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8章最高荣耀

“陈灿,你嘴巴干净点,瞎扯什么玩意?”韩风呵斥道。

徐寅赶忙出来打圆场,“开个玩笑而已,用得着这么激动?”

“就是。”陈灿满不在乎道。

此时,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洗澡,这个季节,不冷不热,出完汗再冲个澡,对精神洗礼,大有裨益。

故此,人很多。

不断升腾的湿气,水雾,也让这片区域的能见度逐步下降。

韩风还在愤怒于徐寅这伙人的出言不逊,反倒是某位中年男子的出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徐寅则眼睛一亮,连忙打招呼,“哟,袁叔,你也在啊?”

中年男子原地止步,隔着水雾,发觉是徐寅,立马大笑道,“杭大的澡池子就这么大,遇见不是挺正常的事儿?”

中年男子名为袁朗。

是杭大编制内的合同工,负责安保这一块。

听闻早些年当过兵,属于那种真正受到军队磨砺的狠人,如今四十出头,腱子肉依旧突出。

明明个头最矮,站在徐寅,陈灿,以及韩风这群人堆里,气场却最强!

“袁叔。”韩风也跟着招呼道。

袁朗左顾右盼,略感讶异,“你们这帮人不去洗澡,都待在这里做什么?”

徐寅眉毛上挑,反问道,“袁叔,您当过兵,看人应该挺准的吧?”

“刚才某人不服气,现在有您在场,哈哈,是不是事实大于雄辩,就看袁叔的眼神,够不够犀利了。”

韩风知道徐寅又开始针对沈卓了,“你有完没完?”

“啥事?咋火气这么大?”袁朗表示不解。

陈灿补充道,“韩风有个当兵的朋友,我们一眼看出,是个绣花枕头似的文艺兵,就他在这里狡辩。”

“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这么维护,有必要吗?也不怕当众拆穿了,面子上更过不去?”

陈灿对着韩风一阵冷嘲热讽。

韩风则陷入沉默,他觉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纯属无聊,何况他眼里的沈少卿,究竟什么兵种,很重要?

之所以扯这么多,不过是徐寅鸡蛋里挑骨头,找机会挖苦沈卓罢了。

他越争辩,这群人越来劲。

“无聊。”韩风丢下这句话,准备走人。

袁朗总算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问了句,“既然是小战友,认识认识倒无妨,也在这里?”

徐寅咧咧嘴,露出一缕奸诈的笑容。

他扬起眉梢,又反将一将幸灾乐祸道,“袁叔,反正是个娘里娘气的文艺兵,哪能与您认识?您啊,曾经是军队里的骨干成员,那小子配不上……”

徐寅还没说完,拎着毛巾先一步离开的韩风,正巧碰到从左侧走出来的沈卓。

袁朗顺着徐寅的目光,立马猜出,这道陌生的身影,就是徐寅口中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的所谓文艺兵。

“少卿,我们去单间泡?”韩风中途唤了声。

“不用。”沈卓笑笑,极其自然的揭开浴袍前去冲凉。

当年边关打仗,一两个月都没机会洗澡,极端条件甚至就着雪水擦拭身子,所以,他在这方面,极少讲究。

他的背影,其实不算宽大。

氤氲的水汽,朦胧的灯光,陆陆续续走过的无关人等,这样的场景,普通又常见,然而,竟在下一刻,令全场四寂。

“这……”

“徐老师,你看,这个人他……”

一双又一双瞪大的眼睛,伴随着沉重的吸气声,而那种瞬间爆发的压抑,沉闷,如同乌云笼罩头顶。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韩风,下意识慢一步,然后,他看见了,这辈子,最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是一个男人的后背。

是他曾经认识多年的挚交好友,最初听说他要当兵去了,会走很远很远,若能活着回来,记得约酒!

那时候的韩风,虽说遗憾于沈卓放弃学业投笔从戎,但对他这番夸大其实的话,也没全然放在心上。

当个兵而已,咋整得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如今……

“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韩风战战兢兢抬起自己的食指,在沈卓的后背,一次又一次数着。

每累加一笔,就代表着,曾经的沈卓,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挣扎。

“这,怎么会这样?”与此同时,徐寅瞪大眼睛的刹那,险些双腿瘫软,跪倒在地。

先前暗讽沈卓不是个男人的陈灿,也失魂落魄的愣在原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的锤击着灵魂。

始终笑脸迎人,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袁朗,几乎于一瞬间,瞳孔猛缩,久久关注之下,竟然逐渐湿润。

这哪里是位弱不禁风,娘里娘气的年轻人?

这分明是……

一个立身堂堂,铁骨铮铮的硬汉,他的背,固然伤痕累累,但却是身为一个军人,最引以为傲的军功章!

我曾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我曾血战关外,用无悔青春,用满腔热血,乃至用这一身谈不上巍巍如山的脊椎骨,为祖国铸建起最坚实的堡垒!

很高兴,幸不辱命!

滴答,滴答。

溅落的水渍,还在不厌其烦的拍击地板。

徐寅,陈灿的身后,逐渐站出一道道人墙,他们扬起视线,怔怔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心中万般复杂情绪,错综交融。

“徐寅!”

已经双目血红的韩风,猛烈回头,朝着徐寅大吼道,“你他妈给老子睁大狗眼看看,这就是你说的文艺兵?”

“老子在他身上,数出了三十六道大伤,你知道吗?三十六道,足足三十六道!”

蹬蹬蹬。

徐寅吓得连着缩退数步,一张脸顿时变得青白幻变,他想要反驳,辩解,可话到嘴边,竟不知从何说起。

“还有你陈灿,竟然挖苦他不是个男人?他都不算男人,你算什么?”韩风调转矛头,斥责陈灿。

“我,我……”陈灿含糊不清念叨着,最后,默默垂下了自己的脑袋,这一刻的他,无地自容,“对不起。”

“他是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老兵。”袁朗喃喃自语,随后默默的,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右手,比向太阳穴。

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他能够送上的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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