,提起药箱走人。
走出没两步,他又缓缓退回来,长臂一伸勾住傅霆深的肩膀。
“离开一会儿人死不了,有事儿问你。”
说完强拽着傅霆深出了门。
傅霆深甩开聂怀山,嫌弃地拍拍肩膀。
聂怀山毫不在意,压低声音问:“老傅,听说你吃回头草了?”
傅霆深冷冷看他一眼,没说话。
聂怀山唇角露出狐狸一样狡黠的笑。
“看来是真的。我说盛家最近怎么这么跳,原来是抱上你这条大腿了,脸皮可真够厚的。”
傅霆深依旧没说话。
聂怀山指指脖子,意有所指。
“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的?”
傅霆深终于开口,“她不是这种人。”
“我猜也是。苏软那傲脾气,你前脚吃回头草,她后脚撂挑子走人,才不会为了点儿情情爱爱的拿命开玩笑。能让她以死相要挟的事,我还真想不出来,那得把人逼到什么份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傅霆深又想起半日前,苏软拿着玻璃抵着喉咙的决绝神情,指尖轻微颤颤。
聂怀山瞅着沉默不语的傅霆深,轻笑,“怎么,舍不得,想脚踏两只船?”
傅霆深面色僵硬,扭头走人。
聂怀山笑呵呵地背起医药箱,十分好心的帮好友出谋划策。
“老傅,你要真放不下苏软,不如把她交给我。苏软打小就招我老妈喜欢,我不介意帮你养着,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回去看你嫂子——”
话没落音,傅霆深铁硬的拳头已经砸在他的小腹上。
聂怀山抱着肚子弯下腰,疼得龇牙咧嘴头冒冷汗。
傅霆深脸色阴沉,掐住聂怀山的脖子抵到墙上,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警告。
“这种玩笑,我不想听到第二次。”
聂怀山拼命拍着他的胳膊点头。
傅霆深松手,聂怀山捂着脖子一阵剧烈咳嗽,嘴里骂骂咧咧。
“你踏马玩真的!”
傅霆深冷眼睨着他,拳头握得咔咔响。
聂怀山默默闭嘴。
等傅霆深走了,聂怀山捂着肚子小声咒骂着起身。
“麻蛋的傅霆深,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他火速掏出手机翻出一个不知道多久没联系的名字,噼里啪啦输入一大段话进去。
【好兄弟,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老傅跟苏软玩完啦!】
发完一抬头,看见焦松怀抱着双臂在不远处站着,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寒光闪闪,转身离开。
聂怀山:“……”
连滚带爬追上去。
“焦秘书!你听我解释!我刚才是在跟你们傅总开玩笑!”
苏软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傅霆深帮淋雨淋透了的自己沐浴,帮她吹头发,还照顾了她一夜。
温柔的不像话。
梦总是要醒的。
苏软缓缓睁开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儿,额上搭着什么湿润的东西,她下意识抬手去摸,指尖动动,被人握紧了。
床边,傅霆深单臂撑着额头,宽大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呼吸绵长。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窗户开了小小的一个角,微风吹拂着轻盈的窗帘,将阳光悄悄放了进来,温柔洒在傅霆深宽阔的肩头,金灿灿一片。
床头柜上摆着用过的没用过的酒精棉球,他看起来像是守了她一整夜。
苏软拿下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目不转睛看着睡得正沉的英俊男人,感觉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傅霆深眉头皱了皱,嘴里呢喃几句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慌张。
锐利的黑眸猛地睁开,看到醒来的苏软后,先是一愣,眸中的戾气削减几分,随后手掌覆到苏软额头上摸了摸。
不烫了。
又用温枪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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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烧,傅霆深皱起眉头。
半夜里温度就降下来了,怎么天亮了还是低烧。
他惯性剥开退烧药送到苏软跟前,想起来聂怀山的嘱咐,退烧药要饭后吃,又收回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睡后初醒的沙哑。
“想吃什么?”
苏软愣愣地看着傅霆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一起三年,她不是没生病过,傅霆深从来没这样照顾过她。
很多时候,她病了,又好了,傅霆深都不知道。
心口酸软满胀,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见苏软傻愣愣的瞧着自己不说话,傅霆深凝起眉心。
“怎么,烧傻了?”
“……”
苏软默默垂眸。
不想理他。
床头柜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嗡嗡不断震动起来。
傅霆深扫了眼来电人,拿起手机快速走出卧室。
苏软攥紧指尖。
她依稀看到来电人的名字。
好像是盛欣然。
苏软下床,走到门前,轻轻拉了条细小的门缝。
盛欣然哭泣的声音混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