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往事如烟?往事如山!

这一路上,赵雪莹几乎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跟江雪说了一遍。

江雪也在一旁耐心地听着,不时回应。

其实,江雪对于别人的人生,一点都不感兴趣。

在她看来,过好自己最重要,管别人怎么样,她真的不太在意。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是她儿媳妇呢?

许多人以为,真心、真诚的时候,就不用讲说话技巧。

但是越是真心,越希望别人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越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有很多事情,一旦说得太清楚、太露骨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话说得太实在了,自己一个人掏心掏肺,别人是听不下去的。

所以江雪对赵雪莹说话,也是点到即止。

先讲对方想听的。

再讲对方听得进去的。

然后才讲江雪该讲的。

最后,是江雪想讲的东西。

不然,江雪一开头就跟赵雪莹说,你家家世不好,你父母也给不了你什么帮助。

你家族很可能还成为负累,你少和你的家族相处多,乖乖的听我的话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赵雪莹能听吗?

所以,江雪先跟赵雪莹讲了很多关于人生和社会的道理,赵雪莹自己也是在社会上摸爬的人,她自然分得清楚这些道理有没有用。

当赵雪莹对江雪敞开心扉,向她分享自己的成长和过往,她们这对婆媳,才算是达成了初步的同盟。

作为婆媳,大部分是不需要互相了解的,只需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就像江雪,她和她婆婆,从不说自己的任何事,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可是江雪和赵雪莹的情况不同,江雪不觉得自己儿子是太子爷。

相对于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只会伺候自己儿子的儿媳妇。

江雪要的是能自立自强,能旺三代子孙的儿媳妇。

等到了目的地,赵雪莹已经哭了好几次了。

江雪一直耐心地安慰赵雪莹。

“前面是洛水酒店,你哭了那么久,肯定累了,我们上去洗漱一下,然后去做做SPA。”

江雪的事情可以推迟一下,儿媳妇该体谅就得体谅。

“妈妈,你不是有事吗?是不是我耽误了……”赵雪莹红着眼,她也不想哭的,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

“没有,我经常做身体护理,在南城没有我熟悉的师傅,刚好咱们来了杭城,正好你也试试。”

赵雪莹都哭成这样了,江雪还办什么事,肯定先带她去休息放松咯。

许多人不知道,哭,是极其伤神伤身的,如果一个人经常哭着入睡,很容易得精神类的疾病。

江雪有个远亲家里就是这样。

那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两个小女儿晚上不睡觉,闹得厉害,父母就又打又吼,觉得小孩哭着哭着就能睡了。

结果确实是睡了,睡醒了,两个孩子都伤到了底子,一个变得痴痴呆呆,另一个一见人就浑身发抖……

所以江雪从不会让家里小辈哭着入睡。

天大的事,上床睡觉之前就结束了,万事不过夜。

洛水酒店的套房中,江雪和赵雪莹趴着推背。

赵雪莹第一次享受按摩师上门服务。

哪怕和徐微微出去做护理,都是要去店里的,这种上门服务,赵雪莹还真没经历过。

江雪眯着和赵雪莹闲聊。

“我当年很喜欢这些,所以自己试着做过。”

江雪做过美业,对于这个行业,还是比较熟悉的。

“那不错啊,这个行业应该很美好吧,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部分女人还是愿意在这上面花心思的。”赵雪莹并不了解这个行业。

“美业,说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嘛……这些年,国家管得严格之后,才算好一些。”

江雪毫不避讳,当着从业人员的面,和自己的媳妇儿聊这个话题。

来给江雪做身体的赵姐也接话,“那可不,我们刚做这个行业的时候,那叫一个一塌糊涂,只要胆子大,什么钱都敢赚。”

“???!!!”赵雪莹不解,做美业需要胆子大吗?

“那个时候什么隆鼻,打肉毒,打玻尿酸,都敢在小店里面干。

只要能出效果,客户的脸,角质层被干得比纸还薄,然后告诉客户你过敏了,过敏肌,需要用脱敏的产品。”

江雪低笑,每个行业都有光暗。

美业,是大部分女性都接触过,但是并不了解的行业。

“不是说已经把人的角质层给破坏掉了吗?那些抗过敏的产品一定有效吗?”赵雪莹不理解。

“隔壁药店买点抗敏的药,直接捏成粉,给兑在产品里面,要过敏,也得出了这个门才能过敏。

只要出了美容院的门,客户再过敏,那就是客户自己的问题,是客户自己没有做好防护。”

赵姐倒是不怕和赵雪莹说这些,她自己就是做这行的,很多事情她都看不惯。

“那客户不就成冤大头了吗?”赵雪莹不能理解。

“当年做美容这块,做到整张脸都烂掉的,都不算什么事了。

还有一些打肉毒打死了的,或者是说跟一些小医院合作抽脂磨骨,直接把人给搞没了的,多得都数不过来。”赵姐叹息,这行黑料可不少。

幸好现在改了。

“当年我们有一个院线产品,成本特别便宜,七块钱一瓶,但是我们对外号称是70000块钱。

那东西效果好到什么程度呢?

只要擦上脸,立马,那张脸就变得白皙晶莹,给人的感觉真的熠熠生辉。”

“然后呢?”赵雪莹好奇,效果那么好的产品,怎么可能寂寂无名。

“那东西就是一整罐子激素,早上擦上去,下午脸就垮了,要是一直用,整张脸都得烂掉。”赵姐自己也用过那东西,幸好她穷,只能试用,所以问题不大。

很多做美业的小姑娘,学历也不高,什么都不懂,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都拿去买那些所谓的好产品了,最后还给自己弄一张烂脸。

“……那样的东西居然还能流通到市场?”赵雪莹震惊了。

“所以说得庆幸,现在市场监管的严格,以前有很多所谓的美白产品,能有效果的大部分都有问题。

现在的话,对护肤产品美白资格,认证要求就很高,一般的化妆品是不敢用美白这两个字的,他们只能用亮白、提亮肤色这种话。”

“那么,那些东西真的有效吗?”赵雪莹问,她真的好奇,她自己也是女的也有不少护肤品,她花那么多钱,她想知道,那算什么?

“年轻的女孩子,或许会以为,衰老是天长日久的事情,像我这种度过更年期的女人才会懂,衰老是带着闪现的。

你可能在半个月前,还没什么眼纹眼袋,然后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面,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对得起自己年龄的人。

我父亲在60岁之前都没有什么白头发,我在50岁之前都没有怎么长皱纹,我们家的人体重稳定,不论吃多吃少,一般在三四十岁的时候,体重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江家是不容易老的。

别人都说我看上去年轻,但是我并不傻,我看得见,我身边20岁的小姑娘是什么样。

衰老是人生的正常过程,坦然接受自己的衰老,才能活得年轻。”

对于这个问题江雪早就看开了。

年龄没什么值得焦虑的,每个人都会老,每个年龄都是美好的。

“那您现在还做这行吗?”赵雪莹问江雪。

“开了个私人的小会所,就招待一些朋友。”江雪喜欢身体护理,反正花的钱都差不多,那不如自己开一家。

“那挺好的。”赵雪莹不知道怎么接话。

因为喜欢,所以自己开店……

这已经超出了赵雪莹的认知。

“咱们会所里,所有产品都是特供的,都是好东西。”赵姐就是帮江雪管理那家店的店长。

这种私人会所,客户都是熟客介绍,虽然规矩大一点,但是活轻松,普通按摩师,一年也能拿个几十万,是绝对的好工作。

“其实呢,我自己当时喜欢做这个,所以研究的比较多,我甚至摸了上游的工厂。”江雪这人,喜欢知根知底,所以哪怕是个小副业,她也会自己了解清楚。

“这里的产品,我是直接跟工厂里面定的,保质期就比较短了,开瓶之后当天必须用完,所以成分上,只要你没有什么比较严重的敏原,问题都不大。

如果是新客户的话,就会让她去医院做一个敏原测试,可以给她用专门的配方。”

这只是江雪一个很小的副业,她从没指望在这上面赚钱,主要是用这个稳定自己的朋友圈。

赵雪莹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知道有钱人讲究,但是这也太讲究了吧,推背的油都要定制。

“赵姐,你和雪莹同姓,按我们那边的说法也算同宗,这也是缘分。”江雪随意地说道。

“是,真挺有缘的。”赵姐眼珠子转了转,不太确定江雪的意思。

“她如果要做什么项目,你可不能偷懒哦。”江雪开玩笑一般说了一句。

“当然当然,怎么可能偷懒?我呀,求之不得啊!”赵姐松口气,她已经习惯了在江雪手底下干活,可不想换个少奶奶伺候。

等做完护理,赵姐她们收拾好就离开了。

江雪穿着浴衣,坐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赵雪莹陪在她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紧张嘛,我其实不喜欢南城,相对于南城,我更喜欢杭城,湿润得多。

其实所有的护理都比不上医美,你如果需要的话,跟赵姐打声招呼就好,普通的,可以直接上门,你发个地址给她就行。”江雪低低笑着,“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钱挺好的?”

赵雪莹点点头,“我真的没有这样接触过……”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虽然只是个小东西,但是和江家慕家都没有关系,这种会所其实赚不了多少钱,就像薛家的那个私房菜馆一样,都是一些消遣而已。”

江雪说得漫不经心,她出生的时候,她祖父就给她备好了九十九件金器。

可是她依旧过得不开心,这几十年,都不开心。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她一生没什么可遗憾的。

她学历高,自小读书就厉害,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她虽然容貌普通,却高嫁了慕南松,慕南松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有本事的人,慕家在慕南松手里更上一层楼。

她没有女儿,但是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像慕南松,长得不错,能力也不错。

似乎,江雪不该有半点烦恼。

但是,江雪根本没有半点快乐。

“妈妈……”赵雪莹握住江雪的手。

“就像我说的,得了什么好处,就一定要承受什么……有钱的人也好,没钱的人也好,只能说吧,人们都只看得见贼享受,看不见贼挨打。”

江雪摇摇头,她是江家嫡长女,她在爷爷和父亲去世之后,一力扛起江家,嫁给她最讨厌的慕南松。

“我嫁进慕家的时候,我其实特别讨厌慕家,我婆婆不知道什么毛病,居然还喜欢裹小脚,而且是真的裹小脚。

我婆婆就是薛家的,那个薛家私房菜,是薛家的小侄女开的。

慕南松为了娶我,把他名下的股份给了我,被他爸直接丢海上了。

你可能不知道,海员其实很不好过,我陪他出过一下下,我实在受不了。

在海上,天地都在摇晃,一望无际的海啊,看得叫人绝望。

到了夜里,大海就像个怪兽,黑漆漆的,手电筒打过去,看不到一点光。

船舱很小,只能让一个人缩着身体爬进去,根本没办法翻身,也没办法坐起来,因为上面是另一张床。

慕南松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那一趟,我们九天没有洗澡,我头痒得都要疯了。

我记得他为了给我洗澡,去偷了水,没有什么沐浴露、香皂,我用肥皂洗头洗全身。

洗出来那个水啊,黑黄。

洗完之后,我的头发全打结了。”江雪举杯,对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段往事,但是她告诉了赵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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