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一直在注意着浴室内的动静,等到明薇三分钟没有声音后,他就问了句:“小金鱼?”
她没有回答。
他也不再迟疑,一脚直接把门踹开,她就平躺在浴缸里,水已经漫过了她的口鼻,可是她睡颜恬静,仿佛是沉醉在好梦里,让人实在不想叫醒她。
顾朗伸手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水流从她的胴体上落下来,他却恍然不觉,匆匆把她抱回床上,生怕她是溺水了,但是左看右看检查之后,他发现……她只是睡着了。
“小金鱼?”他无语地想喊醒她,但是明薇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说,“快醒醒,不然我咬你了。”
她还是没有动静,顾朗好笑极了,在她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明薇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松了口气:“怎么在浴室里睡着了?”
“我没睡着。”明薇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头好重,突然就没有意识了,你见过突然进入深度睡眠的吗?”
顾朗一怔:“突然没有意识了?”
“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哪里了,醒过来的时候就……”明薇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她飞快屈起腿抱胸,瞪大眼睛,“非礼勿视你不晓得?”duwo.org 比奇小说网
顾朗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她:“我从来不知道你晓得这个。”他难得放纵自己这样看她,明薇张口结舌:“你、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无耻。”
他失笑,把被子掀过来盖住她,明薇挪了挪,把被子的两边垫到身下去,这样她终于有了安全感,满意地点点头:“她留了什么东西下来?”
顾朗把笔记本打开:“资料比我之前得到的更详细,详细到我难以相信这是怎么得到的。”
明薇好奇地翻了几页,顿时咋舌:“天呐,教里的十大长老和一个教主,她连他们有几个小情人,那些小情人去了哪里都清清楚楚?”
要知道他们之前要打听教主的住址就已经十分艰难了,但是沈思居然能够得到教主一年前的旧地址,数据显示他一共搬了六次家,每一个地址都详细地记录了下来,还附有详细的建造户型图。
“她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明薇惊骇道,“看不出来她有那么大的能耐。”
顾朗比她细心许多,道:“不,确切的说,是她一年前的资料突然详尽起来,你看这里,十年前的资料就很少,这里还有一本日记。”
他们并排坐在一起看那本扫描进去的日记本,字体很端正,时间大约是在五六年前,日记的主人是一位警察,正是当年经办沈思父母案件的负责人,当时沈思的叔叔婶婶被判入狱,在当地是很轰动的一件事情,可是他们被枪决后,警察却没有抓到蛊惑他们的教众,只有那名警察对此锲而不舍地追查了下去。
他的日记里就记载了他追查这件案子的详情,他追踪蛛丝马迹,顺藤摸瓜也抓到过几个教众,但是他们并没有犯罪,因此也不能逮捕归案,线索都零零碎碎的,只知道他们每次聚会都十分神秘,其中那个警察记下了一个普通教众的口供:
“参拜真神的圣坛是很严肃很重要的一个环节,那天晚上,就有人来敲门,我们有约定好的暗号,圣坛每一次聚会都建在不同的地方,没有人找得到,因为就连我们也只是当天才知道地方的。你一进屋子,也看不到别的人,大家都戴着面具,不不,我们不是传销组织,没有人会发表什么演讲,圣会一开始,就会有坛主取出供奉用的圣石来,圣石大概婴儿拳头大小,红色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潜心祈祷,越是诚心,圣石的光芒就愈盛,而我们也会得到神的祝福。”
明薇看到这里,不由道:“居然不圈钱不洗脑,就是看着一块石头发呆,这还真不像是邪~教呢。”
“如果是普通的教派,哪里能有今日。”顾朗在那个圣石上点了点,“有点意思。”
明薇自然也注意到了:“圣石,不会只是装了灯泡的玻璃吧?”
“小金鱼,现在你应该刷新一下你对它的看法了,这肯定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把式,我对它有点兴趣。”
明薇很了解顾朗,他从前说对尸体有兴趣,没过几天她就在他的实验室里看到了一具新鲜的尸体,他说对某个时代的文字有点兴趣,改明儿就能看见他书房里堆满了孤本。
“你要怎么弄到手,明抢还是暗偷?”
顾朗笑了笑:“我打算请‘鬼手’出马。”
鬼手之所以被称之为鬼手,自然是因为他的第三只和鬼一样看不见,但是却可以神出鬼没地拿到他所想要的东西,据说他最广为人知的一件丰功伟绩是在一个号称绝无死角、绝不可能被偷盗的博物馆里偷走了一幅价值上亿英镑的名画。
如此人才,去偷一个小聚会里的圣石,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接到顾朗电话的时候,鬼手不知道是在哪个地方逍遥快活,明薇还听见他那边有个美女说着法语,极为优雅动听,听在耳朵里都觉得性感,顾朗把事情一说,他一口就答应下来:“没问题。”
“酬劳即刻打进你的账户,只是要快一些。”顾朗把沈思留下的一个聚会地址告诉他,鬼手应承下来:“最多三日,我保证你能见到你想要的东西。”
“多谢你跑这一趟。”
“这倒没什么,只是那样东西可有什么特别的,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玩意儿?”鬼手擅长偷盗,但是同时也最擅长鉴定古董和珠宝,对于珍贵的收藏品也格外有兴趣,他也是大名鼎鼎的收藏家。
顾朗笑道:“就是一块不值钱的破石头而已。”
“哦,该不会是恐龙化石那些无聊的玩意儿吧?”鬼手顿时没有了兴趣,草草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准备去了。
明薇抱膝,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好奇道:“你怎么总认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四海之内皆兄弟。”顾朗扬了扬眉毛,“志趣相投者即是朋友,多包容,少计较,凡事不要追根究底就行了。”
明薇嘟囔道:“你是觉得我斤斤计较又爱追根究底了?”
“是谁一天到晚问我凌岚的事情的,嗯?”
“我那是关心你。”
“从前不见得你那么关心我,怎么现在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我是觉得凌岚不怀好意,特地提醒你的,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是是是。”
顾朗怎么瞧她这嘴硬的模样都觉得可爱极了,怎么看都看不够,尤其是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晶光璀璨,他深深凝望,而明薇见他这般好脾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别别扭扭道:“那我睡了。”
“睡吧。”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在这里看着你呢,放心睡。”
明薇不放心:“好好看着我啊,说不定我睡着了梦游跑出去跳楼了呢。”
顾朗笑着叹了口气,一把抱住她:“我这样抱着你,总行了吧?”
明薇蹭了蹭他的胸膛,占了便宜还卖乖:“我可没别的意思,就怕你万一睡着了,我岂不是小命休矣?我这是谨慎,你知道吗。”
顾朗哭笑不得,把手往她脸上一盖:“行了,睡你的觉吧。”
第三波的追杀很快到来,明薇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轻轻一叹,不知怎的,虽然一句话不曾说,可她却从中听出了无限的心酸之意。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悲伤,太多的心酸,总有些人就这么匆匆离开了,总有些事满怀遗憾,总有些故事还没有来得及发生就已经结束了。
人的一生如果能活七十岁,那是多么的难捱,捱完一年又一年,无穷无尽的受苦。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来受苦的,太多的苦难在等待着我们,因此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声音便是啼哭,他们知晓从今往后,生活困难重重,有限的温存,无限的心酸,无尽的苦痛。
太多的心血会付诸东流,家人逝世,爱人变心,孩子离去,使得我们痛苦的事情总是比快乐来得多得多。
既然如此,人,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人类是多么脆弱的动物啊,大到天灾,小到细菌,都能够使人类的生命消逝不见,挫折,坎坷,总是使得那么多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人何必活着呢?活着就是在受苦。
那一刹那,这些念头盘桓在明薇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鼻酸心酸,泪如泉涌,心想这日子还有什么活头?
最疼爱她的父亲失踪了,青梅竹马的顾朗另有所爱,寻寻觅觅要找的良人不知身在何方,哪怕有金山银山,挥霍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而此时在顾朗看来,明薇的情况的确有异,他最开始只是见她清晨起来挣脱了他的怀抱,然后站在露台上吹风,他注意了好一会儿,发觉她只是在默默垂泪,心中诧异的同时,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唯恐自己突然出声会使得她难受,因此只是一边装睡一边暗自留心。
果然,明薇哭了一会儿,竟然打算翻栏杆跳楼,幸好她动作迟缓,被他一把抱住拖了回来:“小金鱼,醒醒!”
明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平日里张扬好强,鲜少有这样柔弱无措的时候,顾朗搂紧她的腰肢,低低道:“不要哭,我在。”
他发觉明薇虽然不停在哭泣,好像是想对他说什么,但是眼睛却没有焦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他暗暗揪心,只能先搂着她,不让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一边在她耳畔不停呼唤她的姓名:“小金鱼,快醒过来。”
明薇其实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但是却像是在暴风雨里的一艘小船,只能随波浮沉,不能自己掌舵,她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咬牙在舌尖上咬了口,顿时痛得一清醒,才勉强使得自己的意识回归。
谁他妈的想死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没有去过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她没有吃过的东西,甚至于她也下定决心在这次事情结束后,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怎么可以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人世生活困难重重,有限的温存,无限的心酸,无尽的苦痛qaq,这是作者专栏里写的那句话,也是我的切身感受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